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進度

第40章 進度

天統二年,冬。

一直欣慰皇帝勤政不貪女色的大臣們開始慌了,宮中不能一日無後,大齊不能無皇嗣。

朝中議論紛紛,開始将手伸向後宮,紛論的中心是左丞相斛律光之女斛律瑛。

彼時蔣年年正拿着剪刀修剪松枝,這迎客松長得是越發潦草。

“那些朝臣真是愛管閑事,陛下與年年姐情深意切,那斛律瑛還是年年姐的好姐妹,陛下都已經計劃好把年年姐過入蘭陵王妃族氏,以此堵住那些朝臣的嘴立後,可偏偏那些朝臣先插一腳,真是可惡。”

盼娣在旁一直叽叽喳喳為她憤憤不平,轉眼見那人還閑情逸致,修剪着那長得怪醜的盆栽。

于是盼娣上來拉住她的手,一張小嘴嘟囔着,“年年姐,你就不急麽,還修着這破東西。”

蔣年年忍俊不禁,瞥見那丫頭折着叉出來的樹枝,她伸手一拍。小丫頭吃痛收手,皺着眉頭撇着小嘴,而蔣年年則是繼續手中的活。

“急有什麽用。”

按照歷史軌跡,斛律瑛确是高緯的皇後。

再者她求之不得,此事是她與老章共同商議,煽風點火引得衆臣啓奏紛論,她只是把故事推向正軌罷了。

她轉頭摸了摸那丫頭的腦袋,“行了,快去把那嫁衣收了,亮得慌。”

自花燈節那日後,高緯便馬不停蹄讓人趕嫁衣,做了整整五個月,珠寶鑲嵌,金鳳沖日,華貴至極。

當真是全邺城最好看的嫁衣。

她上前摸着衣襟嘆氣,早知如此就該攔着他,她苦苦一笑,如今她就跟個玩弄感情的渣女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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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該如何是好。

高緯進來的那一刻便看見蔣年年對着嫁衣唉聲嘆氣,他以為是因為聽聞了朝中紛論,暗自神傷。

于是趕忙上前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絕不會娶斛律瑛,你若擔心,孤便殺了她。”

此時李瑛正站在門外瑟瑟發抖,他本是來找蔣年年哭訴他那老爹不知從哪聽來,他愛慕高緯,非逼着他入後宮。

真是非逼着他往火坑裏跳。

“陛下愛民如子,定不會行此殺戮之事。”此時不說,更待何時,“奴婢深知自己身份低微不可高攀陛下,斛律小姐身份尊貴,溫柔賢淑,相貌端莊,乃皇後最佳人選。”

他只當她是傷心,緊緊握住她的手,“你不必說氣話。”

她的任務已完成,此下唯有李瑛,他們是綁在一條線上的螞蚱,李瑛若攻略不了他,那麽她也別想回去。

她只好狠下心,望着少年那雙柔和的眼,抽出手道。

“可是,奴婢是真心想讓陛下娶斛律姑娘做皇後的。”

他一顫,攬住蔣年年的肩膀,下颚抵在她的發髻,能聞到她身上的花香,和若有若無的松樹枝味。

“我不信,你不是喜歡我麽,你不是答應了我,要做我的妻子麽。”

他依舊當她是氣話,蔣年年喜歡他,這是毋庸置疑的,懷中這個人願意在他最落魄的時候陪伴他,不離不棄。

甚至不顧性命危險,替他喝毒藥,為他擋劍,她為他差點死了兩次,她是愛他的,就像阿來說的,蔣年年對他情深意切。

他同樣也是。

可是她突然說,“我不喜歡你了。”

這怎麽可能。

他緊緊摟住她,下巴在她頭上蹭了幾下,“是我哪裏做錯,惹你不開心了麽。”

蔣年年兩手抵在他胸前,狠心掙脫開,凝視着他那雙深眸,反正任務也完成了,她便破罐子破摔。

“不,是我自己的緣故,人心都是會變的,我也一樣。”

“可是我不一樣,孤只要你。”

他壓下心中毒罂粟,捧住她的臉,是蔣年年先來招惹他的,他勸過別靠近,是她不聽。

所以,“你不能始亂終棄。”

年年低頭,他目光灼灼讓她不敢再望,攻略太高了也是個麻煩,她捏緊手中的剪刀,快速掙脫撐在窗前,用剪刀抵住脖頸。

她在他面前死了兩次,她賭他那顆緊繃的心。

“你若不娶她,我便殺了我自己。”

以死相逼讓未婚夫娶好朋友,她怕是古今第一人。

高緯目光破碎,青筋暴起不敢妄動,他望着窗口冬日光芒下,他的心上人竟然拿着把剪刀,為了讓他娶別人,不惜以性命相逼。

曾經的誓言呢,她不是說生生世世,不離不棄麽,為何如今她要棄了他。

“好,我答應你。”他緩緩靠近,“你先把剪刀放下。”

蔣年年遲疑了會,把剪刀放下,可下一刻高緯便撲過來一把奪過剪刀,扣住她的後腦勺,吻瘋狂地落下,不肯罷休。

身後盆栽跌落,砸在地上發出震耳聲響,她心疼想望一眼,才側頭便被他拉回腦袋。

唇齒相依,口腔充斥着血腥味,讓她窒息。

許久,他撤出,望着年年蒙了層霧氣迷離的眼睛。

“休想。”

他揮袖轉身,推開門便見李瑛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吓得魂飛魄散。

他上下目光掃去,瞥見□□上那一片濕潤,和顫抖的雙腿,他想起蔣年年說的話。

就這,溫柔賢淑?端莊?

“你若再妄想當孤的皇後,孤便殺了你。”

他雙目狠戾,目光陰翳。

吓得李瑛連連點頭,神經病啊!

等那駭然的身影離去,李瑛顫顫巍巍爬起,他一進屋便見蔣年年靠在窗前,雙頰微紅,摸着微腫嘴唇。

似是在回味?!

一副少女懷春樣。

他走過去,“喂喂喂,你們兩個,玩呢!”

“還不是為了你。”她挺起身,瞥見那人濕答答的褲子,忍不住笑。

“诶,你別過來啊,多大個人了,還尿褲子。就這點膽量,以後怎麽攻略高緯。”

要的還得是她那死皮賴臉,越戰越勇。

她尋了件衣裳丢給李瑛,“換上。”

随後俯身去收拾地上的盆栽,真是可惜,這瓷盆上的老虎花案,她還挺喜歡的,回頭問問阿盼還有沒有。

等收拾完殘局,李瑛換好衣服從屏風外出來,怒道:“你不知道他有多恐怖,還以後,老子真是一刻都不想看見他了。”

“行,你要真決定不想看見他了,我馬上就嫁給他,他永遠都不會喜歡你,我們就爛死在古代吧。”

說罷蔣年年便要去推開門,李瑛上前扯住她的裙擺,欲哭無淚,“別呀,我還想回去呢,我的游戲我的媽媽。還有那月經真是分分鐘要了我的命。”

她伸手包裹着衣服,嫌棄地拽開他的爪子,生怕他手沒洗幹淨。

“诶呦,你現在知道來姨媽苦啦,誰讓你之前站着說話不腰疼,來報應了吧。”

她坐下,倒了口茶,剛那舌間激戰,真是口幹舌燥。

“不過你看他那樣,怕是死都不肯娶我,你确定他能愛上我?”

李瑛撐着腦袋郁悶,他光是想想這個詞就全身發抖,打寒顫。

“山人自有妙計。”她喝了口茶,望着那件嫁衣,真是好看。

少女語氣平靜,“他最怕的,就是我死。”

這可真是愁死蔣年年,高緯收了她房中所有利器,于是她便閉嘴不進食,望着那可口的飯菜,真是饞煞人也。

盼娣在一旁恨鐵不成鋼,她實在不明白,別人争先恐後要入宮,她卻避之如蛇蠍,還應是逼陛下取別人。

蔣年年每次聽她喋喋不休,都是笑笑,她摸着盼娣的腦袋,溫柔如水。

“阿盼,我想家了。”

這是她來到北齊的第三年,又是一年除夕,宮中設有晚宴,挂起紅燈籠,歡天喜地。

可她卻站在寧奉門高高樓牆上,衣裳單薄,嘴唇慘白,面如缟素。

風呼嘯,衣衫随風飄蕩。

大雪飄零,天上綻放煙花,和那年除夕一樣。

蔣年年凍得瑟瑟發抖,她縮着脖子在寒風中哈氣,躲在鐘後的鄭魚和李瑛拿着她剛剛褪下的毛絨大襖。

她餓了幾天便實在受不住大吃大喝,還反彈胖了一點。為了生動形象,臉上抹了幾道修容粉,嘴上又抹了□□,看起來像命不久矣。

等到她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實在受不住鄭魚出的這鬼主意,正準備回家洗洗睡時。

高緯拖着金紋玄色大袍慌忙跑來,蔣年年也慌忙奧斯卡影帝上線,白色綢衫在寒風中飄蕩,而她冷若冰霜地望着那少年

他頭上冕旒的珠子搖晃,揮袖大步跑來,高緯神色緊張,望着雪色裏搖搖欲墜的少女。

他無措至極,伸手悲哀哽咽道:“你就那麽希望我娶她嗎?”

“是的。”少女冰冷點頭。

是真的冰冷呀,腦袋都快凍住了。

她又往後退一步,再一點便能跳下去,讓她粉身碎骨,她望向鐘後探出腦袋的兩人。

真是豁出去了,歷史啊,永遠銘記她吧,她為了南中三班這個家真是操碎了不少心。

系統啊,我那九百九十九萬人民幣,你可不能食言呀。

寧奉門下的朝臣們,紛紛對這個女子感到敬佩,點頭稱贊,道她識大體,懂大義。

皇帝立一個無權無勢低賤宮女為後荒缪至極,且還要為她舍三千佳麗,只取一瓢飲,真是荒謬。

他們本以為這是個死骨頭,畢竟誰不想榮華富貴,更何況帝王那至高無上的寵愛,卻不曾想是幫手,是友軍。

雪夜中,高緯望着她那張決絕的臉,前不久她還笑臉盈盈說喜歡他,可漸漸的什麽都變了。

許久,他哽咽道。

“好,我答應你。”

他心如墜冰窟,如這冰天雪地,徹骨傷寒。

與此同時,師徒四人眼前畫面赫然出現幾個閃爍的紅色大字。

系統那久違的聲音響起——

【恭喜李瑛,攻略進度終于完成80%。】

what?

蔣年年疑惑地望着眼前步步走來的少年帝王,玄袍拖出一行雪痕,如一條蛇爬行。

這……這就愛上了?!

愛那麽快!

果然,男人變心都快。

老章不想摻進來和蔣年年她們瞎鬧,冰天雪地不如在屋裏烤火,他正喝着小酒享用佳肴,看見這條系統消息時,一口飯差點噴出來,他錯過了什麽。

而李瑛的表情更是豐富,五味雜陳,這麽多年,他得到唯一的愛,竟是個男人!!!

鄭魚看戲:啧啧啧,刺激。

太過驚悚,蔣年年大腦處理器都快燒壞了,重心不穩險些真摔下去浪費一套複活甲,只見地上那些朝臣往後退,好心給她讓位。

真尼瑪謝謝。

好在高緯扶住她,他寬厚的廣袖和熾熱的體溫包裹住她,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我答應你還不夠麽,你為了躲我,竟然想死。”

那雙眸子盯得她死死的,帶着可憐的自嘲。

诶不是,我真是不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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