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可我的好運才剛剛開始
第二十五章 可我的好運才剛剛開始
在去見左穎的三個小時前,陳南鶴在北京尚飛分部引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騷亂。見證這場騷亂的人,是他最好的朋友陳偉浩。
陳偉浩事後每每心有餘悸地回憶起來,都很後悔他沒有在一開始阻止這一切,他本來是有機會的。其實他只要今天下午早點回公司,一切就都來得及。
上午他在東邊的商場參加一個門店的活動,他們請了兩個剛剛在國際青年聯賽上奪冠的小運動員宣傳這一季主打的球鞋,媒體和公關也都在,還叫上不少尚飛的粉絲。過程中鬧了個笑話,小嘉賓在介紹這款鞋時出了錯,幾次都說成了去年夏天主打款的名字,就好像結婚時把新娘名字念成前女友一般引起嘩然。
兩個小運動員大概第一次接到商務,沒有應對這種狀況的經驗,後面的活動就變成一場災難,如果被發到網上可能會釀成公關事故的那種。陳偉浩靈機一動,臨時帶着團隊搞了個熱熱鬧鬧的抽獎游戲,好歹把事故苗頭壓了下去。
其實他也不奇怪小嘉賓會認錯鞋子,這兩年尚飛的設計重複性很高,技術和外型都少有突破,吃的還是幾年前的老本,所謂的爆款也都是營銷出來的。這個問題公司裏的人都不敢在老尚面前提,畢竟負責研發業務的老大是尚智遠,印象中只有陳南鶴不知輕重地在周年慶大會上說過,場面相當刺激。
陳偉浩忙到了下午,本來計劃直接回公司的,又被門店店長拖去吃了個飯。飯局上磨磨唧唧的快三點才結束,他下午還安排了其他工作,用最快時間回公司,可還是慢了一步。一進公司,前臺就把他攔住了,說有客人在等他。
陳偉浩問誰?他不記得約了人。前臺神神秘秘笑着說,就那個財經頻道主持人啊,倪戰。
在陳偉浩的驚訝中,她又補充,不過沒關系,他說你不在的話找陳南鶴也行,這會兒他們在四樓小會議室呢。
“他們聊多久了?”
“半個多小時了吧。”
陳偉浩幾乎是跑着爬樓梯上去的,他跟倪戰曾經在網球館有過一面之緣,前幾天聽說倪戰又去網球館找他,當時他正跟陳南鶴在開馬爾空聯名的會,陳南鶴知道後,平平靜靜地說了他跟他老婆左穎私下與鄭慧之簽訂單賺回扣的事,當然,用的還是陳偉浩的名義。
“你們兩口子這樣會遭天譴的!你們倆狼狽為奸,幹嘛拉上我?”
他拍了拍陳偉浩肩膀。
真是倒了黴了,如果再重來一次,當初就是把他拖出去槍斃了也不會讓陳南鶴去咖啡廳見左穎。
推開小會議室的門,氣還沒喘勻,陳偉浩看到了極其詭異的一幕。全國著名的溫文爾雅軟飯男倪戰和尚飛令人聞風喪膽的嚣張破落戶陳南鶴隔着桌子面對面坐着,雙雙翹着腿,挺着背,一動不動不錯眼珠地盯着彼此,就連陳偉浩進來也雙雙視而不見。顯然已經厮殺過一輪了,看這硝煙彌漫的架勢,第二輪随時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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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偉浩幹笑兩聲,走過去坐在中間,試圖調動一下氣氛,再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好進行友好調解。可他的戰術還沒來得及發揮,倪戰繃不住先亮招了。
“正好真假陳總都在,我再重複一下我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想請這位陳總幫個忙,幫我伸張一下正義。”播音腔剛落,他客氣地朝陳南鶴點頭。
陳南鶴卻一點也沒客氣:“我為什麽要管你們家那點事?”
“此言差矣哦,現在可不止是我們家了。”倪戰說話文绉绉的,表情也似笑非笑,“剛才不是已經說了,我也有眼線的,此刻你太太就在鄭慧之的日料店呢,你可以猜猜看,鄭慧之這次會讓她做什麽,以及給她什麽好處?”
陳偉浩看到陳南鶴眸光微斂,十足的不祥之兆。
倪戰又說:“以我對鄭慧之的了解,她大概率會讓你太太在法庭上承認照片裏的女人是她。為了佐證這一點,你猜她還會幹什麽?”
陳偉浩已經聽不懂了,眼神在兩人之間亂轉。
倪戰繼續:“她除了會讓你老婆撒謊,剪頭發之外,還會讓他跟那個小男孩假戲真做談場戀愛你信嗎?”
陳南鶴終于露出一絲表情來,他笑了笑,腦袋撇一邊,下颌線緊繃。
倪戰以為勝利在望了:“你太太你肯定比我了解的,只有誘惑足夠……”
話還沒說完,陳南鶴忽然站起來了,他先是重重地嘆了口氣,像是極不情願但不得不這麽做一般,繞着桌子走過去。陳偉浩想要去攔已經來不及了,陳南鶴随手操起旁邊的椅子朝倪戰砸了過去。
好在倪戰躲了一下沒砸到頭,倉惶要跑,陳南鶴大步繞過他,堵住了門,站在門口狠狠踹了他一腳。
陳偉浩幾乎是撲過去護着倪戰,上下查看傷勢,好歹是有名有姓的電視臺臺柱子,因為這點事在尚飛公司裏挨了揍傳出去老尚得要他的狗命。他安撫着倪戰,可一轉頭,卻發現陳南鶴已經不見了。
小會議室的門敞開着,外面圍了幾個聞聲看熱鬧的同事。
陳偉浩用盡洪荒之力哄了倪戰一個小時,先禮後兵,軟硬兼施,發揮他自稱為擦屁股式的談判技巧終于穩住了倪戰,答應不追究。只不過臨走時他好奇地問了句,陳南鶴是尚飛的祖宗嗎?
陳偉浩苦笑,他是我祖宗。
跟倪戰聊完之後陳偉浩大致理明白事情脈絡了,無非就是因為左穎一時貪心,他們夫妻倆卷進富婆狗血的離婚案裏。
又是左穎,她才是祖宗。祖宗的祖宗。
陳偉浩回到自己辦公室,看到陳南鶴躺在沙發上,一臉平靜地眯着眼睛。他終于忍不了了,火氣蹭地上來,沖他吼:“老子在下面當孫子,你躺在這享受啊!”
陳南鶴睜眼,禮節性看了他一下,又閉上:“從小不就這樣嗎,我以為你都習慣了。謝了。”
陳偉浩拉出一個椅子坐在他旁邊:“你要是一早聽我的,這種事就根本不會發生。”
“聽你什麽?”
“聽我的把實話告訴左穎啊!”陳偉浩意識到聲音過大,降低了些,“告訴她你不是養不起老婆的,告訴她你不差那點錢,告訴她尚飛将來可能都是你的,告訴他你是……”
陳南鶴猛地睜開眼睛,凜冽地看着好友,陳偉浩把話吞了回去。
陳南鶴又恢複懶懶模樣:“我不說。”
“你不說我去說。”
“你敢。”
陳偉浩幹着急:“我就不明白了,你怕什麽?她如果接受不了那些事,要我說這種女的也不值得你這樣。”
陳南鶴突然問:“我怎麽樣了?”
陳偉浩有一肚子損他的話,可在他充滿好奇和期待的目光下,突然就不想說了。
結果這人卻笑了:“陳偉浩你嫉妒我?”
“滾蛋。我嫉妒你啥?”
“我起碼有老婆。”
“早晚得跑。”
“跑了也比沒有強。”
陳偉浩一擺手:“我就多餘管你。”
陳南鶴笑笑,滿意地把頭轉到一邊,看樣子想繼續休息一會。
陳偉浩瞪了眼他的後腦勺,心裏非常清楚他在用玩鬧的方式逃避問題,這是他從小就訓練出來的應激反應。
只不過,陳偉浩不明白的是,在他看來陳南鶴和左穎之間是一場互相算計的局,沒有誰比誰更不堪,沒有誰比誰更吃虧,顯然也是有感情的,他為什麽不敢把話說開呢?
陳偉浩忽地打了個冷顫,陳南鶴難道還瞞着什麽事情,是他也不知道的?
轉過身去的陳南鶴并沒有睡着,他只是有點疲憊,想在見左穎前歇一會,晚上他們約好了一起吃飯的。他總是不想讓左穎看到自己糟糕的一面,總想準備好。
他當然猜不到好友盯着他後腦勺的一番腹诽,在他看來剛才那輪對話雖然占了上風,但非常不爽。
最不爽的就是那句話,早晚得跑。
奇怪,瞧不起誰呢。
再說為什麽要跑,要真是那樣,我就大大方方讓人家走,跑多丢人。
陳南鶴不耐煩地伸了一下腿,陳偉浩這個破沙發太小了,回頭讓他換一個。
翻來覆去還是得不到休息,腦子裏仍是剛才的話題,冷靜下來後不得不面對,他之所以被那句話激怒到,多多少少是因為被戳到了隐蔽的擔憂。
而如果再坦誠一些面對自己,他其實早就知道了唯一的,肯定的,不帶任何附加條件的,也不允許有任何意外的答案。
可他從來都不知道,要怎麽把一個人留在身邊。
她想要什麽呢,陳南鶴想起剛才倪戰惹怒自己的那番發言,忽然有個很悲哀的念頭,如果能簡單的用能量化的東西把她留住,也不是不能接受。
陳南鶴騰地坐起來,懷疑自己真瘋了。
他去洗了把臉,接連打了幾個電話硬生生把左穎從鄭慧之的陰謀局裏拽出來,然後在約定地點等她。
他選了一個視野寬敞的位置,前面沒有任何建築物遮擋,正好看見一片玫瑰色的晚霞懸在天上,像是筆觸浪漫的油彩畫。他鮮少會體察到生活中美好一面,今天不知是不是在等人的緣故。
他看着那片晚霞逐漸散開,逐漸變色,晚霞下的行人匆匆忙忙,被染了色的樹蔭郁郁蔥蔥,再低頭,不經意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走過來,盈盈地走向他,仿佛從晚霞裏掉出來的。
陳南鶴試探地張開手,只是想試一試,卻不料她真的朝自己跑了過來,他像對待易碎的寶貝一般珍珍重重地抱住她,看她擡頭,看她笑,看她看着自己,看她提出那個令他恐懼的名字,問出那個摧毀一切希望的問題。
不是沒有心理準備的,他清楚早晚這層皮會被她扒掉,但多少毀了此刻難得的美好。
你問我過去經歷了什麽,怎麽說呢,反正像剛才那般在晚霞下等你的時刻經歷的不多。
時間久了,我都以為這世上就沒有好東西了。
在左穎一刀一刀紮向他的時候,陳南鶴一面想堵住她惱人的眼睛和嘴,一面想起了那天晚上她所說的話。
她說,我一向沒有好運氣。
所以,我對于你,也是一個糟糕的運氣了?是意外,是黴運了?
可是終于,起碼現在,我才稍稍相信運氣這回事,以為我的好運開始了。
我的好運才剛剛開始,怎麽能夠就結束了呢?
最後陳南鶴把她狠狠扣在懷裏,幾乎用了全身力氣,在她放棄掙紮後,在他終于壓制住被勾起的翻天情緒後,在她耳邊說了兩句話,算是回答了所有。
“你看你,現在會問問題了?”
“你忘了嗎,我給過你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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