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雲起
雲起
有了雲一瑤那段獨舞的加持,他們班的劇目成功榮獲一等獎。一個班圍着她慶祝,這只不過是她衆多獎項裏最不起眼的一個,可她仍舊很高興。
那是他們整個班的榮譽,也是屬于她的榮譽。
晚會結束已是深夜已是十一點,緊接着就是三天的假期。
雲一瑤獨自走到教室門口,伸手推門,正巧裏面有人出來,兩個人一個拉一個推,誰也不曾注意,冷不丁地就這麽撞上了。
女生手裏的東西沒拿穩,噼裏啪啦掉了一地,雲一瑤躲避不及,筆袋正巧砸中腳踝,她疼得小臉皺作一團。
下意識地喊了聲疼,那女生連連道歉,她比雲一瑤還要高出一截,雲一瑤笑着擡頭看她,擺手說沒事,彎腰替她拾起散亂在地的試卷,笑着給她遞了回去。
确實也沒有受傷,就只是紅了一小塊,疼過勁兒也就沒事了。教室早已空無一人,雲一瑤蹦跳着去桌洞裏拿了遺落的東西。
關燈出了教室。
走廊盡頭的女生掩着笑意,躲在角落裏靜默地看着那道搖曳生姿的背影。
雲一瑤,她真的好喜歡這個名字。
懷裏的書此刻仿佛還沾染着那道清淺的栀子花香。
學校已然空蕩,遠處的男生站在校門口的路燈下,光影斑駁,五官的棱角愈發分明,那雙眼眸深邃而冷淡,眉骨硬朗。
隔了一條大道,那聲清脆在空曠處回蕩開,“彭會卿。”
彭會卿擡眸望去,輕薄的眼皮往上挑開,他抻直着身子,小姑娘此時還穿着演出時的白紗裙,裙擺垂罩着腿,在一片灰暗背景中顯得格外光潔純淨。
她咧着嘴笑,無所顧忌地沖他奔去,裙擺飛揚,她在冷風中搖曳生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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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此刻近在咫尺,無限的消沉與愁悶驟然瓦解,彭會卿此刻仿佛也沒了束縛,無意識地往前邁了兩步。
*
這個元旦假期過得十分熱鬧,雲一瑤頻頻被拉着出門聚餐。才跟劉淺和周西聚完,又被唐糖磨着出門。
這不,她人還在衛生間,躺椅上的電話再度響了起來。
夜晚的天氣陡然轉寒,雲翳上樓給鄧潔拿披肩,路過她房門時正好聽到,腳下頓了一瞬,湊過去扣了扣門,“瑤瑤,不接你同學的電話嗎?”
“爸爸,我在洗臉,等會兒就出去接。”雲一瑤抹了把臉就蹦跶着往外跑。
水流聲停了,雲翳面色嚴肅,皺着眉往下聽。
雲一瑤按下接聽鍵,“唐糖,我剛剛在洗漱呢。”
懸着的心,落了,他轉身下了樓。
握着電話就往躺椅上靠,雲一瑤興致不高,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着小熊脖子上的蝴蝶結,心不在焉地聽着電話那頭的碎碎念。
“哎喲,你去嘛。姚七尋悶在家裏刷題,宋清然那壞丫頭突然又變卦說不去了,我真的只有你了。”
她說得極盡可憐,倒還真有幾分梨花帶雨的意味,雲一瑤哼哼笑着,回了句:“彭會卿又不在。”
唐糖恨鐵不成鋼地‘啧’了兩聲,“怎麽?沒他你就不去啊?”
她跌聲就回了句“嗯啊”。
瞧她這幅理直氣壯的模樣,唐糖氣得罵她,“沒他你不活了是吧?”
中國人過節的氣氛一向是浪漫的,到處都是喜泰祥和的景象。雲一瑤沒拉窗簾,一簇簇的煙花在夜幕中升起,五彩斑斓的光影映在臉上,莫名地讓人心情愉悅。她下意識地閉了眼睛,擡手擋了一下,“那怎麽可能。”
誰離了誰不能活。
聚會的地點約在了後海街附近,一行人先去了一家深受學生喜愛的火鍋店,因為人多,老板特意給安排了個包間。
雲一瑤到的時候,居然還剩兩個空位,她打完招呼,就近拖了個椅子坐下。
如她所料,果然有何以随。
幾個男生圍着聊天,池詢趁着空隙給她倒了杯溫水,雲一瑤拿起,輕抿了一口,擡頭時才看到對面坐着的女生,居然是談靜。
池詢正給她續水,她握着杯子,輕聲道了謝。
兩雙清眸就這麽對上,在雲一瑤的主動下,兩人隔空碰了個杯。
火紅的湯底在鍋裏翻滾,卻遲遲沒有人動筷,雲一瑤拍了下旁邊唐糖的胳膊,随口問了句,“這人不是都齊了嗎,還有誰啊?”
倒也不是餓,她來之前還吃了雲一哲特意派人送回家賠罪的節日蛋糕,就是這麽幹等着,确實有點無聊。
唐糖這邊正聽着八卦頭都沒朝她這邊偏過來,也沒賣關子,直接給出答案:“彭會卿啊。”
眼睛瞬間亮了,雲一瑤急忙追問,“他不是不來嗎?”
要不說唐糖和池詢就是對歡喜冤家呢,這兩人不僅興趣相投,就連磨人的性子也是如出一轍。
昨夜的南嶺街異常安靜,紅黃綠燈玩耍的窸窣格外刺耳,池詢大赤赤地躺在床上,懶散得跟沒骨頭似的,彭會卿擡腳踹了下他的小腿。
“別睡我床。”
池詢猛地坐起身,譴責他:“你那良心被狗,”話音未落,他看了眼旁邊安逸地躺在枕頭上的貓,改了口,“被貓吃了。”
池詢接着控訴,“多少年的兄弟啊,給貓睡都不給我睡,真是好心沒好報。”
“一年。”彭會卿冷聲回了句。
他只覺得他吵,漫不經心地刮了下耳廓,聲音和往日一樣冷,“我讓你來的?”
池詢被他氣得吐血,“我來陪你過節還陪錯了?哥們兒特意給你組的局你也不去。”
彭會卿選擇沉默,眼皮都未曾擡起,徑直走過去坐下看起了書,池詢也習慣了他這傲嬌性子,自顧去冰箱裏找吃的。
十來分鐘後,池詢吸着人字拖,手裏端着草莓,美滋滋地走進來,擡眼,看着這會兒正專注看書的彭會卿,朝他做了兩個鬼臉。他本就不是個能靜得下來的性子,拿了幾顆貓糧去逗貓。
紅綠燈圍在他腳邊喵個不停,黃燈瞅了他一眼,特傲嬌地從他前面走了過去,尾巴伸得高高的,跳到彭會卿腿上求摸摸。
彭會卿沖它啧了聲,“德行。”說完又拉開抽屜,給它喂了兩塊零食,黃燈心滿意足地去蹭他的手腕。
池詢站在身後,幽幽道:“真是什麽樣的人養出什麽樣的貓。”
一大老爺們成天矯情。
裝。
男生吃東西總是大口的,半個拳頭大的草莓,他一口能塞兩個,沒多久就吃了大半盒,含糊不清地吐槽,“你這草莓哪買的,還挺好吃。”
彭會卿猛地擡頭看他,盒子裏只剩幾個了,而池詢仍在往嘴裏塞,他皺眉瞪他。
偏池詢是個粗糙性子,神經大條地就開始三連問:“怎麽?現在連草莓也不讓人吃了?你又不吃這些甜了吧唧的東西,我再不吃那不是就糟蹋了貞姨的心意嗎?”
見彭會卿不說話,他還補了句:“莫名其妙。”
“哎,你明天真不去是吧?”
彭會卿眼睜睜看着他吃完了最後一個草莓,咬牙切齒地閉了眼睛,現下最想做的事就是把這人趕出去,根本不想理他。
“行吧。”池詢妥協般地回了句。
他說完就直接往床上一倒,随手抓了只貓過來,“來來來,陪哥們兒睡覺。”
紅燈無力掙紮,索性窩在他懷裏取暖。
‘砰砰砰’接連響了好幾聲,煙花在天空中盛開,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帶,彭會卿望了出去。
光影順着樹枝縫隙鑽了進來,倒影在臉上,交錯的瞬間,男生幾不可聞地勾了下唇。
這煙花,又漂亮又熱鬧,應該挺合某人的心意。
歡呼聲結束後,黑夜回歸寧靜,刺耳的鈴聲響了起來,池詢閉着眼睛,拿紅燈的貓爪按了接聽鍵。
是唐糖。
短暫的交談過後,他挂了電話,懶懶地打了個長哈欠。
“那明天可得有位小姑娘孤單影只咯。”
*
唐糖有些不耐地轉過身來,唇齒剛展開,正主來了。
視線齊刷刷地往他身上落,在場的人幾乎都相熟,彭會卿冷着臉,看向正對着門的池詢,冷不丁地來了句。
“我臉上貼着人民幣?”
“你他媽滾啊,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池詢大大咧咧地說:“來來來,坐你媳婦旁邊吧。”
一衆起哄聲。
彭會卿事不關己地落了座,倒是旁邊的雲一瑤笑哈哈的,大大方方地接下所有調侃,鄭重其事地提了一杯:“在座的各位可千萬要努力賺錢啊,份子錢一個都別想跑。”
氣氛再度熱絡起來,哄笑聲落耳不絕。
視線在兩人間來回巡視,這倆在一起,別的先不說,養眼是真的,可惜那會兒還沒有嗑CP這個說法。
劇情中的男主角毫不在意他們落過來的目光,把玩着掌間的手機,眼見着天越聊越嗨,雲一瑤上半身都快越到對面的楊萬裏帆那邊去了。
彭會卿眸子斜向她,轉而又掃向對面的池詢,“換成鴛鴦鍋吧。”說着又将站起身的雲一瑤拉回座位,“擋我視線了。”
話音未落,始終不曾開口的談靜忽然擡眸,頓了一瞬又立馬低下頭。她的心髒砰砰直跳,前天跑完八百米後的悸動仿佛在此刻重現。
談靜後來想,或許這就是她往後的許多年裏總是忘不掉彭會卿的原因。
池詢才聽完,眉眼一下子就蹙了起來,“問過了,沒人不吃辣。再說了,這吃清湯鍋就是對火鍋的不尊重好嗎?何以随又不吃,他今兒就是個陪聊的。”
他這個碎嘴子,就跟游戲機裏的俄羅斯方塊似的,非要落到滿框才肯罷休,“這大過節的,不帶他又于心不忍。”
何以随都聽樂了,順着他往下說:“行,那謝謝您收留我。”
彭會卿表情淡淡,自顧叫來了服務員,“不好意思,麻煩你給換一個鴛鴦鍋。”
池詢越說越起勁兒,假模假式地抹起了眼淚,“你們這些人,根本沒有領悟到吃火鍋的精髓,都沒靈魂了。”
池詢的祖籍在重慶,過年過節幾乎都會回去。
唐糖相當鄙夷地白了他一眼,叫嚣着:“怎樣啊,那你別吃了,跟何以随湊對兒得了。”
池詢給來換湯底的服務員讓位置,一本正經地開始教育,“這次就原諒你們了,下次可不許了啊,這可是原則問題。”
在場幾個女生被他這番話逗得樂不可支,談靜也跟着淺淺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