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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隔日。
秦晏洲在酒店裏對電腦辦公,丁影選擇倫敦的一家中餐廳約見靳識琛介紹的一位英國客戶。
下午時分。
酒店內,秦晏洲線上會議處理青島舊改項目的事情。他用自己的筆記本電腦看電子文件,用酒店配備的臺式電腦進行線上會議。
他沒有開攝像頭,但公司會議室的攝像頭對準會議室內,參與會議的人員他看得一清二楚。
筆記本電腦裏上百頁的電子文件,他不會細看,葉秘書已替他做好标記,線上會議圍繞項目的重點內容談論。
秦晏洲作為秦氏頂層,要關注的無非是滾動成本、舊改逾期罰款。
他對財務提供的預期成本不滿意,在線上問,“誰将報價數據給到財務的。”
“秦總,請指示。”陳達開從位置上動了動,似乎如坐針氈。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鋼材的價格,最近國內外材料價格都在降,你認為供應商不會降價嗎?你應該清楚能坐在這裏,你的價值就是降低報價成本。”
他提醒陳達開不要和供應商串通,在座都聽懂了。
“秦總,這只是預期成本。”陳達開不可能一上來就妥協,裝個樣子還是懂的。
會議室裏,大家看向投屏,秦晏洲的頭像一直沒開,大家聽見一聲冷笑,随後是秦晏洲的質問:“你的意思是所有的工作都不用做預測?”
有人在偷笑陳達開說話不經過腦子。
一旦出事,大家只會暗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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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重新提供,要麽調崗。”
“秦總,我這邊會重新提供。”陳達開還以為能從供應商那裏賺一筆差價,如今是丢了芝麻丢了西瓜。
秦晏洲沒再回他,他給了陳達開一個機會,目前項目緊急,一時間很難再找到能快速提供成本的人,陳達開還有價值。
會議其他視像基本敲定,上百頁的文件圍繞青島老街舊改項目,大項目下細分出數個小項目,數個小項目的承接由秦氏對外招标進行,其中老街在智慧顯示與照明的承接方,秦晏洲心裏有了想法——丁影的立盛。
兩個小時會議真正結束,秦晏洲拿起反扣在書桌上的手機,收到數個來自梅姨的電話。
他連忙撥打過去,電話幾乎是秒通的,他馬上問:“什麽事。”
電話那邊,梅姨聲音哆哆嗦嗦,“波波它......它......”
随後電話被另外一人接聽,男聲響起,“這裏是淮禺市仁愛寵物醫院......”
......
三十秒的通話,如同将秦晏洲從岩石上推向岩漿的殺人兇手。
電話結束,他臉色變得異常沉重,連忙調出丁影手機號碼的頁面,從來無所懼怕的他一時不忍将這個事實傳達。
他還記得今早丁影離開酒店,面拂桃花,眸意盎然,該讓她該怎麽接受這個事實。
時間在倒數,他不能在猶豫,最終,他按下撥打。
倫敦中餐廳。
丁影與K.P公司的高層凱文接觸。
她知道凱文對中華美食有興趣,提前訂下了這家改良風味的中餐廳。
有靳識琛與靳氏這層關系在,凱文對她很有耐心。
但合作并非個人對個人而是公司對公司,凱文願意給丁影機會,更是看中丁影背後的資源——秦氏。
丁影知道這場初次接觸很順利,飯局的後半場,她讓服務員将中式甜點給上了。
兩碗雙皮奶遞送到兩人面前,凱文眼睛都在放光,吃了一勺,一直點頭誇贊,其實丁影早有安排後廚将這雙皮奶甜度做高一點,适應老外口味。
“I went to Guangzhou twice, but why didn\'t I eat this.”凱文在回憶以前的事。人與人之間的聯系都靠許多話題建立。
“This is Shunde cuisine. Shunde is next door to Guangzhou. If you go to Guangzhou in the future, I will take you to Shunde.”丁影分寸妥當的回答。
凱文點了點頭,對眼前這位進退有度有策略的東方女人很有興趣,“So, you\'re from Guangzhou?”
“No,I come from Qingdao, but my lover is from Guangzhou.”
凱文聽聞,表情露出非常誇張的反應。
丁影的手機在響,她接起電話,右手還拿着精巧的金色小勺子。
“喂?”她有交代秦晏洲今天見客戶,秦晏洲有分寸不會無緣無故打來電話,此時接通,她心裏莫名忐忑。
窸窣密麻的一陣男聲,凱文看見眼前的女人因為一通電話面容慘白無色,甚至連手裏的小勺子沒拿住,直接從碗裏摔出桌子上,他忍不住問:“What‘s wrong”
電話裏,秦晏洲冷靜的告訴她一個事實。
波波得了急性腎衰竭,醫院無能為力。
......
一場猝不及防的意外破壞了平靜的日程。
丁影和秦晏洲登上最近的一趟回國航班,從倫敦時間下午六點起飛。
機艙內,丁影獨自把自己關在洗手間,她洗了一把臉,鏡子裏的人像是抽走了所有靈氣,此時麻木恐懼,再洗一千次一萬次都不能撿回正常情緒。
她回到座位,秦晏洲伸手與她十指緊扣,沒有說任何話。
長達十二個小時的飛機終于回到中國,丁影的心情已從最初的難受被時間分攤為平淡。
冬去春又來,淮禺市的街景煥新,綠樹盎然,春機紛紛。
時隔半個月,丁影回到熟悉的城市。
司機接兩人從機場開往寵物醫院,距離越是接近,丁影原本平下的心愈發沉重。
直至秦晏洲提醒她到了,她恍然回過神,看向窗外,寵物醫院門口上方懸挂的十字标志讓她愈發的無力。
她也不記得自己怎麽是怎麽行屍走肉的來到波波的病房前。
門一開,消毒水撲鼻襲來。
狹小的長形房間裏,牆壁與地面是同款的瓷白色小方塊瓷磚,房間兩邊是冰冷的鐵質儀器與設備,房間中間,一張固定的鐵架桌子,桌子上,毛茸茸的金毛狗躺着,在艱難的呼吸,身體沒有活力的起伏。
波波嗅到熟悉的氣味,可它沒有力氣擡起頭。
醫生看見丁影,說:“你是狗主吧,它一直在等你。”
丁影給不出任何反應,不敢相信曾經有任何一定風吹草動就會瞪着狗眼睛的波波,此時連擡起頭的力氣也沒有。
她走到鐵架床旁,眼睛一直很幹澀,眼淚就是一顆都掉不出來,手掌一直顫抖,害怕撫摸會給它帶來疼痛,最後輕柔的摸着它的腦袋,幹涸的喉嚨連說話都在發抖。
“波波,姐姐來見你了。”
波波的眼珠子漆黑黑的,連嗚嗚聲也發不出來,用盡最後的力氣,動了動自己的腦袋。
丁影忽然笑得很勉強,對波波說:“是不是想撓癢癢了。”
波波做不出反應,丁影給它撓了撓下巴,往日波波會揚起下巴,舒服得睜不開眼,此時給不出一點反應。
丁影停下手,半蹲在它前面,波波瞪着她,疲倦的眼皮慢慢垂落,直至完全閉合。
寂靜的病房內,只有停成一條線的生命儀在響。
響聲提醒丁影波波已經死亡的事實,清晰的聲音不斷地加深她的痛苦。
秦晏洲站在她身後,深深的咽下一口氣,下颌線緊繃着。
在他出發英國的前一晚,波波似乎就趴在狗窩裏不愛動了。
他當時為什麽沒發現異樣。
人生無常,世事莫測。
丁影從寵物火葬點拿到波波的骨灰盒,抱着回到車上。
砰的車門關聲,丁影的身旁坐入秦晏洲。
轎車開往暮沙半島的路上,天黑路面燈亮,路上經過的路燈一盞盞的照進車內,丁影貼着車窗,恍如隔世。
“晏洲。”她輕輕的喚了一聲,知道彼此都不好受。
“我在。”秦晏洲手裏攥着波波的死亡報告,他動了動身體往她靠,身體被安全帶束縛着。
丁影面色痛苦,摸了摸懷裏的骨灰盒,無比珍貴的說:“它只有這麽點重量,可是我以前抱不動它。”
“它曾經毛茸茸的,現在怎麽就冷冷的,硬硬的。”丁影的語氣愈發自責。
她好像獨自陷入了回憶,卻被現實淋濕了全身,連苦笑也特別凄涼,“它最痛苦的時候卻還等了我一天,狗狗的壽命能有二十年,我卻連它都沒有照顧好,我是個不盡責的主人。”
“我完全沒有掉一滴眼淚,我是不是對它沒有感情。”她僵硬的扭着頭看他。
秦晏洲的眉眼是對她的憐惜,他看見她把骨灰盒摟得緊緊的,柔聲詢問她:“我來拿着吧。”
丁影的回複是搖頭,她拼命搖頭,把波波的骨灰盒抱得更緊,不願松手。
秦晏洲伸出溫暖的大掌,拇指溫柔的撫摸她的臉,“你怎麽會對它沒感情,是你給了波波最多的愛,所以波波才會在最痛苦的時候,選擇等你,小影,你再給自己一點時間。”
“嗯。”丁影看向車水馬龍的窗外,明明車速不快,窗外街景在她眼底卻如同走馬觀花。
暮沙半島。
廳內亮起燈,梅姨在廳裏等他們許久。
她臉色苦悶,內心的念頭只有後悔與悲傷。
出于她的疏忽,她從未想過自己對波波的寵愛會加速波波的死。
梅姨很愛吃幹果,特別是葡萄幹,在丁影與波波住進來以後,她特別喜歡這條狗,在別墅沒事幹時就逗逗波波,自己吃啥也給它喂一點,波波也在吃,小饞狗一個有啥吃啥,吃完總愛盯着梅姨,看得她不好意思,只能再分一點,時間長了,加重了波波的腎功能負擔,最後,腎衰竭。
直到醫生的解釋,她才知道害了波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