1 （1）魂穿

（1）魂穿

他其實，無形之間忘記了很多東西。

——

隐約記得那一口水喝下去的時候，他大概是剛出考場，在備考最後一場政治，聽時政熱點的。

“……據悉，本次特大飓風對該島域的時空造成一定程度的混亂……時空學專家研究得知，混亂造成的時空錯亂可能驚擾了一個大型墓葬……并根據大致格局和外觀，年代，推測應為古蕭王墓……”

“……另，據群衆舉報，之前已有一個盜墓團夥進入該墓區，但目前仍未出現——後續情況本臺會進行追蹤訪問……”

——

明明前一秒他還含笑聽着這難得生趣的“熱點”，似乎下一刻還要回頭和一個什麽人吐槽這個新聞來着，可是那句“蕭王墓”入耳，他下意識一頓，咽了口口水——

？蕭王？

好像歷史上能以蕭為名的“王”……就是那個什麽蕭——？

……後知後覺自己嘴裏還剛含了一大口水。

——“！”

——後續的播報就混着他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一起傳出來——他顧不得周圍好幾個人目光由異樣慢慢變作不解，然後開始關切，再到着急忙慌，手足無措……

只覺得身體一點點向後仰，失去控制能力……

“……诶，快報警……打120……！”

“喂——诶對對對是的是的，我們這邊考場有一個人……他喝水噎着了現在好像要沒氣兒了——有一個路過的護士在給他做心肺複蘇……不是開玩笑——也沒有報假警——對對對……地址就是……”

蕭玉，“？”

他茫然站在自己身體旁邊，看着不省人事的“身體”，“……”

不是啊——怎麽，怎麽魂兒就出來了？他覺得自己還可以搶救一下……？

他辛辛苦苦備考了十幾年，最後一場翻車了？

——

渺遠的拉扯感……轉瞬即逝的頭痛和暈眩。

他下意識想抓住什麽，可是倒在地上摔出□□的瞬間，周遭的聲音就絲絲縷縷地淡下去，四方氣溫也在一瞬間降了數十度不止，他茫然地呆了兩秒，緊接着感受到一股令他不太舒服的拉扯感和擠壓感。

眼前忽然地籠起一片白茫茫的霧氣，無邊無沿，遮去了所有光色。

他掙紮着想要坐起來，可是身體卻像是被壓縮在一個很小很小的地方，他本能地努力伸展掙脫，卻只能一絲一毫，緩慢地舒開身子……

——就好像……植被生長一樣……

他怔怔地理解着腦中“植物生長”這個詞的意思，茫然眨眼，滿目冰涼的蒼白，什麽也看不見，看不清，只有一個淡金色的光壁，隐隐約約圈着他。

像是禁锢。

又像是保護。

——好清冷！

……像是把他裹挾在雪裏，任風不停地刮——可是很奇怪，身在光圈之內，居然感覺不到冷，只聽風聲呼嘯而過，隐隐有點讓人心驚。

朦朦胧胧間，聽見什麽聲音透過厚實的風雪，斷斷續續傳了過來——那是……很缥缈的，簫聲。

——盡管他一時說不上來他怎麽會這麽篤定這聲音會是這個他從來沒有碰過的樂器……

可是貨真價實地，他的所有悸動和慌亂盲目都在簫聲裏漸漸平複，一點點煙消雲散。

有那麽一刻，他感覺自己好像真的是一棵草，在悠長的蕭聲裏，于漫天飛雪中紮根，生長……

——然後幻化人形，去攥住那一支簫，和那簫的主人對視……

當然什麽也看不清。

好久好久，蕭聲歇了，一個聲音伴着一聲嘆息，透過沉重的霧氣傳進他的耳朵，像是自言自語，帶着深深的疲憊感——

“我累了……”

他，“……”

只是吹了一支曲子而已啊？！

——并不能感同身受的說……

況且這種暗暗地內涵他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然後又聽那人自顧自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麽，也許是……還留戀這世間吧……我只希望，我離開後，再不被這些所擾，永生永世做一個普通人，落得清靜……”

哦……

他在自言自語。

可是……什麽留戀世間……落得清靜？

為什麽聽上去，這樣痛苦，這樣——絕望？

“……我是個庸人，現在我只想逃避這一切，永生永世的逃避下去。”

他要幹什麽？他的話，又是什麽意思呢？

逃避什麽啊？又為什麽要對他說？

周身逐漸被痛癢包圍，他有一種急切地站起來的沖動——可是他漸漸明白這種沖動并不源于自己的欲望，而是身體的本能——

他挺敏感地意識到，他好像只是附身在這個東西上面——或許是棵草還是別的什麽……

——總之不是他自己的身體，他也并不能控制任何，只是在一邊看着而已。

說話的那人，聽不清聲音，看不清臉，只有一個輪廓，可是這副身體卻掙紮着向他伸出手去很着急似的——手探出白霧，竟不似想象中的那般冷。

那個人卻忽然站了起來，足尖點地，飛離開來，作飛絮散入飛雪，沒讓他抓住。

“你天生有靈，否則也不會為我一曲輕易喚醒——好好修煉吧，将來當個小神，也能造福一方……”

那個聲音似是而非地說完就走，大抵也沒有想他真的聽全，聲音一點點遠去，漸漸地就什麽都聽不清了。

然後又是虛無和忙亂的白。

好久好久，時間就像是被這寒冷凝結，分不清流速，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所遇為何。

——

“小家夥，你明明修為不夠——是何人鼓動你化形？”

“……”

“唉……世神隕落，魔物頻出——這世間，果真是要亂了嗎？”

“唔……你若累了，便就睡一會兒吧……”

——

夢中失真，一切成空，只有一個模糊人影真實又虛幻地存在；

然後又在他的夢中，一點點消失不見；

“——啊！”

一場大夢驚起，夢中夢前竟如過眼雲煙，他茫然于自己是誰，又身在何方，只好似還被困在那棵小草裏，生生經歷一場瘋魔！

“王爺……王爺！——王爺您怎麽樣？！您可不能出事啊老奴心髒受不了……”

遲鈍的感官一點點蘇醒，紛繁淩亂的記憶朝他逼來。他煩倦地眯了眯眼，心說我死了吧？這是借屍還魂到哪門哪派了？

——感覺這在當代來看好像挺能解釋通的？

所以……

——所以，什麽“王爺？”

他還沒反應過來，聽見剛剛那個粗着嗓子給他“哭喪”的大叔帶着號喪的尾音吩咐左右，“速去向皇上禀報——就說蕭三皇子白日受驚昏厥，生死不知……嗯，對，說慘一點咱們月供高——畢竟我們這麽幾個老人替王爺支撐蕭王府也不容易……”

他，“……”

默默琢磨半晌，還是沒忍住頭頂緩緩打出一個“？”

——

蕭王府。

蕭王墓。

這……似乎很合理……的吧？

他這是……陰差陽錯借屍還魂？

人尚且蒙着，身體卻像是被什麽力量狠狠推了一把，在無知無覺中狠狠仰倒過去，跌進一片天旋地轉的地界，尚未回籠的意識直接搖散了黃兒似的擠進這具身體的囚牢，不複得出。

……

“怎麽辦吶，這都泡了一整天了，再這麽下去咱們王爺還不得發芽啊？!”

“可是林大人還沒有醒，我們也不好擅作主張罷？……畢竟王爺的……咳，身體——咳，只有大人他清楚……”

“唔，也是，畢竟是異族之子，也許異于常人呢？？——唉，大人你來了？!.......”

“你二人先退下去......拿衣裳來——罷了，先拿床被子吧……衣服放寝殿好了……”一個幾分老成之音傳來，聲音幾分虛浮，似乎随便什麽人一使力就可以将之推開去。

蕭玉很想遠離他，可是手足像被什麽鎮住，如何也沒有知覺；

費了好半天功力掀開眼皮，待看清自己是什麽個所處之時，突然也就釋然，哦尼瑪……

——哪個刁奴把他丢浸冰水混合物裏了？!

......然而沒人理他。

他那管家一把把他拎出來，用被子卷了，抱着他便去了內殿；

——不是等下......林大人！

本王的貞節啊喂！——你就沒點所防麽？

……你要是個姑娘就罷了，你一個大男人——還比本王老那麽多......若要有幾個姿色也便罷了，可是？

那“林大人”似覺他腹诽，把人往床上一丢，道：“......王爺，醒了就自己穿衣裳吧......老奴雖侍奉王爺近二十載，一朝被王爺你撞牆上，這把老骨頭......還是要休養個幾日才成……就不要讓老奴給王爺你穿了吧？”

蕭玉心底湧起一分戲谑，卻自己不知是為着哪般，無言半刻，從床邊滾到了裏側，将自己從被團中解放出來，然後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重新裹好。

他微微側目瞟他，看那人沒什麽責怪的意思，才默不作聲地反駁道，“……你又沒說外面是那樣的——明明是你什麽都不告訴我……”

——MD早知道外面是那樣一番模樣，他決計是死活不會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