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少年

少年

一大鍋的冒菜見了底，油面上只飄着些綠油油的蔥花和香菜。

徐紫檸滿意地靠在椅子上，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打了個飽嗝。

“紫檸在我們學校人氣很高的，和你差不多，很多男生變着法兒地想要引起她注意呢，很多人還會到教室門口來專門瞄她。”

李小娜認認真真跟紀煕川說着她在學校的情況，像是在做彙報的感覺。

“是嗎？”

本人可是一點兒也沒察覺到這些呢。

“那是因為你無心風月，一心只撲在練習題上了，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她接着用誇張的神情道：“就連她平時去小賣部，路旁都有很多男生對着她吹口哨呢。”

“還有我們學校那個混世魔王，沒人敢惹，額不對，也算是校草吧，學校裏男生當中的風雲人物周致洋都只願意和我們紫檸做同桌，為了搶這個座位，當初不惜與老師都鬧翻，還動手打過人呢。”

“咳咳。”

徐紫檸見她越說越起勁，想要示意別說了，結果這個人滿眼都是如何讨好紀男神，連個正面的眼神回應也都沒有。

不過這件事情，幸好她早就跟紀煕川說過，所以倒也沒什麽忌諱的。

紀煕川雙手交攬抱着胳膊，饒有興趣地聽着她碎言碎語，正好也可以從中了解些關于徐紫檸在學校裏的一些動态消息。

李小娜就這樣口不幹舌不燥地把關于周致洋的事情也算是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最後還感慨幾句：“歸根結底，還是紫檸小看了他，打賭輸了呗，只有認栽咯。”

繼而眉梢一揚，話鋒一轉：“不過周致洋對她真的挺好的，還很耐心給她講題，還會專門跑幾裏地去給她帶東大街的餃子吃，他好像從沒有對別的女生這樣過，連話都是很少回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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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煕川聽得眉心微微擰了擰，瞧了眼徐紫檸，她只見微微颔首，都沒有對上他的眼睛。

他端起杯子裏的水，一口就見了底。

三人并排着出了冒菜店，外面陽光透過樹縫射在地面斑駁，一陣微風吹來，樹影搖曳，就連光也跟着晃動起來。

李小娜也很自覺，出去了就主動告別離開了。

“去哪裏？”

紀煕川問徐紫檸，本來剛才該規劃好的，可是現在心裏莫名有些起伏，和着那地面的光圈一樣，有些恍惚雜亂。

“這裏離家挺近的，我們回家吧。”

她睜着水靈的眼睛擡頭瞄他：“家裏舒服自在。”

“好。”

紀煕川站去路口打車，徐紫檸瞧了瞧面前的林蔭小道，覺得也是很久沒有好好和他在一起走走了，便上前道：“別打車了，我們走回去吧。”

他看向遠方，柏油路上偶爾飛馳而過幾輛車：“确定？還是有些距離的。”

“确定，這不是好久沒有和你散步了嘛。”

她說着，笑靥如花。

“好。”

他溫柔地将她的背包取下，一如既往自己一手拎起來。

“你是不是生氣了？”

“你說呢？”

“你又不是女人，為什麽總是要我猜。”

他偏頭側目看她，此時心裏已經明朗了一大半：“這是讓你長記性。”

“我和周致洋沒什麽的，只是同桌而已，坐在一起久了差不多成為朋友了，彼此關系融洽更有利于今後學習不是？”

“我有說過你和他有什麽嗎？”

徐紫檸頓足，有些埋怨地看着他，不解道：“那你剛才明顯臉色就不對。”

紀煕川勾唇，轉身凝視着她：“紫檸，我也希望你可以多些朋友陪伴。”

偶爾有騎單車的人按着車鈴叮當叮當，她看着他一身筆挺地站在一光團裏，一抹光線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他仿佛深情的眉眼，将背包單手甩在一側肩膀上的樣子，妥妥像一個正在聚光燈下擺拍的男模。

而她的眼睛就是這個世界上最能發現他魅力的相機，總是會捕捉到一些很細微的美好，然後镌刻在了彼此往後的歲月裏。

在一聲尖銳的鈴聲中，她驀地收回看呆了的視線，撇過臉去，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

“快走了，小傻瓜。”

他微微彎腰，笑了起來：“回家再看。”

徐紫檸凝了口氣，臉蛋上一片熏紅：“我又不是在看你。”

“……”

紀煕川單手插在褲兜裏，步伐輕緩，背影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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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下半期，開學一個月後，二中決定舉行春季運動會。

原本每一年都有一次運動會的，只不過上一次因為有外校來的領導來這裏舉辦教學會議，這才推遲到了現在。

運動會在四月末舉行，這時天氣剛剛好，不冷不熱，春光和煦，正是生機勃勃。

徐紫檸在李小娜的慫恿下報名了三千米長跑，那可要繞着操場跑整整八圈啊。

現在她每每想起自己這個一時沖動的決定就很後悔。

當時也是因為周致洋和張揚在身後說了幾句，為了面子，她就讓體育委員将自己名字寫上去了，她要證明自己不是個花瓶，身體還是很健康的。

本來女生三千米就是最難的一個項目，女學生各個身體支撐不了那麽多圈不說，而且要是途中暈倒了或者露出洋相來，那可是丢臉丢大了，所以也沒人願意主動報名。

剛徐紫檸說她要去跑三千米的時候，體育委員先是震驚緩過神來高興得不行，連忙拿着報名表讓她填好就立刻溜得無影無蹤，真是一點兒反悔的餘地也沒給她留。

“放心，我會一直陪着你跑完的。”

李小娜還不忘随時鼓舞她。

“我還真是謝謝您嘞。”

而周致洋也總是開玩笑說她：“保護好你的腿吧，就算長也不至于跨越八個圈，現在知道一時沖動的後果了吧？”

這也不知是在損她還是誇她。

“行，既然我沖動了，那我再賭一次。”

他挑眉好奇道：“賭什麽？”

“如果我可以不停歇地跑完三千米，那就麻煩你把你這個位置讓出來。”

“憑什麽？”

周致洋将手中的筆“啪”地一聲擲到了桌面上去：“跑完三千米？你對你自己的要求就這麽低？我當初可是從墊底到第一的，徐紫檸，你有沒有骨氣？”

“就這，還跟我打賭？”

他扯唇十分譏诮地笑着。

周致洋的一臉不屑再一次激起來她強烈的勝負欲：“行，換個條件，要是我拿了女子三千米第一，你就換位置。”

說的時候很挺硬氣，昂首挺胸起勢如虹。

“呵，上一次打賭，那是你耍手段欺騙了我，你隐藏實力了，考第一對你來說确實輕而易舉，被你插了空子而已。”

“那你有這個實力？”

周致洋從她上半身看到她腳尖，那雙腿交疊在一起纖細得很，腿上好像一點多餘的肉都沒有，更別提肌肉了，線條雖婀娜，但一看就不是經常鍛煉的人。

“你管我。”

徐紫檸不耐煩了，白了他一眼：“切，別人總說你什麽都能幹，我看你也不過如此，跟個女生打賭都這樣畏畏縮縮的。”

她從筆袋裏掏出筆來，掀開書本開始做筆記。

“我是擔心你現在一時沖動，後面累垮了身體，畢竟還有幾天就運動會了。”

他閑情逸致地抖着腿：“我是為你着想，不想給你壓力，別總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

“不賭就不賭，扯這麽多廢話。”

“好，既然你強烈要求，那我就跟你再賭一次，只不過要是你輸了怎麽辦？”

她這才停筆，若有所思看過去，一鼓作氣：“要是我輸了，再也不提換座位的事，和你同桌三年行了吧？”

“得嘞！就按你說的辦。”

揚言，他還撇嘴一笑，眉梢向上斜着，濃眉大眼裏全是得意。

“走着瞧！”

徐紫檸捏緊了筆杆，真想給他甩過去。

往後這幾天，她一有空就會去操場上跑步鍛煉，只不過別說八圈了，三圈下來她都覺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跑完八圈，連走帶跑的，還有李小娜幫她遞水，往往一個大課間二十分鐘的時間她都是跑不完了。

“你這……紫檸，不是我滅你威風啊，能跑完就不錯了，還得得第一，你呀太沖動了，怎麽逼着周致洋搞了這麽一出呢？”

言外之意，你自己幾斤幾兩心裏沒數嗎？

她累得癱倒在草坪上，睜開圓乎乎的雙眼望着天：“頭鐵呗，為了換座位，我也是拼了。”

李小娜也跟着躺下去，深深嘆了口氣：“你又是何苦呢？他其實對你挺好的，又不欺負你也不影響你，反倒經常照顧你幫你答疑解惑的，為什麽非要換座位呢？”

“我倒是覺着他挨着你坐挺好的，起碼有利于學習進步。”

徐紫檸沒說話，只是大口呼吸着，胸口還在起起伏伏着，天空點着幾顆星，明晃晃的，耀眼又朦胧。

是的，周致洋對她也挺好的。

但是她不知道為何，就是想要賭一把，贏回一口氣，成為同桌本是自願的事情，當初卻是被他強硬扯在一起，不想還不行。

現在是習慣了，但是不代表過去的就一定是過去了，凡是經歷過的東西，都會在心裏留下一定過往的痕跡，哪怕某一天想不起來究竟發生過什麽事，但是那種情緒和感知還是在潛意識裏存在的，抹不掉。

“難道……是因為紀男神？”

她一下坐起來，八卦地望着躺着的少女，見其頭發烏黑發亮，撲在墨綠色的草坪上，一張臉小巧又蒼白。

“你是要聽紀男神的話對不對？不想讓他不開心？”

徐紫檸搖了搖手，将眼給閉上：“你怎麽又聯想到他了呢？”

“一天不提到他你是不是就會哪裏不舒服？”

“哦，不是因為他啊……”

其實好像也跟他有點關系吧。

徐紫檸在心裏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