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17）前人痛苦

（17）前人痛苦

——蕭玉在掙紮。

他仿佛又回到最初，自己剛剛穿越來這個世界時那種身不由己的感覺，明明知道自己應該只是陷于前人的某一種回憶，可是卻沒有辦法脫離。

只是，上一次他遇見的是蒼茫缥缈的冰封之地，可是雖然孤寂，卻因受庇護，還算溫和；——這次困住他的，卻是火獄一般的爆裂所在。

……

他依然是身不由己的，手足皆被粗大鎖鏈捆住，肋下釘了兩條手腕粗細的鐵鏈，末端虛虛懸挂于一側的牆壁上。

——只是虛挂，仿佛只要他過去将之取下，自己便可重獲自由——可是他連這個也做不到。

困住四肢的鎖鏈乃是烏研金所制，這具身體之前也一定是掙紮得不輕，手腕，腳踝皆被鎖鏈磨破了，烏研金順着傷口蔓延進四肢，紮根似的在體內不斷生長，他被随意丢在地上，可是卻根本沒有辦法逃離——

不知這具身體已經被困了多久了，烏研金已經漫進筋絡，他四肢都失去知覺，微動一動，便是疼痛入骨，只能躺在地上，默默承受着這裏的一切。

……周圍是一片燒紅的鐵色，困他的所在，大約是一個熔爐，不斷地提升着溫度……

——不見天日，不知白天黑夜，不知歲月更疊……

看形态，大約是個藥鼎，把他囚困其中，生生煉化消磨，融進周遭早已氣化的藥材裏——

被煉化……什麽人會有這樣慘痛的過往？

他倘若被藥王殿抓着，是否和那個前人，是一樣的下場……

——疼麽？

該要疼的，可是身體在這樣漸漸升高的溫度裏快要失去形态汽化，已經無法分辨疼與不疼。

因為他是附身這具身體，所以意識幾乎完整，被迫清晰地感受着快要蒸騰的熱意，感受着體內的水分一點點從七竅蒸出，自己一點點化作一具焦屍……

“蕭玉！……”

隐隐約約是林染的聲音，遙遠極了，可是被困于火海許久，蕭玉已經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自己所陷的前人回憶內容。

只是心意所向，他還是下意識地開口道，“我在……這裏——你，別過來！——”

“殿下！醒一醒！不要現在去看那些回憶……你會瘋魔的！——殿下你醒醒……你只需要去融合傳承！……蕭玉！——醒一醒，洛……”

“！”

他猛然驚醒。

身上痛楚還未消似的，他心有餘悸地爬起來，後知後覺自己是浸在冰潭裏的——許是林染知曉冰潭于他本有療傷之用，才将他浸在其中。

內視經脈，那火一樣的紋路已盡數褪去，左肩的傷亦已愈合，想來漠如煙種在自己體內的爆裂內息，已經消褪。

蕭玉擡手，怔怔看着并不存在的，手腕處的傷痕——感覺那種設身處地的灼燒感，真實到令他心痛難耐，仿佛他就是那個在煉爐裏被焚化成灰的“前輩”一樣……

他想起記憶裏那遙遠的聲音，和林染帶着些驚慌和痛心的“殿下，醒醒”……

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可他卻恐懼于那樣真實的痛苦，不敢去捅破脆弱的遮掩真相的紙。

“林染……林染？！”

他恍覺周遭的寂靜，跌跌撞撞從冰潭爬出來，靠近暗室的床時一怔，看向那人身上更劇烈的血紅色紋路，和他蜷縮着極力緩解灼熱的身形，整個人都一震。

他能陰差陽錯地“消解”漠如煙的內息……

——不，根本不是消解，是林染把那些東西吸走了！

“林……”

他不知道大藥鼎對小藥鼎的內息能不能兼容，不過看林染的狀态，總是不太舒服的。

——那是他……

蕭玉捏了捏拳，不知是在什麽樣的心緒影響下，緩緩咽了口唾沫，終于肯直面內心。

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哪怕只有幾面之緣，也敢肆無顧忌地信任和交付，敢讓他綁着，劫走……哪怕萬劫不複！

因為他就是相信，他不會害他……

他緩緩地靠近了那張床，魔怔一樣貼近那人，與那人肌膚相觸，密切貼在一起。

他本性屬寒涼，母妃更是雪蓮身，自己承她血脈，通體冰寒，方又才從冰潭中出來，周身溫度零下，此刻貼着林染，竟然感覺燙得怕人。

蕭玉不動，慢慢運轉內力，将體內冰寒全數傳給林染。

“殿下……”林染意識朦朦胧胧地，翻了個身，與他面面相觑，可是呆呆看了他半晌，眼睛眨了眨，竟又一翻眼皮陷入半昏迷狀态。

他呢喃一般道，“不要過來……殿下，你……熱……會化……”

蕭玉沒好氣地圈緊他，“……化就化吧——總比林染染你蒸發了好……”

林染已經沒了動靜，只有身體還誠實地緊緊貼着他，時不時用泛紅的臉頰蹭一蹭他的頸窩，發出貓兒似的低喃，“啊~殿下你……不要走……再靠近一點……啊~~~”

蕭玉，“……”

雖然但是，他在花間坊混的這些天……這樣的聲音，真的沒少聽，而且這人現在這個狀态……

嘶……

——其實，和那些中藥的人……好像也……差不多？

“……”

所以，他要不要幫他……解，決，一，下……啊？

蕭玉這邊還在掙紮着做不做人，那邊林染已經失去了理智。

這人本來自己忍得挺好的，可是人就是這樣，一旦嘗到甜頭，就再也吃不得半分苦楚——有蕭玉這“溫良軟玉”在側，這人才不顧什麽“禮義廉恥”，頭一仰咬在那人喉結。

蕭玉，“……”

他是在花間坊混的非常……有耐力，，，——可是也敵不過這人半夢半醒死皮賴臉地撩撥啊……

況且……

他猶要勸說自己冷靜，可是挽着那人的指尖忽然觸到一絲火熱，繼而直接被一股牽引力猛地往裏一拉——那是他……在無意識地吸吮……！

蕭玉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因為是虛挽，只是護在那人腰間……可是……

——可是他沒有……

蕭玉震驚了一下，隐約想起自己方才接受傳承時……好像一直在印象裏撕扯着什麽……

——

現下來看，應該是衣服無疑。

蕭玉，“呃，我會對你負……染，染染？？？”

——我……擦？

林染卻不管，他體內受漠如煙內息影響，燥熱肆虐，而蕭玉天生的雪蓮身，渾身冰涼，不管是哪裏觸碰，他都是願意的。

甚至那冰涼如泉似水，沖垮了這人一切自己撐下去的念頭，想也不想便要依靠和索求。

蕭玉害怕極了，不知道這人醒了會不會瘋，也不敢動，只有忍着，裝死。

——不知道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我還在昏迷還在昏迷還在昏迷……

可是……

蕭玉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他是草藥族的啊……

他，會生長。

而且……只要探得夠深，觸到丹田……他就可以通過傳送內力，幫林染消解這種燥熱……

就是聽上去有點兒……奇奇怪怪；

蕭玉感覺自己這麽做好像不太妥，不過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什麽讓林染緩解灼熱的方法，想了想，還是眨眨眼，垂頭閉目裝睡。

意念集中于手指，控制着冷意一點點向那處移動，而手指中指也在他方才學的傳承指導下緩緩生長……

“嘤咛，啊~~——啊嗚嗚嗚嗚……盎唔……”

林染抱他抱得更緊了，頭死死埋進他頸窩，不住地顫抖——拱得蕭玉耳邊血玉珠也一個勁兒地抖。

蕭玉耳朵發癢，忍不住沉聲崩潰道，“我說……你就不能忍一忍嗎？——林染染，你好歹是個清冷殺手人設啊喂喂喂！！！”

“清冷殺手”·“藥王殿副殿主”·染似乎是在寒涼裏恢複些許意識，聞言竟然害羞，下意識收緊肌肉，整個人蜷在蕭玉身前，悄聲呢喃，“不要，不要忍……已經忍了六千八百年了……不要……嗚嗚——”

蕭玉感覺自己手指好像發出了令人擔憂的“嘎吱”聲……

不過好在，這人磨蹭的時候，他成功順勢探進那人丹田——求生欲和意念驅使，那內力和着冰寒，幾乎不要錢不要命地湧了進去。

一時內力粘稠濃密，竟似有實質，林染周身一僵，繼而整個人狠狠一顫。

蕭玉，“！”

——卧槽，他好像……

徹骨冷意墜入丹田，林染的聲音也逐漸平複，意識漸漸回籠，可是人還在發熱，所以身體依然不自覺地貼着蕭玉，微微發顫。

發絲散亂，不知何時與蕭玉的纏在一處，他眼神慢慢聚焦的時候看見，一時竟然有些茫然和怔忪。

半晌，意識到什麽的“清冷殺手”周身一僵，忽然狠狠閉上眼眸，一動不敢動了。

蕭玉，“……”

蕭玉想了想，自己畢竟是清醒狀态下在……搞這個，應該自己負責的吧？這種情況下，應該他先開口的吧？

斟酌半日，道，“那個——”

林染猛地擡頭，目光灼灼看着他，聲音委屈又無奈，狀似控訴，“……殿下，你，爬了我的床……”

蕭玉，“……”

果斷忘詞。

半晌。

蕭玉小心道，“……沒事兒啊，我，我會對你負責的——我發誓，我這輩子一定不會再找其他人……呃……”

被林染盯得發毛，手指下意識一蜷。

——

“唔！！！”

——方憶起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