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通過結婚怎麽可能逆天改命呢(下)

第二十四章 通過結婚怎麽可能逆天改命呢(下)

鄭慧之一直有種詭異的直覺,她認為左穎和倪戰本質上很相似。

他們都是漂亮又聰明的人,并且懂得利用這一天賦作為武器,野心勃勃的在親密關系裏不斷獵取資源。

她花了很久才識破倪戰的手段。

結婚前的倪戰像個清高的情聖,為了打消鄭慧之的顧慮,他主動找律師拟了一個以保護鄭慧之財産為主的婚前協議。可結婚後沒幾個月,倪戰就哭着告訴她炒股欠了幾千萬,如果再不還債就得坐牢判刑。

可還了債之後呢,在倪戰的精心引導下,她又花錢幫他保住了電視臺的工作,給他的父母弟弟買房,讓他插手公司一部分業務,其中她做的最糊塗的事就是在意亂情迷時答應給婚前協議追加一項補充協議,婚內出軌那一方要補償對方精神損失費。關于具體數額,倪戰寫的是全部身家,鄭慧之寫的是三分之一。

別說三分之一,就是鄭慧之的三百分之一,也足夠倪戰那個窮途末路的投機分子打個漂亮的翻身仗了。

後來倪戰暗中用了很多手段逼她就範,分居,冷暴力,故意制造抓不到任何證據的緋聞,毫無理由的貶損與責難,甚至直接往鄭慧之床上送人。直到那個一直給她各種性暗示的私人教練坦白說收了倪戰的錢,鄭慧之才徹底看清嫁了個什麽狗東西。

他從一開始就處心積慮地編織一個浪漫的夢,将沒見識過愛情的單身富婆騙到手後,再一口一口蠶食掉對方來為自己續命。

這也是為什麽鄭慧之厭惡那些妄圖通過婚姻逆天改命的人,或許有些偏激,她将那種人視為蛀蟲,白眼狼,以及肆意玩弄別人感情的道德敗類。

從這個角度說,左穎跟倪戰也不完全相同,她的野心更多的是放在自己身上,而不是貪婪地從對方身上索求。

在見左穎之前,鄭慧之通過她只賣特定尺碼的尚飛限量球鞋的事,曾對她有個初步判斷。無非是個俗氣又機靈的高管嬌妻,文化和家庭背景都拿不出手,小打小鬧地依仗丈夫的資源賺一點私房錢。

可真正與她接觸幾次後,鄭慧之看到一個蠻荒又旺盛的生命,她是極度饑餓的,極度渴望成長的,但她沒有把別人當做食物,而是梯子。她要用借用別人的肩膀,讓自己站的高高的去摘取最有養份的果實。

而她那個所謂的精英老公,在鄭慧之看來徒有其表,看似是左穎依附于他,實則無論在精神內核還是行事手段上,左穎都遠遠比他清醒和果敢。

直白點說,從那短短一頓飯的接觸看來,鄭慧之可以斷定那場交易是左穎逼着陳南鶴來的,在他們家,左穎才是扮豬吃虎的當家人,陳南鶴更像個養尊處優的戀愛腦。

這也是為什麽鄭慧之特意回避那位陳總單獨約他的嬌妻,并且将自己眼下最難堪的把柄主動擺在她面前的原因。鄭慧之有把握說服左穎站在她這邊,至于陳南鶴,他身上那種散漫游離的氣場讓她無處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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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式榻榻米包廂裏,鄭慧之小口小口喝着清酒,觀察了一會左穎青了又白的臉色,耐心等她消化後,手指點了點打印出來的香豔照片,不緊不慢地開始鋪陳:

“我懷疑是被我辭退的那個經理偷拍的,後來離職補償沒談攏,媽的報複我。你對她還有印象吧?”

左穎剛才腦中飛快思考着鄭慧之把她叫來的用意,還以為誤會她偷拍的照片,聽到這句話稍稍安了心,恍惚點頭。

“餐廳附近的監控都被我删掉了,但這照片倪老師也拿到了,但凡他能找個人證什麽的,離婚官司我輸定了。”

左穎立刻表态:“你放心慧姐,我是不會跟他說什麽的。”

見鄭慧之盯着自己,她又補充:“我老公也不會的!”

“看你緊張的,小臉都沒血色了。”鄭慧之居然笑了,而後眼神向下落在照片裏女人裸露的後背上,“看得出來是我嗎?”

左穎心想這不是你是誰,可話在腦子裏轉個彎:“倒是……沒拍到臉,後背嘛……都差不多……加上還有點模糊。”

“嗯。”鄭慧之滿意地重重點頭,又說,“那你也看得出來吧,這就是咱們聚餐那天。”

左穎尴尬得腳指頭已經扣出聯排別墅了,實在想不明白她已經表态了鄭慧之為什麽還揪着不放,她還想怎麽着,滅口嗎?

“對。”她低頭答。

“那天餐廳一共三個女的,你,我,和我助理婷婷,是吧?”

“是。”

“你見過婷婷的,不到一米六,體重快 160 了,背厚的像堵牆。”她笑。

左穎剛想跟着笑笑附和,可把話又咽了回去,擡起頭,似乎明白鄭慧之的意圖了。

豔照拍到了小盧的臉,而女主角只露出不完整的模糊的後背,鄭慧之完全可以否認不是她,是別人。

比如,那個迫不及待在聚餐後跟小盧就地偷情的人,也有可能是尚飛高管不安分的小嬌妻?

鄭慧之馬上就印證了左穎的猜測,笑着說:“你的身材比我好太多了,但好在照片夠糊,你說是你,也不會有人不信。”

至此左穎終于明白,鄭慧之今天找她來的目的不是問罪,也不是滅口,而是讓她給自己的豔照門頂包的。

她說不清驚訝和憤怒哪個更多,支支吾吾語無倫次:“慧姐,但是你看……”

鄭慧之打斷她,猜中了她的話:“我知道,你跟照片裏區別最大的就是頭發,我都想到了。你剛才說你跟倪老師私下沒接觸過,最起碼在我們聚餐後他沒見過你是吧,那他肯定也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麽發型。你把頭發剪了,就行了嘛。”

左穎幾乎是瞪向鄭慧之。

“妹妹,你先別不高興。”鄭慧之傾身,一臉慈愛,“我怎麽會讓你吃虧呢?”

接着,在左穎毫不掩飾的被冒犯後的憤怒神情下,鄭慧之徐徐善誘安撫她,并給了她一個無法抗拒的誘惑。

鄭慧之許諾給左穎一份工作。

高薪是一部分,而最重要的是這也許能成為她的事業。鄭慧之當然注意到剛才随着那本慈善雜志掉出來的,還有成人高考的教材,而獲得高學歷的目的是什麽呢,還不是想換取一份有前途的事業。

鄭慧之爽快給出三個選項,公司的銷售部門、運營團隊和直播業務左穎可以根據喜好和個人發展自己選一個,再給她匹配職位。

左穎低下頭,似在思考和掙紮,說不心動是不可能的。

鄭慧之仔細觀察她,話裏有話:“靠結婚是不可能徹底改變命運的,你以為是你的,哪天別人一不高興了,就都帶走了。”

左穎臉色微紅,拿起水杯抿了一口。

鄭慧之乘勝追擊,言簡意赅:“婚姻是靠不住的。”

而後,她眉頭蹙起,努力克制突然襲來的胃痛:“愛情更是扯淡。”

左穎擡起頭,眼神清亮了不少。鄭慧之以為自己的話發揮了作用,點醒了她,可轉而聽到她又把話題扯回之前的無聊小事上。

“王櫻博士,”左穎微微轉頭,飄忽的眼神在不遠處的雜志上落了落:“她是尚飛的高層嗎?”

“怎麽問起她了?”

“好奇。”左穎轉了轉手裏的杯子。

鄭慧之吃了塊壽司,才說:“她跟了尚一祁好多年了。”

尚一祁,就是尚飛現任總裁,也是把尚飛從一個只出現在小城市賣場的三線品牌做成國貨龍頭的功勳。

左穎在與陳南鶴戀愛後為了顯得沒那麽淺俗,也為了攢一些聊天談資,曾故意搜了很多尚飛和尚一祁的新聞,不過印象中,她從沒注意到尚一祁身邊有王櫻這樣的女人。

“他們結沒結婚我不确定。”鄭慧之輕蔑撇撇嘴,“王櫻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她怎麽了?”

鄭慧之斜斜看她:“早些年我們一起在慈善機構工作過,怎麽說呢,就沒有她擺弄不明白的男人。老少通吃的,你懂的吧?”

左穎心裏咯噔一聲,清脆而疼痛。

見左穎聽進去了,鄭慧之又八卦幾句:“這些年她出來的少了,聽說整天在廈門研究怎麽給尚一祁生孩子。好像早年受過傷,生不了了,國內國外什麽招都想了,就差研究有絲分裂了。”

“也是,尚一祁膝下無子,年紀也不小了,她再生不出來,就該被換了。”

左穎放在腿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她吓了一跳,看了眼,關掉。

可她明顯沒了興致,酒杯和食物都放下,沒一會兒電話又響了,她便找借口先走,只說會考慮鄭慧之的提議,盡快回複她。

鄭慧之見她心不在焉,以為是被這場信息量巨大的下午茶影響的,沒再留她。

左穎從日料店出來後電話又響起來,這是第三個電話了,來自于同一個人。

左穎接起,對面陳南鶴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啞,他先是沉默片刻,才問左穎在哪裏,他剛下班,要不要去接她。

左穎看着天邊一朵玫瑰色的晚霞,想起晚上約了陳南鶴吃飯的,說好啊,那我去找你。

今天是個難得的大豔陽天,立夏一過天氣也熱了起來,傍晚的太陽依舊熾熱。左穎眯眼看着天空,太陽和晚霞居然同時挂在上面,詭異,又自相矛盾。

她打個車來到陳南鶴公司附近的商場,他們之前很喜歡吃附近一家牛雜火鍋,她下車後,看到陳南鶴站在廣場路邊,倚着一根水泥燈柱,兩腿交疊,抱着肩膀。

在離幾步遠的距離內,陳南鶴微笑着,朝她揚了揚下巴,懶懶的試探性的張開手臂。

左穎忽然小步跑向他,許是沒料到她真的過來了,陳南鶴用力擁着她。她也摟着他的腰,臉貼着他的胸膛,淺淺地吸了口氣。他們就這樣膩歪了一會,好像彼此之間那些勾心鬥角沒存在過一般。

下巴在她腦袋上蹭了蹭,陳南鶴問:“今天幹什麽了?”

左穎從他懷抱裏擡起頭,仰頭盯着他看了很久,好像根本沒聽到他的話一樣,眨了眨那雙蠱惑性十足的眼睛,無比自然地問出一個讓他措手不及的問題:

“陳南鶴,王櫻是誰?”

“誰?”他驚愕反問。

怎麽可能沒存在過呢?那些讓我痛苦到輾轉難眠的秘密,還有使我變得優柔寡斷的反差,我再也忍耐不住了,今天此刻通通還給你。

“王櫻啊,就是深夜給你發信息的王櫻,籃球上的王櫻,慈善家王櫻,博士王櫻,她是誰?”

陳南鶴臉上的溫柔瞬間消失,他轉身就想走,左穎緊緊摟着他的腰,不給他逃避的機會,眼神半是懇求半是威脅:“王櫻,你認識她嗎?”

陳南鶴低頭,但并不回答,而是胡鬧了起來,伸出手指胡亂地去遮住左穎那雙複雜的眼睛。不知是不敢看她,還是不敢讓她看自己。

可左穎繼續說,瘋狂說。

“她為什麽發信息問你結婚沒告訴他們?他們是誰啊?尚一祁嗎?你是誰啊?你跟他們是什麽關系啊?”

陳南鶴繼續胡鬧,又去捏左穎的嘴角,眼神盯着她的唇,仿佛根本聽不到她的話。左穎任他揉捏,索性将她這些日子腦中閃現過的沒有邏輯的猜測全說出來。

“你每次去廈門都去幹什麽了?真的出差嗎?”

“你是王櫻的孩子嗎?”

“還是,你是她的小男友?”

“你們好過嗎?”

“你一個設計哪裏買得起房,她買的嗎?”

“我問你呢,王櫻是誰啊?”

陳南鶴又去折騰她的臉,用力捏着,揉着,看着她五官變了型,又醜又怪的,笑了。

可左穎卻注意到他笑的時候眼睛裏波濤洶湧,熒光閃閃。

左穎入神地看着那裏面閃耀着的東西,鼻子一酸:“陳南鶴,你到底經歷了什麽?”

陳南鶴忽然用力按着她的頭,把她按在懷裏,任她掙紮,任她推搡打罵,死死不松手,像是要讓她在自己懷裏溺死。

左穎鬧累了後停下,耳朵貼着他的胸,除了隆隆的心跳聲之外,聽到他急促地倒吸一口氣,扣在自己腦袋上的手更用力了。

她直覺,他是在害怕被看見什麽,被撞破什麽。

毫無來由地,左穎又想起了在階梯教室裏他發來的那句文字。

前一天晚上左穎在兩人難得的暧昧中,掃興地首次向他暴露卑微的自我時對他說,“我一向沒有好運氣。”她記得就是從那句話開始,陳南鶴的眼神徐徐向下,再也沒底氣擡起來。而後,他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字斟句酌地反反複複糾結,發給她一句話。

他說:【可我的好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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