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少年

少年

十一月初，天空寧靜淡遠，校園樹林裏，落英缤紛，腳才上去窸窣作響。

下午第一節課是體育，徐紫檸站在隊伍裏，眼皮都還掀不開，還是覺得很困很困。

操場上課的人像一塊塊豆腐，分布在各個角落。

這堂課老師安排練習乒乓球，很不巧，她居然要和周致洋對練。

陽光深邃灑在藍色桌面，周致洋懶懶散散舉着拍子走過來，還對着她挑眉。

徐紫檸扯唇，有點不耐煩，拿過球拍：“快點吧，打幾場我要去休息了。”

她皮膚很白，在金色光芒下越發耀眼，那唇紅烏發顯得尤其出類拔萃。

這段時間，周致洋依舊是那副模樣，上課時打盹，下課時跑得無影無蹤，還經常曠課，和着一些不知姓名的人出入校園，成群結隊。

不過盡管如此不着調，但迷妹一點兒也不少，很多人偏偏愛執着于他，徐紫檸經常會看到不少女生在路邊攔下他，低頭害羞地雙手遞送出一封精美的情書，但奈何周大少爺連眼睫都不給擡一下，薄情寡淡，抄着手一掠而過，仿佛渾然不知。

隔壁的那個王夢妮也沒消停過，經常托人給他送早飯和各種零食。

“看好了。”

周致洋将球按在桌面摩擦了幾圈，朝着對面的少女勾唇一笑，這笑意十分譏诮。

很快，他撩動球拍，将那顆白色的乒乓球打了過去，不偏不倚，正對着徐紫檸身前一彈。

斜陽照在他那邊，一瞬間有些晃眼睛，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球直接從桌面一跳，準确無誤地擊中她腦門。

對面的少年拍掌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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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抹額，眼神犀利：“周致洋！”

“撿球！”

球已經飛到了旁邊的草叢裏，她走過去一把捏住，然後朝着桌面一彈用拍子一扇，球飛出去了，而且飛得很遠，根本就沒有彈到對方桌面。

他笑得尤其大聲再轉身跑去撿球。

“沒看出來，力氣還挺大！屬牛的？”

“力氣大就非是屬牛嗎？”

徐紫檸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眼皮微微暇着，小嘴一抿：“周致洋，你別逮着機會就想着讓我出醜，馬上要期中考試了，到時候沒考全校第一，自己自覺點，別讓我提醒你。”

“我不會給你開口的機會。”

球在他球拍上乖乖跳動着，輪廓分明的臉頰上滑落幾顆汗水。

接着又将球直直拍過去，唇角邪抿着，魔王本性。

乒乓球又彈到她臉上，這次是臉蛋，她怒目圓睜：“你就是故意的！”

周致洋也沒否認，偏頭過去笑着，她卻一把将拍子甩出去，沒料到卻剛好砸在了他腦門上。

“徐紫檸！”

操場上響起一聲悶吼，見他也沒多大事，她哼一聲：“我也是故意的！”

說完便轉身揚長而去。

而第二節課，周致洋的身影遲遲未出現，連着張揚一同又人間蒸發了。

反倒是隔了一日，他才頭頂一方塊紗布，一搖一拽地坐回她身邊。

徐紫檸雖然不拿正眼看他，但也會偶爾瞥着用餘光細瞧。

沒想到他直接轉身向她指着自己受傷的頭道：“某人下手可真狠，而且還一點兒沒良心。”

張揚也在後面多嘴道：“就是，紫檸大美女，這次你可會過分了啊。”

李小娜為她辯解道：“我們紫檸肯定也是不小心才将拍子飛出去的，這個不過是個意外而已。”

周致洋卻稍微向着當事人靠攏，身子微微一壓，徐紫檸瞪着大眼睛莫名看着他，只覺得這股威壓有點沉重。

“她可不是這麽說的，是嗎？”

她當然不會服軟，反倒有一股一人做事一人當的氣概，眼皮一挑，昂首不屑道：“對，我就是故意的，你要怎樣？”

少年仔仔細細瞧着她的臉，靜了半晌，随後扯唇露出一抹玩味：“哦，當然不敢怎樣了。”

徐紫檸：“……”

-

周致洋頭上紗布剛摘下，期中考試就來臨了，徐紫檸倒也沒多在意到他，只覺得是個笑話，還對周圍人揚言，她終于可以從同桌是周致洋這個陰影中解脫了。

考試那兩天，細雨綿長，天空陰沉沉的，如烏雲壓城，偶爾一陣風吹過，大樹都得彎下腰。

可是她的心情，卻越發好。

考試的時候，只是每個人都單獨坐在一個位子上，為了防止作弊，中間隔了些許距離，周致洋離她也不遠，剛好在她右前方一個位置。

有紀煕川的輔導，她解題還算輕松，只是有些大題怎麽看也不會，索性也就随手寫了個答案，想着碰碰運氣。

她也會偶爾擡頭去看周致洋，關注他在幹什麽，結果看到他幾乎一大半的時間都趴在桌面上睡覺，而且還睡得挺香，每每看到這一幕，就越發舒心。

“考得怎麽樣啊？”

考完試，張揚推搡着周致洋問道。

“還行。”

“還行是怎樣啊？你可別忘了，你和咱徐大美女可是有約在身的啊，我看啊，多半是沒戲了。”

“她啊，笑得可燦爛了，老早就和小辣椒約好了要坐在一起，這下真是随了她心願了诶。”

“只是可憐了我啊……你賠我小辣椒！”

“到時候送你一筐。”

周致洋又斜眼睨他：“你就這麽沒自信？”

“不，是對你沒自信。”

“找打是吧？”

胖乎乎的身體頓時沿着過道四處逃竄，很是驚慌失措：“洋哥，我錯了，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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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成績下來了，成績單貼在後面黑板上，衆人此時此刻堵得水洩不通，圍觀在那裏。

“天啦！周致洋！”

“我去！”

“他居然是第一！”

……

尖銳的嘈雜聲不絕入耳，徐紫檸還在座位上跟李小娜盤算着怎麽換座位的事，此時此刻聽到後面的驚訝聲，頓時都震驚了，如五雷轟頂般，立馬直起身子，去到後面看真僞。

由于她本就高，所以不用擠到最前面去，走近些便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先是視線落在最下面，果不其然，“周致洋”這三個字并沒有在最後幾名。

再看向第一名，足足另她瞳孔地震了好久，班級第一、年級第一……

這意味着，周致洋居然真是考了全校第一的成績！

待她迷迷糊糊不敢置信地回到座位上，見到熟悉的那個不羁的少年走進教室，落坐在她身旁，還得意洋洋地摸了摸桌面，對她道：“是不是太過驚喜了？”

“從此以後，這個位置，就只能是我。”

徐紫檸懵逼地看向他：“你……你是怎麽做到的。”

雖然不敢相信，但是她也是有關注到他的，考試的時候他的确睡覺的時間比較多，肯定不可能去作弊，就算作弊，也不會考到這樣好的成績。

難道是老師成績錄入錯了？

一萬個疑問如萬馬奔騰于頭腦一閃而過。

從一個墊底的差生，如此輕松的飛躍于第一的位置，這該是多麽令人瞠目結舌的事情。

而且他并沒有頭懸梁、錐刺股那般努力，也沒有刻苦鑽研的精神，怎麽就能做到提升成績如此随意呢？

正如徐紫檸般所想，很多同學包括老師都對周致洋突如其來的優異成績感到震驚，與此同時，更多的是不信任，懷疑他作弊，以至于在語文課上，劉春霞居然當場生氣地質問他，為什麽要作弊這個問題。

周致洋臉上多了層愠色：“我沒有作弊。”

一句話，簡單明了。

“還死不承認！你要是有這本事，怎麽以前考試都是墊底啊？那這次要是真的，以前就是假的了？”

“我說了我沒有作弊，你們憑什麽說我作弊，有證據嗎？”

這還是第一次讓人覺得他好像有點生氣的意味。

劉春霞将講臺一拍：“還需要證據嗎？大家說說看，還需要什麽證據！考試作弊，你知道後果是什麽嗎？”

“也是，平時老師們都是把你縱容慣了，這才讓你有恃無恐。”

“出去站着！”

充滿怒氣的聲音回蕩在教室裏。

他的臉滿是不屑，瞪眼看着她，卻又不想與她争執。

“劉老師，他沒有作弊。”

清脆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徐紫檸果斷站了起來：“他說得對，判定是否作弊，不應該只是一面之詞，如果大家都覺得有問題 ，在事情還沒調查清楚之前，不應該就抱有偏見。”

“考試的時候，我偶爾有觀察過他，大部分時間他都趴在桌子上睡覺，肯定也沒作弊，如果不是成績錄入失誤，那就是真的。”

周致洋側過頭去，望見少女的眼無比澄澈透亮，淡淡地看人，卻散發出疏離的意味。

濃密如柳葉般輕盈的眉宇，擁有堅定且倔強的氣場。

劉春霞一時被她的話給堵住了，嗓子眼都快要冒煙了：“好，你們可真有本事。”

說完，課也不上了，便轉頭氣急敗壞地出了教室。

離下課還有十分鐘左右。

徐紫檸緩緩坐下，不覺嘆了口氣，剛才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來的勇氣站起來去為他辯解，還得罪老師。

眼睫垂下去，濃密的睫毛如羽翼，輕微顫動。

“諾，給你。”

周致洋将一小袋糖推給她：“謝謝了啊。”

語氣輕得好像從牙縫裏竄出來的。

徐紫檸擡眸，見他還笑着，不解道：“你還笑得出來。”

将糖撕開，順勢抓起一顆吃起來，甜甜的，還是草莓味的，香氣挺濃。

“甜嗎？”

“嗯。”

“心情好些了？”

她白了他一眼，終究還是笑了：“嗯。”

“給我一顆。”

“你不是不喜歡吃甜的嗎？”

“現在喜歡了。”

徐紫檸将糖扔過去，心裏納悶：

個人習慣是這麽容易被改變的嗎？

糖衣被撕開，周致洋吃的也是草莓味的：“還真甜。”

“……”

糖不就是甜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