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他想要的

（18）他想要的

林染看着他，面露委屈。

蕭玉默默嘆了口氣，“……我，我退出來……”

……

好容易把縮回正常大小的手指拔出來，可能是過于着急，也可能是室內過于安靜——那一聲輕微的“啵”，難得的，有點兒擾民。

林染面上“清冷如常”，身體卻很誠實，耳尖通紅，肌肉也收縮得死緊，可是開拓了就是開拓了，他極力掩飾，那個小口反而收縮有致，結合淡色液體，不住地發出“噠噠噠”的細小聲音。

蕭玉林染面面相觑，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蕭玉好半天才做好心裏建設，“林染……那個，我剛剛只是幫你祛火…我對你……我我我，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一定！”

林染啧了一聲，眨眨眼，回神。

“誰要你負責？”

清冷殺手再度上身，他冷冷坐起扯過一旁的被子裹住自己，背對蕭玉，“我欠殿下的東西——那份傳承，也已還了，去不去藥王殿，便端看殿下自己了——藥王殿四大副殿，我，閻羅闕漠如煙，天常澗羅牧烽，煞域魅傾城——都屬藥王殿主部下，除了我，沒人會傻到違反殿主的指示行事……”

蕭玉沒說話，只是出神地盯着他肩頭露出的火紅紋身邊緣上，半晌淺聲道，“他們把你煉成藥鼎，一定很疼吧——”

林染不理會，默默拉上被子，遮去肩頭的紋路，繼續道，“……四大副殿出任務多是有代價的，如完不成，都會受到懲罰，所以他們必定盡心竭力，不會留情……”

“那你呢？——”

蕭玉也起身，跪坐在他背後，一邊輕輕拆分兩人糾纏的頭發，一邊側頭問他。

見林染并不排斥自己的接觸，他吸了一口氣，膝行幾步上前，隔着被子将人牢牢抱着，“林染，你我不就幾面之緣，你緣何這般執着地……違抗藥王殿，以保全我……？”

林染感知着他的動作，身形微不可查地一頓，只得接着無視這人的話，“……可你不一樣——你是龐邙未來的太子殿下，你背後是整個龐邙，只要你自己別往江湖跑，藥王殿必然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只要你，現在回去……”

林染的話似有魔力，勾着蕭玉去聽從，去接受……

——接受他所為他做的一切安排……

蕭玉看不見的地方，林染的目光忽然黯了黯。

林染在想，這一次，若不拉他入劫，他是不是，不會是最後那種結局？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改變那種，必死的結局；

那麽，縱然你的生命裏，沒有我，也……

也沒什麽不好；

——死這種事，沒必要拉一雙的，殿下——洛……

我只想你好……

蕭玉卻忽然回神兒，“——所以呢？違反天行道是什麽結果？你又何苦，會為了我，得罪藥王殿？你要怎麽逃離懲戒啊？”

“……”

林染猜到他家殿下不好糊弄，本早已準備了一套說辭，卻不防這人并不以自己剛剛用來拎起話頭的“回朝”為由頭接着問，反而是想要從他這裏尋突破——

他有些後悔過早讓這人得到傳承了——傳承齊全，這人的心智似乎也在飛快适應傳承的要求，迅速成長下去……

——此時此刻，卻也不得不硬着頭皮說下去：“林若是我哥哥，他的生死，他在意的人的生死，我還是管得的——小玉兒，殿下——好好做你的太子，替我守護好我哥哥……不是也很好嗎？——唔！你給我嘴裏塞了什麽？！？——蕭玉？！”

蕭玉不是傻子，林染給他的東西，說是藥族傳承，可是那東西滑入腹中即融，卻并非是消化，而是消融——若沒猜錯，倒像是.......

——他自己的，什麽物件——原本應該存于體內的……什麽東西；

——是以才會融合得如此順利；

……

轉而，那人試探着擾他思路，将他往回朝方向上繞時，他便感受到了那是什麽——

……除卻他當初因時間錯過而殘失的那部分傳承——似乎還要更多一些……

——這傳承似乎比之前多很多，可潛意識裏又覺得少很多……

悵然若失，而無知無覺，夢醒，卻又周而複始地步入輪回......

他大抵是有些魔怔了，許是因為那回憶之中摻雜了許多前人的淩亂，痛苦的回憶罷？

“喂——殿下，咱能別一言不合搓藥丸成麽——你究竟給我吃得什麽啊？!——啊？”

丹藥入口即化，便是藥王殿神人，林染林副殿，也不得其解。

蕭玉攬他在懷裏，覺出他顫抖，估摸是給氣的，挑挑眉。

蕭玉是從傳承中知曉藥族人有能力制藥的——是真“制藥”，想要什麽，只要是“藥”，哪怕是半成品，凡見過配方或者傳承裏面有前人見過藥方的，均可直接“捏”出成品丹藥來——當然了，對應的某些地方，也會相應地少上幾棵被利用來制藥的藥材。

只是使用這般能力極耗費心力，他原想再弄個薄荷，讓他自己也清醒清醒的，此番卻是失策，高估了自己，只堪堪捏出個吐真丸來……

不過……

——

“應該也夠了。”

蕭玉向林染笑笑，直将對方笑得汗毛直立。

“所以啊林副殿——天行道，到底是個什麽叫法兒啊？”

林染一瞬明白了那厮給自己塞了什麽，表情一時失控加扭曲，“——你！唔！——天，天行道，只可在同一時間接一個任務，而這個任務，要麽完成，要麽——呃！”

林染直接咬破唇舌，血順着嘴角溢出，蜿蜒而下，轉瞬就要滴落。

“诶！你——好了！”蕭玉不知何處來的一陣心疼，開口止了他的動作：“我不問了還不成麽……你非本界之人，親情——這裏的親情，于你就像隔着一層紗——你說為林若而叛出藥王殿，我不信！而且，林若倘若在，也必定阻你為他——”

“那……那你想如何——非要問出一個我叛藥王殿的理由麽？”

林染陰森森笑了笑，從他懷中掙出，拭去唇角血跡，望向他，“……殿下這是……不肯相信我此番這樣做的目的了？”

蕭玉想說“不”，可只張了口，還未說什麽，那人已經把染霜撈回手裏，反手将他捆了，又丢回床上——自己便坐着，垂頭，居高臨下看着他。

他唇色被血染得鮮紅，目光卻陰冷，有幾分性感，和……不怒自威；

“可是，我做什麽，又何須向你報備？”

蕭玉不禁抖了抖，想要解釋，卻發覺不知何時被封住穴道，再出不了聲了；

林染披衣而起，立在地宮中一面立鏡前，半響，擡手将之打碎了；

他靜靜看着鏡中人靜默破碎的臉，似低語又似呢喃——

“如果……一定要一個說法的話……興許是為了……”

“——自由罷？”

……

很久很久了，後悔了很久，像幾萬年——那樣遙遠的記憶，隔着世似的不真切；

後悔當初選擇入藥王殿，後悔遇見那個人，後悔做那許多事，後悔入天行道……

——天行道行任務不分情況的，一旦出手必定見血提命，如果不是死任務對象，就自己拿命來償——

他何止不敢說，他根本自己想都不敢想……不知道這人知道了會作何感想——又，會不會為了他而難過……

他同這個世界，這個世道……隔了何止“林若”那一層紗……

“自由于我，真的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他如是嘆息道；

他畢生之努力，就是擺脫那個輪回，改變那個結局——

“哪怕是——”

被洗去記憶；

與你離別，再不相見；

失去自我，失去存在的意義；

——失去一切。

林染哽了一瞬，又恢複如常，“殿下，我沒有那般舍己為人的偉大，我只是……我——”

——話音頓止。

一雙冰涼的手牽住他淺背在身後的右手，不知何時從染霜中掙脫的人悄無聲息走到他身後，貼近他的肩頸，輕輕道：“林染——如果一定要離開藥王殿，為了林若，為了……我——不要做傻事，好麽？”

林染卻似忽然感覺到什麽，反手扣住他手腕，捂住他口鼻，将人虛挽在懷裏：“噓——有人來了……”

“什麽人？”

蕭玉任這人撲在自己懷裏，在他掌心輕劃，不明所以。

林染護住他的動作一滞，半晌，寫了回去：“她——漠如煙……”

蕭玉默默把手抽出來——他好像無意之中，造了一下天大的孽……

習武之人手上不乏有些繭子，而除卻這些薄繭，其他部位的敏感度是指數上漲的——

他剛劃字在那人掌心，自是不覺，可反過來被人畫回來時……那滋味兒用如坐針毯形容倒真是不過分，以至于他都将“他”字辨作了“她”；

——

轉而卻是一滞——不是啊，就算真的是那樣……這筆劃也不對啊？

蕭玉沉默地擡頭望了望林染，比了個口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