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祈福

第39章 祈福

他看見蔣年年跑過去接過精致花燈，兩人中間隔着人流，頓挫感襲來，他低頭注足。

也是，這個花燈太破了。

又怎祈求她能歡喜。

他從不敢信人，近人，他身如浮萍，在明槍暗箭中長大。用夾雜着刀片的泥石緊緊包裹住自己，唯有權利和報複滋養着他的心。

漸漸的，他遇到了一個不同于他的人，那人陽光明媚，恍若晨曦。

他的一身傲骨被擊碎，徹底淪陷，甘願為她的裙下臣，卑微求憐，渴求她施舍一點光明。

他失神，等到再次擡眼，是少女水靈靈的眼睛彎起，兩個酒窩醉甜，笑如花蜜。

只見她遞上手中的荷花燈，粉瓣綠荷托底，小巧玲珑。

“吶，這個給你。”蔣年年擡起少年的手，放于掌心，她探頭向他微顫的背看去，少女笑意漸濃。

“把你身後藏的給我吧。”

他那些小動作皆收入蔣年年眼中。

高緯大腦嗡嗡作響，随後欣喜若狂，她竟然願意要。

“你，喜歡嗎？”

他凝望着她的眸子，話雖小心翼翼，但眼中的期盼能把她絞死，喘不過氣。

年年嘆氣，他怕不是拿的病嬌劇本吧。她加深了嘴角的笑容，安撫道：“我說過，你送的我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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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不等他遲疑，便奪過花燈捧在手心，拽着他的手指往護城河走去。

“走走走，我們去放花燈祈福，我還沒放過花燈呢。”

人群中，他望着她的背影，和發髻間搖晃的珠翠，此刻，他們像是人間一對平凡的少男少女。

情窦初開的年紀，在街上游玩。

路人看到，笑着對同伴說：“真是一對碧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高緯心中聽着歡喜，拇指向上反握住，若生命一直停在此刻，那再好不過。

河上已漂浮着花燈，各式各樣，煞是好看如仙境。點着燭火随波漂流，帶着美好的祝福與期盼。

“錢錢錢錢，給我錢。”李瑛雙手合一朝着河流，拜天拜地。

“膚淺，銅臭。”鄭魚望着花燈，微笑，“我要青春永駐。”

“你直接天山童姥得了。”

鄭魚白了他一眼，兩人開始潑起水來，水花濺到蔣年年衣衫上，她怕這兩人玩瘋了把別人花燈給潑翻，惹得人來打一架，怪丢人現眼的。

她側目笑着向那對歡喜冤家勸說，“大哥大姐，小心點，別把人燈給潑淹了。”

于是兩人轉移陣地你追我趕，少了那叽叽喳喳，喊天喊地的叫聲正合了高緯意，他望着蔣年年的花燈，那是他贏得的。

她點燃燭火，小心放入水中雙手合一，高緯則靜靜地望着她，遠處是熱鬧人聲，身後的草叢裏傳來蟬聲，附近還有寺廟間的誦經聲和鐘聲。

許久她緩緩睜開眼。

“你許了什麽願望。”他問。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蔣年年轉頭一笑，見他手中花燈未放，疑惑道：“你怎麽不放呀。”

他從不敢将人生寄于天命，此刻在她目光灼灼下，他點燃燭火。

“我這就放。”

夏天裏夜風溫熱，他學着蔣年年的樣子小心翼翼将花燈放入護城河，只見河流中，他的燈緊跟着蔣年年的荷花燈。

他又學着她祈福的樣子，閉上眼虔誠祈禱。

諸神在上，願與年年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他真心誠意，将這輩子，和下輩子都跟她綁在一起，願佛成全。

忽然，夜空中煙花炸裂，天上金星點點，似滿天神佛允了他的願望。

“快看，有煙花。”她推着他的手搖晃。

少女很快便被煙花所吸引，雙手蒙着耳朵，揚着唇望着天上。

臉上光影變化，直到煙花聲漸漸小下去，她放下捂在耳朵上的手，感嘆這美好真是轉瞬即逝，河上屬于他們的花燈早已不知漂泊到何處。

她本是想許願能夠回家，可是花燈放下那一刻她便改變了主意。

願所愛之人皆能平安順遂，望佛祖成全。

她望着山間的寺廟，耳畔忽然傳來。

“年年，生辰快樂。”

混着飄蕩空靈的山寺鐘聲。

“謝謝。”

最後一道煙花星火熄滅，她轉頭一笑，只見少年低眉，将她的手擡起，摘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放在她的掌心。

蔣年年不解，想要抽手，卻被他緊緊拽住，他望着手間染了無數次血的白玉，輕啓薄唇繼續道。

“此扳指，可號令黑衛，他們都是我精心養了多年死士，我将我的命脈作為生辰禮贈予你。”

她詫異地望着他，他眼中蓄着笑意，将真心抛給她看。

那熾熱的光将她灼燒，蔣年年搖頭，平靜道：“不行，這跟兵符有何差別，我一個宮女實在擔待不起。”

指尖的溫度升高，他握得更緊了。

微風徐徐，水波粼粼，映着岸上好風景，燈火闌珊處，只聽他說。

“年年嫁與我可好。”

忽然四周寂靜，唯有他的低聲，如秋水撩撥，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我娶你做皇後，我不會納妃，不會娶別人，我只心悅你，此生與你不分離。”

少年真心純粹，那是他層層包裹下最至純的情意，他定定地望着眼前心上人的眼神，七月七夏日，指尖出汗。

白狗過隙，時過境遷，從前他眼深如井，諱莫如深，看不透喜怒哀樂。

此刻全數抛出，但他望着少女那雙眼眸，她很平靜，不知為何漸漸的，他看不透她，猜不透她。

好感99%，只差最後一步，她就可以完成任務了。

三年，恍如隔世，物是人非。

但她未變，她還是那個一心只想回家的蔣年年

他很好，但對不起。

她承認，她對他有好感，青春期的女孩子很容易對一個長得好看的異性産生異樣的感情。

但也僅此而已，比起那份在喜歡邊緣徘徊的好感，她更愛她的21世紀，愛她的祖國，愛她還在家中苦苦等待的父母和一只叫旺財的狗。

她還有未完成的夢想和手機裏氪了金的游戲。

她的思想太現代化，她只是一個普通鹹魚高中生，若沒有老章和朋友們的陪伴，她怕是會在這封建禮制和勾心鬥角中瘋掉。

最重要的是，系統畫的那九百九十九萬大病太誘人了！

她靜靜地望着這個赤誠少年，心中五味雜陳，她配不上他明媚的愛。

河面花燈換了一盞又一盞，岸上少女屏氣凝神，此後便聽天由命吧。

她靠近，環住他的腰，臉貼在他劇烈跳動的心前。

她望着遠處的寺廟，諸神在上，饒恕她又撒了一次謊，不要收走她寄在花燈上的願望。

願所愛之人平安順遂，願吾友高緯平安順遂。

“好。”她輕輕道，“嫁衣我要最好看的。”

【恭喜宿主，好感值已完成100%】

就這麽完成任務了麽。

得到了心上人的回應，高緯欣喜若狂，他笑得燦爛像一個獲至寶的孩子，緊緊摟着他的寶貝。

“好，最好看，全齊國最好看的。”

蔣年年嘆氣，今夜便放縱一回。

今天是高緯最開心的一天，他下了客棧，卻見蘭陵王喝着悶酒，喝着喝着便劇烈咳嗽起來。

少年今日開心，也通人性開始管起閑事，他奪過蘭陵王手中的酒壺，往酒杯裏倒滿，他心情舒暢，喝着酒也香甜。

高長恭擡眉，醉醺醺道：“我倒從未見過堂弟如此開心。”

他醉了，忘了君臣之別，只當他還是個孩子。

高緯覺得如此甚好，沒有拘束沒有禁锢，他心中最羨慕的便是高俨，可擁有自由。

他握着酒杯，忍俊不禁，“我也從未見過堂兄如此郁悶。”

高長恭又舉酒一口悶，俯身咳嗽。

高緯見狀，倒了杯茶遞去，“堂兄與其借酒消愁，倒不如說來聽聽。”

那人仰頭苦苦笑出聲，像是說着一件極其荒缪的事情。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最近聽聞了個怪事，這世上會有一個人來自另一個世界。”

不知為何，他說的時候腦海中浮現蔣年年那張臉，她絮絮叨叨帶着嬌嗔說着，“你信不信我來自另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我比你大。”

“這實在是個怪事。”他擡酒喝了一口，酒香濃烈，聽眼前人繼續說書。

“她來到這個世上接近你，是有目的，她不喜歡你，卻要裝作喜歡你，為了就是讓你喜歡，這樣她就能回到原先的世界。”

他苦苦一笑，“都是假的。”

高緯平靜地望着高長恭趴在桌子上瘋言瘋語，荒缪至極。

許是蘭陵王與王妃吵架，他酒醉了開始說胡話。

他忽然擡頭，酒掉在地上，他望着根本沒把話聽進去的高緯。

“還沒問，你今日怎如此開心。”

他倒酒。

“我要取年年為妻了，她答應我了。”他說着便嘴角揚起，把開心全寫在了臉上。

蘭陵王一愣，“倒沒想是個多情種，此路艱難，望你與蔣姑娘有情人終成眷屬。”

少年自信張揚，是這個年紀的朝氣與堅定。

“一定。”

眼前那人見他傷口上撒鹽，于是提着酒壺笑着起身打趣，“跟你談心，倒是把我談得更堵了，堂兄我便不奉陪了。”

“祝堂兄今夜無夢。”他颔首回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