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少年

少年

開幕式就用了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十二點半才圓滿結束，比賽将在下午拉開序幕。

“你今天真漂亮。”

下臺的時候，廖思遠将自己稿子捏成一個卷兒握在手心裏，走在她身後忍不住誇贊道。

她轉身看了一眼他，小夥子說完耳朵又燒紅了，露出一副尴尬的笑意。

他今天打扮得也很帥氣，白襯衫顯得整個人幹幹淨淨的，通身一股文質彬彬的感覺。

“是嗎？我難道還有哪天不漂亮麽？”

他一聽，怔了怔，也知道這是她在對自己開玩笑，用手揉了揉更加燥紅的耳垂，小聲道：“你長得本就好看，只是今天很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了？”

紀煕川朝她笑着已然走到了身邊來。

廖思遠看到他的一瞬間，渾身都仿佛洩了一口氣兒，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然後斂了斂眸子，含着嗓音道：“美得不像個人。”

說完便掌心收緊，風一般朝前小跑開了。

徐紫檸情不自禁笑起來，覺得害羞的男孩子還真是有趣，再一看紀煕川的臉，冷得跟個方塊兒似的。

兩個人朝着換衣室走去，此時太陽當頭，直直射下來，春天的光很和煦，她邊走邊擡頭看他的臉，眼睫如鴉羽，下眼皮有一道橙色的卧蠶一般，顯得迷人又溫柔。

“剛才被球砸到是不是很痛？”

“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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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受傷？”

他聳了聳肩，似在感受：“有點不舒服。”

她頓足，眼底泛起心疼：“那我待會兒幫你看看。”

“嗯。”

走在體育樓梯門口大停下：“去換衣服吧。”

少女乖乖點頭，剛上樓梯又折身回來。

“我手機呢？”

“在這。”

紀煕川從兜裏掏出來給她。

徐紫檸跑到陽光下，後面是一簇開得正豔的五顏六色的小花，“你快過來啊。”

她本就很少這麽打扮，好不容易折騰了一回，也不能空手而歸啊。

他走過去，見她将一個同學給攔下，讓其幫忙拍照，對方甚至覺得很榮幸，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一邊拍照還一咧着嘴笑着，仿佛磕得很上頭。

紀煕川很少拍照，甚至一看到鏡頭就會反感，但是只要是跟徐紫檸合照，他這股扭捏勁兒便會被徹底消融。

拍了好幾分鐘，同學舉着手機的手也不麻，反倒蹲着找着各種角度給二人拍照，發出一陣“啧啧”的聲音，欣喜至極。

徐紫檸連着換了好幾個姿勢，最後用手自然搭在他肩膀上，然後歪頭看向他。

紀煕川斜着，肩膀故意往下沉了沉，偏過頭去看她，少女的臉十分精致，鼻梁小巧又可愛，紅唇微啓，勾唇一笑，差點将他整個魂兒都給勾走。

兩人就這樣相視一笑的畫面被拍照的同學正好捕捉到。

“謝謝啊。”

徐紫檸過去拿回手機。

“那個……”

同學目光頓了頓，鼓起勇氣道：“我可以留一張作為紀念嗎？”

“可以。”

徐紫檸先是望了望紀煕川，見其并沒有在意的神色，便也答應了，畢竟叫人家幫忙了，這個小小的請求也不過分。

“我可以要這張嗎？”

她垂眸一看，恰好是自己勾在他肩上莞爾對視的一張，的确拍的很好，角度剛好，陽光也輕灑，配上後面背景上的小花簡直是春天的氣息，像是時尚大片的感覺。

于是她加了對方好友，将這張照片發給了同學，順便将合照這幾張都一并發給了紀煕川。

“照片我發給你了，你看下，這位同學拍得很不錯。”

紀煕川掏出黑色質感的手機一握，屏幕上什麽都沒有，嗓音淡淡的：“确定發了？”

“對啊。”

她再打開手機一看，頓時驚了，原來發錯了，發給了周致洋。

因為兩個人頭像都差不多藝術派的。

紀煕川的是他自己穿着黑色風衣拍的一張側顏照片，簡約而矜貴，而他的則是一個黑色人物的倩影，仔細看這個黑色的輪廓像是個少女的影子。

如此桀骜的周致洋為何頭像這般不像他自己的風格，這也是個反差，而且很專一，一直都沒有換過。

剛才被手機屏幕反射而來的一道光刺了眼，沒細看，可能手抖發錯了。

已經來不及撤回了，可能他還沒看到吧。

徐紫檸嘆口氣，給其直白地敲出三個字發了句“發錯了”。

當做解釋。

再将照片重新發給了紀煕川。

周致洋剛喝着汽水兒正在往校外走，手機咚咚咚連着發來幾個消息，他眼睑一沉幾次打開一看，是徐紫檸發來的幾張她和紀煕川的照片，頓時一口水噴出，眉心擰了又擰。

沒過一會兒，下面又多了條消息，劃到最底端，是“發錯了”三個字，連個句號都沒有。

他悶呵了一聲，将還沒喝完的半瓶汽水兒捏扁，扔進垃圾桶。

然後将所有圖片果斷删除，氣急難耐地回了兩字兒：“真醜”。

-

紀煕川候在體育室樓下，垂頭盯着手機看，徐紫檸發過來的照片他選了兩張也一并給李杭英發過去了，唇角帶着爛漫的笑意。

“紀煕川。”

他這才擡眸。

“額……你剛才有沒有看見我哥，怎麽一晃眼人就沒了。”

周曉蝶左右望了望：“我來還沒來得及告訴他，想給他個驚喜嘛，你這是在等徐紫檸嗎？”

“嗯。”

“今天的她真的很漂亮，在講臺上站着可一直都是大家的焦點吶，對了，剛才那個球……”

還沒說完，就被打斷：“沒事。”

他懶洋洋地靠在白色牆壁上，眼皮清冷地耷拉着，和這陽光形成一種孑然的反差。

周曉蝶雙手捏着自己小背包的繩帶，眼神朝地上掃了掃，可能是找不到話題了，兩個人就此冷場。

這種感覺和在班級是同桌的時候兩個人你不言我不語是不同的。

過往的人目光也都往這邊探。

她穿着黑色羊皮小鞋，鞋底有些厚，白色的蕾絲襪提到小腿，穿着格子紋的短裙，頭發清爽地披着，後腦勺有個順滑絲帶挽起的一個小丸子，看起來有點溫婉。

兩條細長的腿挨得緊緊的，看得出來全身有些繃着，很不自在。

“紫檸還在上面換衣服麽？”

李小娜走過來問道。

“這位是？”

周曉蝶主動自我介紹道：“我是周致洋的妹妹周曉蝶，也是紀煕川的同班同學。”

還是同桌這一點，她頓了頓，沒有說出口。

“啊！”

李小娜很是震驚，原來周致洋居然還有個妹妹，而且還是英才高中的！

這又上上下下将她重新打量了一遍，剛才從那邊從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還以為又是哪個班漂亮的妹子在跟紀男神表白來着。

這麽近距離一看，覺得她更加好看了，渾身還帶着股疏離和知性的味道，站立的時候一直面相紀煕川這邊，但是神情又不敢多直視他，有些古古怪怪的。

“你和周致洋長得有幾分像，都挺好看的。”

她擡頭掃向樓上：“我先上去看看紫檸收拾好沒有，你們聊吧。”

李小娜上去後，氣氛又變得異常起來，就這樣靜默了幾分鐘，周曉蝶勉強一笑主動道：“那我就先去找我哥了啊，再見。”

紀煕川點頭，抱着胳膊依然面無表情地靠在原地。

偶爾擡眸看向天空，才發現格外清亮澄澈。

-

周曉蝶主動跟周致洋撥通了電話，奈何手機一直提示關機。

她一路詢問，還去了六班，教室裏只有二三個同學，并沒有見到他的身影。

于是只好朝着校外走去。

剛出校門，就在右邊拐角處瞥見了他的身影。

他單腳踩在路邊的石墩子上，周圍還有幾個男同學，看樣子還有點不耐煩的意味，應該是在等人。

她加快腳步，走到其身後道：“哥。”

這一聲，可把那幾個男同學給吓壞了。

周致洋站直身子，轉過身去看她：“你怎麽來了？什麽時候來的？”

“開幕式剛開始我就來了，給你拍了很多的美照。”

“這麽不提前通知我一聲。”

“我想給你個驚喜嘛，可是最後卻找不到你了，打你電話也一直提示關機，我差點就走了。”

說到這兒，她還有些懊喪。

“哦，手機剛剛沒電了。”

張揚這才急急忙忙跑過來，嘴裏喊道：“洋哥，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

“還以為你掉廁所淹死了。”

張揚沒聽他說了句什麽，停下來，彎腰大口喘着氣兒，突然瞄到跟前這位美女：“咦？這位是？洋哥你不厚道啊。”

前一秒還在為情所傷，現在身旁卻出現個妹子。

周致洋瞥他：“這位是我妹，周曉蝶。”

“你居然還有個妹妹！怎麽我們一直沒看到過啊？”

這麽好看的姑娘在二中，怎麽可能會被埋沒呢？

“不是我們學校的吧？”

“英才的。”

他雲淡風輕回道。

張揚懵了懵，好半天才緩過氣兒來，朝着她恭恭敬敬道：“你好，我叫張揚，沒錯就是那兩個字，很張揚的張揚，我是洋哥的哥們兒，他們都叫我胖子。”

周曉蝶淡淡凝眸看了看，就當是做出回應了。

她一直知道自己哥哥所謂兄弟些多得不計其數，倒也沒什麽好吃驚的。

“吃什麽呀？”

周致洋覺得餓了，可是站了一上午啊，等同于軍訓了半晌。

最後衆人決定去吃北門的那家剛開業的麻辣燙。

剛進店幾個人被安排在一個大圓桌上，張揚和随行的那些人嗓門鬧雜得很。

“哥，我看見你和徐紫檸跳華爾茲了，我還幫你拍了很多照片，你看。”

她掏出手機，将照片遞給他看。

“我哥今天可真帥，比電影明星都好看。”

周致洋端端正正舉着手機，看着這些個照片，徐紫檸的笑容雖然有點牽強，但是彼此對視時那種玩味的笑容真的很逗，她身姿綽約，他英俊潇灑，兩個人在一起跳舞，她裙擺偶爾旋轉擦過他身，就連如此細微的感觸也另他印象深刻。

從圖片來看，兩個人那時将城堡裏的王子和公主仿佛一一照進了現實。

“你們事先彩排過？跳得很默契，這種表演形式很新穎。”

周圍有些吵鬧，周曉蝶說話聲音本就低，她故意往他身邊靠了靠。

“沒有。”

他将她手機裏的這些照片發給了自己。

“邀她跳舞，也是一時興起。”

她瞳孔震了震，不可思議道：“你怎麽知道她會跳華爾茲呢？要是她不會，豈不是要當衆出醜？”

“你不會是故意想讓她出醜吧？”

可能就連徐紫檸自己也是這麽想的吧。

周致洋将手機還給她，十分冷冽道：“她就算不會，也會下來。”

“她不會讓自己出醜的。”

當然，也不會讓別人出醜。

她對自己執着自信，也會對別人善良以待。

兩個人對紀煕川上去護徐紫檸被球砸的事情一個字兒也沒提，盡管這恰恰是今天最膈應人的畫面。

“老大，調蘸料不？要不我幫你弄一碗？”

“我自己來。”

周致洋起身：“我幫你調蘸料，還是老樣子？”

“嗯。”

走到蘸料區，他從一旁的消毒櫃裏拿出兩個碗，知道自己妹妹愛幹淨，還特意用紙巾将碗擦了擦。

“周致洋，好巧啊，你也在這兒？”

王夢妮鼻子上塗了一層藥膏，看到他主動打了招呼。

周致洋餘光只是睨了她一眼，将蔥花舀上兩勺放進自己碗裏，扯唇道：“你是故意的吧？”

她頓了頓，不小心碗裏的生抽都倒多了，繼而當做什麽都沒聽到一般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他将碗擲在桌面上，側身面對着她，眼眸漆黑，帶着強大的壓迫感，語調極其冰冷，又似在命令：“以後別做這種自找苦吃的事情了。”

王夢妮僵了僵，差點手裏的碗都沒捏住：“啊？”

這是在關心她，還是在警告她啊……

最後還是垂眸嗫嚅道：“謝謝關心，這也是個意外，我以後肯定會注意保護好自己的。”

她還是自做主張朝着好的方向去說。

他玩世不恭地挑了挑眉，言語像是從牙縫裏鑽出來的：“是我說得不夠清楚？”

上前一步，挨得她弓了弓腰再說道：“別再惹她。”

說完，便只身回去開始往碗裏放着其他調料。

王夢妮眼底沉出了幾絲光來：“我偏要呢？憑什麽你們都護着她！”

聲音很大，幾乎是倔強着被迫吼出來的。

頓時整個店都靜下來了。

手裏的碗被她砸在地上，碗破了，裏面的調料灑得滿地都是。

周致洋眉心緊了緊，可以看出他神色确實是有些被激怒了。

聲音從喉嚨裏磨出般低沉，臉色淩厲，目光朝她尖刀般狠狠刺去：“你敢。”

吓得王夢妮連着後退幾步，差點兒腳滑摔倒，最後幾滴豆大的眼珠從眼眶滾落，她咬着唇，用手擋着眼，轉身沖出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