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切莉娅醒來的時候，紅月已經升到半空了，玫瑰色的玻璃上那輪紅月，顯得詭谲邪惡。

阿希姆背對她，輕輕唱着歌，像是在大片的麥田中，在一望無際的藍天下。

“你是被那些亡靈巫師收買了嗎？”切莉娅扶着桌子站起來，揉揉自己的腦袋。

阿希姆的歌聲頓住了，他緩緩轉過身：“收買？”

露出的只是他青白色的僵硬的臉，仿佛骨頭上包着皮一樣，配上那雙淺藍色眼睛，顯得怪異。

他朝切莉娅走來，一步一步仿佛骨頭砸在地板上，仿佛愛人一般，輕輕将手指放在她的頭發上，另一只手卻一把抓住她的翅膀，挨得很近，聲音低柔，充滿惡意：“似曾相識嗎，伊甸娜？”

翅膀被人攥在手裏的感覺并不好，切莉娅輕顫一下，發現自己使不上力氣，綠色眼睛眯了眯：“伊甸娜？”

那個怪物沒有回答，只是拽着她的翅膀狠狠按在地板上。

地板很灼燙，燙得切莉娅的臉滋滋發出聲音，渾身都痛，痛得她流淚，切莉娅咬住牙，卻不喊疼。

對方按得更狠了，似乎要把她整個人貼在上面，聲音卻依舊如同愛人低語。

“你為什麽會叫切莉娅這個名字，嗯？是因為愧疚嗎？你以為堕入地獄就可以洗去你的罪惡？還是說，你以為叫這個名字我就會心軟嗎？”

他哈哈一笑：“伊甸娜，你太蠢了——可就是這麽蠢的你騙到了我的信物，奪了本該不屬于你們的東西！”

“你知道嗎？”他用腳踩在切莉娅的小腿上，“那個我打算用來救我的妹妹，我以為你是唯一的朋友，騙子！都是騙子！”

他臉上又出現憐憫，腳下用力踩斷了切莉娅的小腿，聽着切莉娅從牙關裏悶哼出的痛苦，快意又恨：“一千年了，伊甸娜，一千年了。”

切莉娅痛到身體不受控制顫抖：“關我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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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沒有聽切莉娅的話，微微垂下身子，好讓切莉娅看到他衣服下的白骨：“你猜，我當年和巫師做了什麽交換？”

“哦，等等，”他稍微松手，切莉娅用力滾到一邊，“你的姘頭來了。”

是修。

修飛奔着趕來後，看到的就是滾在地上的切莉娅，雙手幾乎支撐不住，惡靈的魔法侵蝕着她的生命，像是千年前的那場地獄煉火。

長着巨大白色羽翼的伊甸娜堕入地獄，踏着浴火而來，抛棄神的寵愛，背叛自己的種族。

“原來地獄中才有最純淨的生命之河。”伊甸娜俯下身将手指輕輕放入清澈的河水，感受流動。

她笑了一下，又站起來：“我要接受百年的淬煉，待我重生之日，我抛棄往昔的自己，堕入地獄，成為惡魔。”

自修有意識以來，像她這麽做的天使不少，但都沒她的力量強大，至于伊甸娜，天使族備受矚目的下一代大天使族長，為什麽要做出這種選擇，仔細想想肯定是和這次紅月之夜，天使族擁有審判權有關了。

“祝你好運。”修說。

伊甸娜沒有說話，而是眺望遠方，那是人類的方向。

過了好一會，她說：“切莉娅，這個名字。”

“你拿什麽來換？”修挑眉。

伊甸娜笑了，“我的翅膀，我的血液，我的榮光。”

修說：“好。”

“我希望，”伊甸娜突然出聲，“以此命名，他不會怪我。”

修略帶嘲諷：“是你欺騙的那個人類？”

“我愧對他，”伊甸娜垂下頭，淚水充滿眼眶，幾乎要落下，“即使他早已不在。”

故事其實很簡單，伊甸娜和那個人類相識，不過湊巧的是那個人是信物攜帶者，最大的心願就是讓妹妹病好起來，本來讓他許下這個願望，這次也就過去了，又能相安無事一千年，可偏偏信物竟然到天使族去了，和眼前這位天使脫不開幹系。

當然，結果是那個人類的妹妹承受。

因為天使族根本不會插手人類的命運，即使這個人本來應該得救，因為她的哥哥可以救她，也是可以改寫命運的機會。

修走開了，伊甸娜踏入熊熊火焰之中，她要忍受百年的浴火，忍受苦楚，忍受灼燒，待幾百年之後，她将脫胎換骨，抛棄全部記憶，成為新的自己。

等他第二次再到浴火前，伊甸娜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修蹲下來，看着她。

她用盡全力擡起頭，神志模糊，聲音幾乎聽不見：“對不起……”

“是我。”修走近，蹲在她身邊，看着她即将消失，迎接新生。

“對不起，”伊甸娜那雙金色的大眼睛看着他，“我……”

眼淚大滴落下，帶着未盡的遺憾與愧疚，以及隐秘的愛意，落到修的手臂上，形成大片的茉莉花，藍色的紋路，代表守護與保佑。

“信念真是強……”修低聲說，看着自己手臂上留下的紋路，“我們這種，也可以擁有人類的情感嗎？”

但他沒有去求這個答案，而是起身走掉。

等第三次來到的時候，烈火已經熄滅，周圍黑色的土地上，坐着一個紅頭發綠眼睛的女孩，笑起來露出一顆虎牙。

修怔了一下，歡迎她的到來：“你好，切莉娅。”

對方眼睛撲閃撲閃，像只狡猾的狐貍，“你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