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溫色冷
第20章 溫色冷
那扭過頭來的石俑表情僵了一下,蜿蜒于地面的靈光如游雷一般劈碎了身前的一列石俑,最後來到它腳下。
“有趣,有趣......”随着俑身的破碎,石片之中誕出一顆黃玉色光團,奔轶絕塵般一閃而過,鑽入另一個石俑當中。
“被種下的魂魄,竟也敢違背我的意志?”
曲裾虛影面容猙獰了一下,卻始終沒有放開懷裏的谷鐘梨。
她看似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實則一只手微微上揚,擦過谷鐘梨沾滿淚水的面頰。
而此時的周榆晚已經從破碎王俑造成的減速狀态中回複,雪眸微擡,散發出皎潔的微茫。而就在微茫閃過的那一刻,周榆晚從原地消失,出現在了衆多臣俑之中。
這裏的每一個石傭,都可以成為老祖魂魄躲藏的蔭庇。
周榆晚一拳揮出,為了避免像上次一樣落入遲緩靈力波,特意先為自己施加了幾道特殊靈術。霜影重重,又是夾風帶雪的一拳砸出,重重砸在臣俑的後背。
這一拳的靈力輸送方式與擊碎王俑的那一拳還不同,帶着極大的波及範圍,震得臣俑旁邊的其他石俑也紛紛破碎。
黃離立馬也反應過來,身周火金兩色光芒大量,出現一顆又一顆的琉璃星,準備降下大氛圍的琉璃淨歲。雖說只有築基修為,但這一波又一波的攻勢如蟻群吞大象,最終還是将十幾個石俑砸得粉碎。
“好,好,好。”
那團黃玉色的光團從破碎的臣俑中鑽出,沒有再次鑽入新的石俑中,而是懸至半空,散發出一圈又一圈漣漪般的光。
“醫者仁心,我們谷家本不以殺人為樂,可你們二位非我谷氏人,毀我靈墓、壞我大事,那便——”
“都成為種魂冢裏的新種子吧!”
須臾間,萬物俱寂。乳白色的人魚燭在同一時間熄滅,下一瞬,通體變為黃玉色,明明沒有燃氣燭火,卻向外透出玉色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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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澤所照之地,原本匍匐在地的臣俑們好像收到了冥冥中的召喚,動作不一地緩慢站起身來。
這金銮極大,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石俑,紛紛向幾人走來。
空中的光團大亮,與此同時,那泥座中出現了如波濤一般的響動,無數的石碑接二連三地被拔出土壤,化作虛影鑽入無數的石俑之中。
“你們所毀的每一座石俑,都是我為我的族人鑄造的永生之身!”
“能成為本座種魂冢中的種子,長成像樣的石碑,再和永生之身合二為一,是你們莫大的榮幸——哈哈哈哈,感激我吧,跪拜我吧。”
“向我祈求,便賜汝等力量與永生。”
糟糕。黃離看着那黑雲一般移來的石俑,下意識地往後退去。可餘光所掃到的偏後一些的位置,也被石俑所包圍了。周榆晚一個閃身,護在了黃離身前。
密密麻麻的石俑采用包圍戰術一般将三人環環圍住,步步逼近。就算想躲,也根本是無處遁逃。
周榆晚面容有些凝重,在三人身周施出一個又一個防禦靈術。
縱然他是分神修為,可面對這大眼一掃至少千人的石俑,再加上一個同樣是分神期的谷氏老祖,縱周榆晚再過強大,也略顯吃力。
更何況在種魂冢中的魂魄融入石俑之後,石俑明顯獲得了極大的強化。此時的石俑不再是普通的只有防禦力的石俑,而是一個個“半人半石俑”的金丹、元嬰修士。
好一個谷氏老祖,竟把自己子孫死後的魂魄收集了起來,種在了種魂冢裏,只要他想要,就可以化身為供他差遣的修士。
這些被老祖選中的後代,各個都非等閑之輩,都是當時谷家一代的耀眼人物。
這要怎麽打?
黃離咬緊牙關,後背上出了一層又一層冷汗,看着一環接一環的石俑不斷向中心靠近,紮在地上的雙腿不由得開始小幅度的顫抖。
“怕什麽?”老祖當然還記得這個自己調戲不成的小美人,“放心——我還記着你,會為你挑選一個最漂亮的殼子的。”
緊急時刻下,黃離的腦瓜子開始飛速的運轉。要想以築基之能,跨過金丹、元嬰、化神重重階梯,直接攻擊到分神修士,以尋常的方法,自然是不可能的。
有什麽特殊的方法?
模拟器,尚在緊急避險之後的修複中。
開陽火,因為被周榆晚的極寒之氣沖擊到,現在處于蔫兒蔫兒的狀态。
九轉金日,體內的靈力已經不足以将其釋放。
仙骨......什麽仙骨,自己體內的仙骨,早就被轉移了。
“嗯?”老祖哼了一下,“小夥子,你想搞什麽鬼?我勸你好自為之,乖乖被我的石俑們收割走魂魄,不然——”
黃玉色光團陰恻恻一閃,“你們還會受更大的苦。”
“說來也奇怪,你的骨齡看上去很年輕,怎麽就這麽年輕,就位列分神了呢?真是讓老祖我啊,嫉妒得很呢。”
光團在半空躍動了一圈,“若谷家這一代也出現你這樣的天才,我也不會選那怪胎一般的谷鐘......”
他那玉字還沒說完,只見少頃之間,一切仿佛都被凍住了。
霜雪,從角落中開出細小的花朵。
炕桌之上的黃玉色蠟燭,以及那環成一圈又一圈的千座石俑,乃至石俑腳下帶着碎紋的磚板,都在無聲中結上了剔透的霜色。
連那高懸于空的光團,閃爍的速度也明顯慢了下來,如同冬夜裏靜靜下落的雪片。
黃離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身影。
她只是眨了一下眼。只是眨了一下眼。
面前的身影,已經從少年,變成了高大的成年男性。
熟悉的青玉色挂墜,是只有那人會挂在身上的,她在幼時越級完工的一枚解難扣。
“師......”
她想要抓住什麽,可手碰上身前人的腰側,又停了下來。
周榆晚呢?周榆晚去哪兒了?
周穆寒在黃離身遭罩上真正的、完全體形态的淨歲琉璃罩,又在其身上打了個符咒,避免她受不了這強烈的極寒之氣。随後面無表情地擡眸,看向半空的光團。
“我竟不知,谷氏鵬元,”
“借煉器師之手,為谷家練出這方天靈墓,”
“原是為了盜取小輩軀殼、存放其無處可歸之魂。”
那光團大震了一下,連吐字都變得緩慢,“你......你是誰......怎...怎知道我......名諱......”
周穆寒冷淡地瞧了他一眼,“無軀之魂,如袒膚之漢。”
他一揮手,袖中出現一方長劍。
上一次寒桑子拔劍,還是在那一場天魔大戰。
劍鋒滾寒光,虛刃冽邪祟。
只見那長劍一虛,如離弦之箭般從袖中飛出,直刺那黃玉光團。
“你......不......”
被斬祟劍擊中的老祖魂魄在空中狠狠蕩了一下,摔至地面。
“別亂動。”周穆寒輕嘆了口氣,對身後人說道。随後上前幾步,身後驟然浮現出一具巨大的冰色骷髅。骷髅有數十尺之高,近乎要頂住鬥八,面容靜默,手持與偌大身型相匹的重型骨劍。
周穆寒擡手,冰骷髅也随之擡手。
谷鐘梨在曲裾虛影懷中閉上了眼。
重劍直下,幾乎要碾碎了那一團光。
“師......”
周穆寒怔了一下,側頭,雪白的睫毛垂了垂,似乎在等待黃離的下文。
“小心!”
周穆寒的左後方,一個真正的“谷鵬元”,指尖捏着數枚奇形怪狀的丹藥,追雲逐電一般向其襲去。
“沒......想到吧,你......有,我......也是分......神,啊!”
重劍完全碾下,下一瞬,扔出的丹丸無一虛發,各個擊中了周穆寒。
“我們煉這種東西,不就是為給自己留條後路嗎?”縱使那團黃玉色光芒被重劍完全碾碎,碎下的幾星光點如飛燕一般鑽入了“谷鵬元”的身體中。“谷鵬元”的身體在一瞬間被拉長,面容也更加成熟,笑眯眯地抛着手中的丹丸,露出看好戲一般的神色,瞅着周穆寒。
而事實,卻另他失望了。
被丹丸擊中的周穆寒,如冰影一般支離破碎,掉落一地冰渣。
谷鵬元眸中笑意盡失,皺眉看向在瞬移至他身前的周穆寒。
這小子......明明這麽年輕,怎麽會......
輕而易舉就擋下了他的丹陽九淩丸?
重劍,再次擡起。
谷鵬元被毫不留情地,刺穿在了大劍上。
鮮血,如海一般染紅了骷髅手中的冰色骨劍。
谷鵬元剛要說什麽,嘴中卻噴出一股帶着黑氣的血。
“有......本......事,”谷鵬元雖然身體殘破,神态上卻不見一絲一毫的倉皇,竟堂而皇之地勾唇一笑:“直......接,殺了我。”
周穆寒卻不管他,轉身像黃離的方向走去。
小徒弟呆呆地看着他,又乖又怕,頭頂還豎起來了一只呆毛。
看着她渾圓的眼盯着自己,周穆寒眸光軟了軟,行至她跟前,看着她蒼白的小臉兒,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
周穆寒以為,黃離會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樣,在愣神之後撲進他懷裏,像兔子一樣蜷縮在他的體溫之中。
要是太委屈太害怕,還會流淚,少不了他好哄。
可出乎意料的,黃離的眼神在脫離出呆滞後,并沒有撲過來。
他本以為她是被吓得太怕了,剛想出聲安慰幾句,卻聽她問:
“師尊......他呢?”
四合有片刻的沉寂。
周穆寒眸中的溫色,以肉眼可見的程度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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