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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緩緩沉落在西方,月亮又高高升起半空,一向熱鬧的法爾小鎮,也開始冷清下來。從遠方來的旅人們,紛紛離開大街上各式各樣的商店,而進入酒館旅館,準備大吃一頓後等待新一天的來臨。
精神特別好的小鎮商人們,帶着各種各樣的小商品在各處酒館旅店裏出出進進,叫賣着他們的好東西。小鎮最熱鬧的五英雄酒館,到處都是談笑聲,幹杯聲,唱歌聲,還有商人們叫賣的聲音。
“漂亮的火匕首啊,這是用惡龍的鱗片做成防身武器,只要十三個黑晶幣就夠了。來到了倫斯爾山,怎麽能不買一個回去做紀念呢?”
“這是美麗的火焰花,只有在倫斯爾山上才開放。那是惡龍的鮮血澆灌出來的花朵,充滿了勇者對公主的愛,把它獻給你心愛的姑娘吧。你将得到最美麗的愛情。”
熱鬧的推銷聲裏,時不時夾雜着小鎮之花卡琳歡快悅耳的聲音:“兩盤牛肉,三瓶酒,四塊面包。”卡琳靈活的身影穿梭在桌與桌之間,輕快地把食物放下,又像跳舞一樣轉開。
她是五英雄酒館的活招牌,這樣美麗可愛的姑娘,讓這小小酒館,客人永遠絡繹不絕,而她,總像花一樣美麗得吸引住全鎮年輕男人的眼睛,卻又像鳥兒一樣輕快地飛開,讓誰都抓不住她。
年輕的賣花人凱恩,眼睛總追随着那輕巧美好的身影。已經記不清從什麽時候開始,目光無法從她身上移開,已經記不清從什麽時候開始,強健有力的鐵匠凱恩每一個晚上,都會帶着美麗的火焰花,到五英雄酒館來叫賣。遠方的客人因為好奇而買下鮮花,小鎮的夥伴為了某個心愛的姑娘而買下鮮花,他卻總會記得,把最美的一枝遞到可愛的卡琳面前,臉頰比在火爐前打鐵時還要熱,緊張得說不出話。高大強壯的年輕鐵匠,被小鎮的許多姑娘所喜歡,可是他卻只想把火焰花送給卡琳,每晚一枝,從無間斷,直到現在,足足兩年,卻還是在卡琳面前,漲紅着臉,不敢多說話。
卡琳勉強笑一笑,心裏有些無力,整整兩年了,凱恩為什麽就是不肯放棄呢?凱恩是個好男人,健壯,誠實,可靠,卻不是她夢中的男人。她喜歡的,是傳說中用劍和魔法維護正義的勇士,是穿着盔甲騎着馬,帶她走遍世界的王子。他的劍上要有耀眼的光芒,他的盾牌上刻着家族榮耀的紋章,他的眼睛閃爍光華,他會用生命來保護她。無論如何都絕不是眼前這個長相普通,性格木讷,害羞得不敢說話的鐵匠兼賣花人。
面對臉上通紅,眼神卻熾熱的男人,卡琳笑着往一邊躲,正好看到一個人影出現在店門口,急忙飛奔到酒店門前,高聲說:“請進請進,快……”卡琳歡快的叫聲忽然像被一刀切斷一樣,戛然而止。
門外的人披着厚重的灰色鬥篷,整個人都包裹在一片沉寂的灰黑裏,身後是無盡無止的夜色,即使是站在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的酒館外,他卻還像身處在絕對冰冷的地獄裏一樣。只是這樣随随便便站在酒館門口,就輕易地把酒館內外變成了幽冥和人間兩個世界。
突如其來的寒冷和恐懼,莫名地抓住了卡琳的心,身後是無比熱鬧、高聲笑語的人群,她卻不知為什麽感到害怕,“你……你好,請進……吧!”
罩在鬥篷裏的頭微微揚高了一點,寬大的頭罩讓人看不清他的臉,只有幽幽冷冷像是鬼魂一樣的目光射出來,讓卡琳無端打了個冷戰。那人只是靜靜地看了看已經坐滿了人的酒館,腳下根本沒有動彈,低聲說:“這裏是法爾鎮,鎮後面就是倫斯爾山,對嗎?”他的聲音低低沉沉,帶着夜晚的寒冷響起來,既不是男人的厚重,也不是女人的悅耳,反而像是鬼魂的呼喚。
卡琳覺得有無形的手抓住她的喉嚨,讓她說不出話,而一直注意着卡琳的凱恩快步來到卡琳身邊,大聲說:“是,這裏是倫斯爾山外的法爾鎮。三百年前大魔王就是在倫斯爾山上被五英雄聯手殺死的。兩年前,了不起的王子紫曜在這裏殺死了邪惡的龍,救出美麗的伊麗沙白公主,幫助她登上恩萊斯的王位。這裏是傳奇的故鄉,是所有勇者們向往的地方,是年輕英勇的冒險者們朝聖的地方。遠方的客人,如果你也是為了那些美麗的傳說而來,就一定不要錯過法爾小鎮最有特色的紀念品。”
他幾乎是用半邊身子擋在卡琳面前,一口氣說完了這麽一大段話,臉色有些白,眼睛死死盯着這個讓人莫名其妙感到恐懼的外來人。
灰袍人慢慢地說:“除了五英雄和屠龍的王子,這裏還有過別的傳奇嗎?”
“有兩件轟動大陸、流傳各國的大事,還不夠嗎?”凱恩鼓起勇氣瞪着他,“法爾鎮可是恩萊斯國內最繁華的小鎮,每年不知要接待多少游客呢?”
灰袍人動作有些緩慢地搖搖頭,轉過身,一步步離開。
卡琳愣愣地望着他遠去的身影,發現他是在往鎮外走,終于忍不住叫了出來:“已經很晚了,就算你要游玩,或是來瞻仰英雄的戰場,也應該在這裏住一晚,等到明天天亮再上山啊。”
沒有人回答她,灰袍人的步伐緩慢卻不停頓,慢慢融進了夜晚深深的黑暗中。只剩下冷冷的晚風,從遠處吹來,而酒館裏的笑語吵鬧卻遙遠得仿似變成了另一個世界。
***
過了很久很久,那個在夜晚忽然出現的灰袍人,那像帶着地獄冰冷氣息的神秘身影,都還深深銘刻在卡琳這活潑好奇的小鎮姑娘心裏。
不過,并不是每個遠方來的客人,都像這灰袍人一樣古怪的。至少普通的外地游客,不管是平凡人,還是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冒險者,他們都開開心心地在酒館裏喝酒聊天,交換着各自的故事,聽着當地人講述着各種各樣勇者與魔王作戰,王子殺死惡龍的故事,買下一件件據說來歷不凡,但絕對談不上昂貴的紀念品,然後開開心心在旅館住上一夜。第二天,結着伴,說着笑着,在當地向導的引領下,踏上那充滿傳說的山路。而小鎮的居民,則興致高昂地準備迎接新的旅游者。
可是,今天一大早,意料之外的事情就發生了。驚恐到極點的慘叫聲從山上傳來,無數個人影像飛一樣沖下來,來自遠方的客人、興致勃勃的游客、興奮熱情的勇者,還有熟悉山路的向導都吓得面無人色,連滾帶爬地跑下山,跑過鎮子。一路尖叫,大喊,歇斯底裏地往前跑。
“魔鬼、魔鬼複活了。”
“快離開這裏,這是被詛咒的地方。”
恐慌很輕易地感染了其他人,別的游客們慌慌張張逃離,當地的鎮民們手忙腳亂關上店門,大家聚在一起,心慌意亂地互相打聽。很快,倫斯爾山上滿是鬼魂和骷髅的消息就傳揚了出去,站在法爾小鎮的高處,向倫斯爾山張望,甚至可以看到可怕的白骨在山間走來走去。熱鬧的小鎮立刻冷清了下來,以前游客來去不止的地方,現在再沒有一個外鄉人出現,就連本地人也總是緊緊關着大門,能不出來就不出來。
五英雄酒館也立刻冷清了下來,習慣了忙碌,習慣了熱鬧的卡琳,坐在空空蕩蕩的酒館裏,郁悶地不停嘆氣。法爾小鎮到底是受到衆神的寵愛,所以依靠着傳奇的倫斯爾山富有起來,還是受到惡魔的詛咒,因為那座古怪的山而要受盡苦難呢?
三百年前的誅魔戰,讓倫斯爾山成為英雄的聖地,游人不絕。可是七年前,惡龍在山上作怪,害得小鎮冷清了足足五年,根本沒有人肯進鎮子。兩年前,偉大的英雄紫曜殺死惡龍,救出公主,小鎮立刻又恢複了繁榮。那麽現在,忽然間又有亡靈白骨在倫斯爾山上晃來晃去,不知道又要等多久,這場災難才能結束。
卡琳嘆着氣,用手支着下巴,悶悶坐在酒館裏,慢慢地數手指、數頭發、數門外大樹掉下來的樹葉,眼看着太陽西沉,夜色再次籠罩大地,這空蕩蕩的酒館居然還是一個客人也沒有。
卡琳慢慢站起來,慢慢走到大門口,準備關門休息了。真是可惡啊,就算是以前惡龍作怪的時候,沒有外地游客,至少本地的人還會時不時到酒店來做客,可是現在,人人都關門躲在家裏,誰也不敢上街,就怕一擡頭,看到鎮外山上移動的骷髅。
“卡琳。”寒風裏的叫聲帶着不能忽視的熱情。
卡琳再次嘆氣,她是盼着有人來,不過,絕對不希望來的是這個拿着火焰花的大麻煩。
“倫斯爾山上到處是骷髅白骨,沒有人敢上去,你怎麽還有火焰花?”
凱恩臉上浮起興奮的紅暈,“你不用為我擔心,我這幾天都沒賣花,手頭上的花,用清水養在家裏,只送給你。”他遞上手裏紅得像燃燒火焰的鮮花,手指甚至有些顫抖。
這一次,她應該會接過他的花了吧。
卡琳擡起了手。她是要接過花,還是要推開花?
凱恩的心猛然一緊,屏住了呼吸等待着。
可是,卡琳的這個動作卻沒有完成。
“這個酒館,還賣吃的嗎?”
響亮的聲音傳來,卡琳立刻興奮地轉身擡頭,“賣啊,當然賣,快請進吧。”
眼前站着的是四個外鄉人,第一個人穿着閃閃發光的盔甲,威武得像是傳說中的聖騎士;第二個身材高大,手裏拎着又沉又重的大斧頭,表情就像拎着一棵草那麽輕松;第三個披着金絲銀線繡出來的祭司袍,神态高貴得讓人想要跪下去,吻他的衣角;第四個身上背着閃光的弓箭,眼睛裏有比弓箭還銳利的光芒。
卡琳的眼睛裏立刻閃爍起比騎士的盔甲、箭手的利箭還要明亮的光華,這些讓人感覺了不起的英雄,就像傳說中的勇者一樣,也充滿了力量和智慧吧。他們是為正義而來,為鏟除邪惡而來,就像兩年前,神奇的王子紫曜殺死惡龍一樣,他們也會讓那滿山的亡靈消失,還小鎮以繁華熱鬧,給倫斯爾山留下新的傳奇。
“來吧,請進吧,我們這裏是小鎮最好的酒館了。”美麗的女侍高高興興地引領客人,早就忘記拿着火焰花站在酒館前的男人。
夜晚還是很冷,夜風吹在身上冰涼涼的,美麗如火焰燃燒的花黯淡下來,酒館裏的說笑聲卻清晰無比。
“這裏就是倫斯爾山,就是亡靈出沒之地嗎?”
“是的,最近山上到處都是骷髅晃來晃去,沒有人敢進我們鎮子。”
“那個邪惡的死靈法師,又在搞什麽鬼?”
“是死靈法師嗎,就是傳說中驅使亡靈的邪惡法師?”
“不用害怕,我們就是為了驅除邪惡而來的。我們在這裏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我們會上山去,相信我們吧,等我們下山時,美麗的倫斯爾山就會恢複以前的平靜。”
“是嗎,那太好了,我相信你們,你們會是最了不起的戰士,最偉大的英雄。”
卡琳的聲音是那樣興奮,那樣快樂。小鎮最美麗的姑娘,她心中的夢是最了不起的戰士,最偉大的英雄,絕不是平凡的鐵匠。
凱恩默默把火焰花插在酒館的牆縫裏,轉身走開,一步步走進黑暗,擡起頭遙望鎮外的倫斯爾山。
無邊的黑暗裏,看不清那山上是不是還有骷髅在移動,即使看到,他一個小小的鐵匠又能幹什麽呢?
凱恩呆呆望着倫斯爾山的方向,他看不見在倫斯爾山深處,一個灰色的人影在慢慢移動,看不見一個沉睡了三百年的深洞,在無數骷髅和僵屍的努力下,慢慢被挖開了入口。
***
青綠色的火焰四處飄浮,慘白色的骷髅動作僵硬,月光異常地暗淡,夜風呼嘯不絕。
灰袍人漠然掃視眼前的一切,這實在是死靈法師出沒的好地方啊。感謝倫斯爾山上的惡龍在兩年前搶走了恩斯萊的公主,為了拯救公主,無數的勇者踏上高山,和惡龍作戰,然後埋骨在這片為惡龍所占據的高山。
現在,這些兩年前的死者成了法師最好的士兵。在他的驅使下,它們吓走所有的游人,讓法師可以不受影響地在這龐大的山林間尋覓他的目标。然後在法師的指揮下,不斷挖掘,終于打開了那不為人知的地下洞穴。
夜風吹過,洞穴深處發出令人心悚的怪聲。法師無聲地握緊他的骷髅法杖,一步步走進了洞穴深處。深穴裏黑得不見半點光明,空氣裏到處彌漫着歷數百年而不散的死亡氣息。他召喚出最适合這死亡之地的磷火,借着這幽幽的光明,一步步前進。
他是強大的死靈法師,他曾無數次召喚死亡世界的生物。白骨化成的飛龍,曾為他驅除敵人;成千上萬的骷髅曾為他攻城掠地;無窮無盡的食屍蟲曾應他的召喚而來,接受他的指揮。但在這個時候,他仍然無法克制心頭的緊張。
三百年前五英雄在倫斯爾山下殺死魔王,他們的事跡傳遍大地。可是又有幾個人知道,輝煌背後的真相。在五英雄之前,有一個絕世勇者曾獨力挑戰魔王,把魔王打成重傷,這才讓五英雄能夠有機會殺死魔王。
勇者的事跡被抹殺,是因為他生前得罪了整整十六個國家,擊敗過各國無數的魔法師大劍士之後,他才去孤身挑戰魔王的。打傷魔王,力戰無數魔獸之後,還能擊穿大地,為自己制造一個不會被外人打擾的葬身洞穴。各國不願他們仇恨的人成為英雄,聯手掩蓋了他的存在,只有一些鎖在皇宮或神廟深處的機密文書裏,才會有他的記錄。被人類遺忘了三百年,經過了三百年的沉寂,一位死靈法師,終于找到了這絕世勇者的葬身之地。
“終于找到你了,傳說中的不敗戰神蘭修斯。無論你生前多麽強大,在這死後的世界裏,你都在我所馭使的範圍內。”法師高舉起法杖,面對着白骨,開始吟唱起即使是在死靈法師的典籍裏,也古老得幾乎被遺忘的咒文。
這個咒語,不是用聲音唱出來的;這手印,不是用雙手做出來的。這傳自上古,據說由冥法王親自留下來的魔法必須用整個身體全部靈魂來完成。死靈法師集中所有的精神,用心用腦用身體的全部來默默吟唱,魔法圖騰在他的腦海中逐漸成形,他的每一點靈魂都在做手勢。
黑霧自地而起,無聲無息地把白骨緊緊圍繞,沒有風,沒有聲音,沒有光芒,沒有震動,沒有任何可怕的變化,只是在他完成最後一句咒語時,黑霧散盡。擁有無邊神力的冥法王,在黑暗的最深處,悄無聲息之間展現出他對生與死的操縱之力。
幽冷的磷火閃爍下,一個完美的男性軀體展現在死靈法師的面前。修長挺拔的身體,強壯堅實的肌肉,長及肩的淡藍色頭發,以及琉璃般漂亮得讓太陽都失色的眼睛。
雖然對于整日和屍體枯骨為伍的死靈法師來說,長相的美醜完全沒有意義,但仍然會不由自主地驚嘆,三百年前的第一強者,竟然會是這麽英俊漂亮的男人。特別是當他用力眨動那琉璃幻化而成的眼睛時,美麗得讓人簡直無法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看樣子,他也因現在的處境而感到有些困惑吧。
這種情況死靈法師也常常遇見,許多強大的死者,自沉眠中被喚醒時,都會不悅地詢問,而他會毫不畏懼地回答,然後,讓他們臣服在衆神所訂立的生死法則之下,服從他的意志。今天,這個剛剛醒來的亡靈也不會例外。
可是,出乎死靈法師的預料。這位強大無比的勇者,醒來後的第一反應,不是疑惑,不是憤怒,不是詢問,不是高喊,而是尖叫。像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面對突如其來的驚變,用盡全力發出尖叫。他尖叫的聲音又響亮又刺耳,刺得死靈法師雙耳一陣發疼,連法杖都幾乎拿不住,身子猛一搖晃,就在這一分神間,他已經帶起一陣風,從死靈法師身邊沖出去了。
死靈法師連忙回身,快步跑出洞去追尋他。洞口到處都是散碎的骷髅,死靈法師的全部力量都用在喚醒蘭修斯上,失去法師的驅使力,吸收靈氣較少的骷髅倒下去,散成許多段。吸收靈氣較多的,也在無指揮狀态下,慢慢走開。死靈法師沒有再去理會那些活動的白骨,當他們從自己這裏得到的靈氣慢慢消失之後,就會變成普通的骷髅。
他現在的注意力,全放在被自己從沉眠中喚醒的蘭修斯身上。那從冥界回到人間的勇者就這樣光着身子在一大堆白骨中間大喊大叫:“這是什麽鬼地方?為什麽這麽臭,是哪個混蛋他偷了我的衣服?”蘭修斯氣憤地在月光下大叫大跳,雖然他長得十分漂亮,身材也極好,可是一具沉睡了三百年的屍體一絲不挂在月下亂跳的樣子,的确詭異滑稽得連那陰森森的死靈法師也有些想笑。然後,他沉住氣,開始大聲說話。
作為死靈法師,他已經習慣在任何時候,用低沉冰冷的語調說話了,但現在,如果不用所有的力氣大喊的話,那個正發瘋大叫的活死人根本就聽不見:“這是你戰死的地方,很臭的原因是因為你已經死了三百年,所以你的衣服早就化為塵土了。”
蘭修斯的身體震了一震,停止了雙手亂舞雙腳亂跳讓傳說中的無敵勇士大大損壞形象的動作,整個身體忽然就靜止了下來。月光無聲地灑在他的身體上,銀白的月色下,他完美的身材,俊美無比的容顏,讓人有窒息的感覺。
就連冷漠的死靈法師都不由自主在心中輕輕嘆氣,任何一個藝術家,看到這樣一幕動人的場面,也會為這諸神手中最精美的造物而感嘆吧。可是他的嘆息還沒有停止,蘭修斯的尖叫聲又響了起來,他伸手指住死靈法師,滿臉都是厭惡和鄙夷,“你是誰,為什麽這麽難看?”一邊問,一邊連連往後退,好像對面站的是一條毒蛇。
死靈法師皺緊了眉,開始懷疑自己的考證到底有沒有出錯,這個人,真是三百年前的絕世勇者嗎?
他承認自己現在的樣子不好看。有誰見過叫人賞心悅目的死靈法師呢?蒼白的頭發長長地垂落下來,把整張臉都給遮住了,骷髅做的法杖永遠陰森刺眼,黑色的法袍上鮮紅的頭骨也絕不是漂亮的圖案。蘭修斯的反感驚訝讨厭都很正常,太正常了,正常得像一個普通人,而不是讓人敬畏的絕代勇者。
“我叫聖音,是個死靈法師。”法師冷漠地說。
“聖音?”蘭修斯睜大眼睛,瞪着眼前的法師,然後哈哈大笑起來,“真是有趣,聖音,傳說中為神殉道的美麗少女,所有虔誠侍奉神的人都愛給自己的女兒取名叫聖音,現在,居然有個死靈法師跑來告訴我他叫聖音這個代表神聖之心的名字。”蘭修斯一點也不在乎身上沒穿衣服,毫無羞澀地大笑,笑得一直彎下腰,讓人覺得他随時會抱着肚子滿地打滾地狂笑。
“永遠不要嘲笑把你從死亡世界喚醒的主人?”聖音用一貫平板冷漠的語氣發出警告。
蘭修斯一愣,“主人?”他慢慢直起腰,臉上流露出思考的表情。
聖音看着他在月光下思索,漂亮的五官皺成一團,像極了可愛的孩子。無敵勇士和孩子嗎?聖音皺皺眉,為自己奇怪的聯想而驚異,又被一陣肆無忌憚的笑聲所震動。
蘭修斯再一次大笑了起來,笑得比剛才還要放肆。開始還是站着哈哈地笑,後來彎下腰來,捧住肚子用力笑,可還是站不住,蹲下來,還在不停地笑,到最後,幹脆倒在地上,一邊笑,一邊滿地打滾,“主人,哈哈,主人,你這麽一個又臭又髒又惡心的家夥,居然要當我的主人。天啊,笑死我了。如果你是一位美麗無比、溫柔體貼、聰明能幹,又出身高貴的公主,我也許會自願跪在你面前,發誓做你永遠的仆人,可惜你簡直比街上最髒最醜最臭的乞丐還要難看惡心三分,你居然……哈哈哈,我真的要笑死了。”
從來沒有哪一個亡靈會在醒來後這樣大笑大叫,這樣莫名其妙,不過,聖音仍然保持着足夠的鎮定,“你不會笑死,因為你已經死了,我是你的主人,因為我把你從沉眠中喚醒。無論你有多麽強大,死去之後,都要服從死靈法師的意志,生前的你,就算可以打敗神和魔,死後,卻永遠無法擊倒喚醒你的死靈法師,這是衆神和冥法王所訂立的規則,沒有任何種族可以違背。”
蘭修斯像是已經笑得脫力,慢慢從地上半支起身子,用琉璃色的眼睛看着聖音,“是嗎?”月光下,他眼睛裏的光芒一閃,人已經随着他的聲音撲到了聖音的面前。
聖音毫無防範,沒有任何一個死靈法師會去防範他的死靈,聖音也無法躲閃,肉搏戰本來就是法師的弱點。他震驚得目瞪口呆,這是不可能的事,如果蘭修斯攻擊他,攻擊給予自己二次生命的人,那麽魔法的效力就會消失,他将再次變成白骨,這一點,他不可能不明白?
現實中發生的事,快得讓人來不及思考,下一刻,聖音覺得全身一涼,身上寬大的黑色法袍,已經被蘭修斯脫掉了。
蘭修斯把黑袍往身上一套,一退老遠,然後又哀哀慘叫起來:“怎麽這麽臭?”他的臉又一次皺成一團,委屈得像一個被大人欺負的孩子,眼睛裏滿是控訴地望着聖音。
聖音仍然張口結舌站在原處,仍然不能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蘭修斯愁眉苦臉,用一只手捏住鼻子,含含糊糊地說:“你以為我想穿你的衣服嗎?臭成這個樣子,可你難道要我一直光着身子陪你這個怪物說話?”接着又咬牙切齒地問,“你一定是世界上最懶最不愛幹淨的死靈法師,你到底有多久沒有洗過衣服了?”
聖音終于可以回過神來回答他:“好像有兩年吧。”
“什麽?”蘭修斯尖叫的聲音再次讓聖音有捂耳逃走的沖動。不過他還是盡量回憶,用最誠實的态度回答,“也許,已經有三年了。”
蘭修斯的臉白得像死人(當然他本來就是死人),瞪了聖音半天,然後兩眼往上一翻,“砰”的一聲栽倒,徹徹底底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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