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雲起

雲起

雲一瑤特自覺地去冰櫃裏拿了根冰棍,然後就徑直走了過去,光潔白皙的額頭就那麽直接沖着風扇湊了過去,被彭會卿一把拉住後脖領,長腿一邁,拐了個凳子過來,按着她坐了下去,“就你熱?”

雲一瑤乖巧地坐在凳子上,沒半分惱意,倒是一旁的老淩開口解釋着,“風扇湊太近容易得頭風病。”

“好的,我知道了。”她一向這樣,聽人說話的時候總是目不轉睛地盯着人家看,身後的彭會卿不動聲色地将風扇移了移。

坐着消了會汗,雲一瑤就自顧玩電腦去了,估計又是打到難過的地方了,小臉皺成一團,聚精會神的,生怕一不小心又得重來。

可哪有那麽多順風順水。

果然,下一秒,在前臺看書的彭會卿就聽到了她的哀嚎聲,翻書的動作輕輕一頓,擡頭掃了她一眼,抓耳撓腮的,一臉懊惱抓狂的模樣。

怎麽說呢?

看起來就像被他弄亂了剛打理好的毛的紅燈,惱羞成怒卻又無可奈何。偏遇上剛回來的大姚,調侃道:“怎麽?要變身啊?”

太陽沒那麽毒辣了,冰粉的吆喝聲絡繹不絕,網吧的一位女客人急忙追出去,愣是沒把蹬着三輪車的大爺叫回來,雲一瑤見了,直接拿了隔壁店的大喇叭就開始喊,“叔叔,冰粉,冰粉叔叔,麻煩您回來一趟。”

成功将消失在街拐角口的大爺喊了回來。

那位女顧客成功買到了冰粉,心滿意足地回座位坐下,一直沒搭腔的老淩開了口,好笑地看着彭會卿,“我記得你前幾天不是一直問哪有冰粉嗎?”

彭會卿神色一頓,頭也不擡地回了句,“你記錯了。”

好不容易打到四十關,全部功虧一篑,又得重來一發,雲一瑤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也不再打了,站在店門口閑逛。

玫粉色的野花迎風盛開,搖頭晃腦的雲一瑤在那蹲着逗貓,眼見着彭會卿起身要出門,于是立馬跟了上去。

“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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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會卿語氣冷漠,“管我。”

雲一瑤拍了下他的手腕,乖巧得跟個新進城的小媳婦似的,“那帶我一個呗。”

彭會卿側目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目光,抿唇表示不耐,“你知道去哪嗎就帶你一個。”

她沖着他眨眼睛,嗓音洋洋盈耳,“我不用知道啊,你知道不就行了呗。”

天氣熾熱,雲一瑤的臉燒紅一片,眉眼彎如月,彭會卿不動聲色地空咽了下,他只覺得自己的喉嚨裏像是卡着顆薄荷糖,冰冰涼涼的,癢得不像話。

喉結滾動,他沒再言語。

一路叽叽喳喳,兩人到了街道背後的胡同口才停下。

彭會卿進了便利店,雲一瑤要跟着進的時候被他推了出來,“自己待着,別煩我。”

她小嘴一癟,坐在門口的石凳上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見彭會卿出來,雲一瑤幹脆起身沿着街道開始轉悠,轉回來的時候才發現便利店旁居然有一家冰粉,玫瑰冰粉。

她雀躍得直接原地跳了起來,迫不及待地買來嘗了一口,味道和那天在象山吃的味道特別像,她興奮得同剛走出便利店的彭會卿招手。

“彭會卿,你是會魔法嗎?你怎麽知道這裏居然有玫瑰冰粉啊?”

他看向她的眼神似是在看一個白癡,下意識地矢口否認,“我有病?”

你覺得我犯得上關注這個?

她當然明白他的這層言外之意,可雲一瑤還是覺得很開心。

彭會卿手裏提了兩大袋零食,這倒是少見,他很少吃這些,雲一瑤合理推測,“今天有什麽要慶祝的日子嗎?”

他像是才反應過來,不自在地将臉別開,也是難得地結巴,連着音量都跟着拔高了,“你你,用來堵你嘴的。”說着就将手裏的零食直接塞她懷裏,沒好氣道:“保護耳膜。”

她看着懷裏的零食,剛要開口就被前面的人眼神呵止住,雲一瑤配合地住了嘴。

其實,她想說的是這些零食網吧附近都有得賣,實在沒必要走那麽遠來這兒買。

拐角那戶人家門口坐着兩個石獅子,黑色的小土狗沖着行人歡騰地搖尾巴,門戶內傳來交談聲,那是一雙兒女對父母的翹首以盼。

這種情景對于雲一瑤來說自然是司空見慣的,雲翳每天早上臨上班前都會給鄧潔送一枝花,下班回來還會給她帶各種新奇的小玩意兒。

雲一瑤其實算不上愛花的人,可那顆種子早已埋下,一枝花往往要比一束花要難得的多。

她跟在彭會卿身後,看着他目不斜視地過了馬路,昏黃的暖光灑了下來,黑色棒球帽下,臉廓的側影模糊不清,男生高挺的鼻翼,視線下移,落到緊閉的薄唇。

他就像混沌于人世間的游魂,可偏偏他又滿腹詩書,富有智慧,永遠給人,生的希望。

日子混亂,可雲一瑤總覺得彭會卿不同于所有人,表面看起來像只游戲人間的惡鬼,對所有的身外事早已通透于心,可偏偏他又比誰都要熱心腸。

雲一瑤忍不住好奇,彭會卿,你這樣的人到底會活成何種風光呢?

她細心捕捉到他眼底一瞬而過的黯淡,彭會卿,這樣的人間煙火,你是否也曾渴望過。

燕子飛過樹梢,路燈投下一片光影,地面上瞬間浮出搖曳的虛影,紅燈跳得老高,徒手就要去抓,撲了個空,聽着大姚的樂呵聲,它尴尬地舔着爪子,裝作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

靜谧的街道口傳來腳步聲,雲一瑤聽着高跟鞋的聲音,很自然就想到了那晚遇到的漂亮姐姐。

直到彭俞皖越過她走到彭會卿面前,她這才擡頭,那是個妝容精致的女人,一身幹淨利落的黑色套裝,“聊聊吧。”

彭會卿面色平靜,可看向那人的目光顯然多了幾分敬意。雲一瑤靜靜看着,總覺得這人好像在哪裏見到過,可她的注意力不在這兒,她在想這好像還是她第一次在彭會卿的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店門,老淩看清了雲一瑤臉上的茫然,簡單解釋了下,“這是他姑姑。”

大姚跟着搭了茬,“估計又是來讓他回去的。”

雲一瑤沒過腦子,脫口就問,“回哪啊?”

店裏又進去了兩個人,老淩去給人開了電腦,大姚好笑地望着她,仍舊好脾氣地解釋,“回哪?還能回哪?認祖歸宗呗。”

晚風穿過,确實涼快。大姚進店給客人拿打火機,紅燈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路過的飛蛾吸去了目光,小爪子不停地撲騰着,雲一瑤仍在原位置蹲着,腦海裏浮現的卻是彭會卿眼底的黯淡,以及在覺察到她的目光後的驚慌失措。

她又想到了那些鄰居的閑言碎語,可雲一瑤心裏始終有種預感,彭會卿不會回去的。

她并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有關他家裏的任何事,更不知道他為什麽一個人走了那麽遠的路。

她只是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的驕傲。

*

塑料袋被湯姆咬在嘴裏來回甩動,發出嘩啦啦的聲響。雲一瑤愣了兩秒,反應過來後笑着重複了一遍,“他是風兒我是雲?虧你想的出來,瓊瑤阿姨知道你是她的鐵粉嗎?”

劉淺對雲一瑤這疑似否認的态度表示不滿,那副陰陽怪氣的強調尤為明顯,“啧,這風來雲散的,不是嗎?”

雲一瑤趴在床上,手腕撐着下巴,慢緩緩地打了個滾兒,調整了個舒服的睡姿,手機順着動作滑了下去,落在枕頭上,這枕巾的布料是真絲的,手機順着就滑了下去,她沒阻止,直至清脆的碰撞聲傳來。

南嶺街

彭會卿沖了個涼,赤着上身下樓給自己拿了瓶冰牛奶,一推門就看見紅黃綠燈整整齊齊地趴在他的枕頭上,眉眼瞬間皺作一團,他徑直走了過去,居高臨下地看着面前的三坨毛茸茸,“下去。”

三只貓均聞聲不動,眼皮都不肯掀一下,彭會卿瞪了它們一眼,上手就要去将它們推下去,指尖才碰到又無可奈何地伸了回來,咬牙切齒,“煩。”

真是和它們主人一樣蹬鼻子上臉,好心帶它們回家住,這就開始擺起了主人的譜。

卻還是扯下薄被去了門口右側的卧榻,長腿一邁,拿過圓臺上的書,剛翻開,褲兜的手機就響了。他拿出來一看,眼睑一斂,直接挂斷。才放下就又響了起來,他看了眼,幹淨利落地再度挂斷。

如此反複多次。

夜空中沒有月亮,別墅外到處都是明晃晃的燈光,萬家燈火為漫漫長夜添了無限風光,雲一瑤癡癡地望着,她想起了在象山的那個夜晚,篝火旁的他,長睫的陰霾下,明明暗暗。

電話那頭劉淺的碎碎念還在繼續,“我也是真的想不明白你怎麽就只喜歡彭會卿那座冰山啊?”

雲一瑤沉了口氣,其實她偶爾也會問自己,答案是沒有答案。長手一伸,将木板上的手機撈了起來,久久聽不見回應的劉淺就在這時挂了電話。

她看着逐漸散開的雲霧,想起了語文課上,語文老師發的那幾篇優秀作文,彭會卿的作文裏有這樣的一句話。

“與其等風來,不如追風去。”

想到這裏雲一瑤輕輕地笑了,她看着手機屏幕裏的那串號碼,欣喜地撥了過去。

彭會卿側頭瞥了眼亮起的屏幕,風扇呼呼地吹着,夏夜的燥意消了大半,他合上書,慢悠悠地接了電話。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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