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少年

少年

運動晚會在七點十分正式開始，由于現場調試調音設備的緣故延遲了十分鐘。

主持人給人沒什麽印象，在場的人也都是奔着徐紫檸來的，甚至還有很多別的年級的同學熱熱鬧鬧聚在一處翹首以待。

前面九個節目雖然也不差，甚至中間還穿插了一個特別喜劇的小品，但是周致洋覺得這時間過得尤其得慢，索然無趣，每一分每一秒仿佛螞蟻在心口上亂爬。

一個小時過去，在主持人介紹第十個節目的時候，還故意賣了賣關子，吊起來所有人的興致，下面的人紛紛催促着“快些吧”。

主持人都被嚷得有些不耐煩了，像是被人哄着要趕下臺去一般，只好直白地做介紹：“接下來有請高二六班的徐紫檸同學，為我們帶來一首十分好聽的英文歌《someone you hate》。”

現場歡呼聲一片。

徐紫檸穿過人群，抱着自己的木吉他，翩翩然走上了舞臺。

此時舞臺給表演者留時間做準備，所以燈光都還是暗的。

中央有個支起來的話筒和一根長板凳。

她淡然娴靜地彎着唇角，長腿交疊地坐下，将話筒調到所合适的高度，所有都調試好，朝着那邊舞美點頭示意。

忽然，一光束打在她身上，周圍都是漆黑的，只有她白得盈盈發光，一頭卷發看起來十分感性。

伴奏音樂聲很是輕柔，她抿唇垂眸，開始撥動了琴弦。

前奏很短也很歡快，她張開紅唇開始唱起歌來：

“Told your mama I'd take care of you ……”

剛發出聲音，就已經讓人起了渾身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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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人都以為，徐紫檸的聲音肯定是甜得清脆的，像一個紅心熟了的西瓜。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她的音域很廣，這首歌選擇以一種低沉的煙嗓娓娓道來。

英文唱得很有感覺很是标準，拖着一副慵懶而有魅惑力的尾音，帶着渾身的故事感，唱的時候認真彈琴的樣子尤其吸引人，偶爾迷離得擡眸，每一個小表情都撩人心弦。

此時此刻坐在舞臺中央淡定彈吉他的少女，又一次變成了別樣的自己，跟平時大相徑庭。

天空一輪明月懸着，星辰漫漫。

在場的人都不自覺拿起手中的熒光棒，沒有的則是打開手機電筒随着節奏搖晃着，和天空的星星點點交相輝映。

盡管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她彈唱的英文歌詞是這麽意思，但是都一一沉浸在她所營造的這種氛圍裏，氣場很成熟完美，一點兒也不亞于當今出道開過演唱會的專業歌手。

周致洋舉着攝像機，看得入了神，唇角不自覺往上挑着，眼裏有一顆最閃耀的星，那就是他的世界。

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徐紫檸陶醉其中，舞臺燈晃眼睛，這是她早就習慣了的，其實在臺上完全看不清臺下是什麽場景。

可是此時此景，她唱得很自在，悠揚婉轉的嗓音回蕩在偌大的操場，外面的高樓大廈亮着幾縷燈，點在這黑夜。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盡興地唱歌給衆人聽。

很滿足，也很喜歡歌詞所創造的意境。

她一直認為，音樂是很美好的東西，可以讓人走進另外一個世界，得到一種超脫現實的寧靜和在紛雜的世界裏找尋到最真實的自我。

“someone you held you held when you were lonely.

someone you called you called your one and only.

I threw it all away.

I went from someone you love to someone you hate……”

這首歌很動聽，旋律不算悲傷，但是很深刻。

當音樂戛然而止，她深深凝了一口氣，眼神薄霧般，手指陡然一停。

所有燈光這才亮起。

她起身，回歸現實，帶着自然的笑意給觀衆行禮，接受來自衆人最熱烈的歡呼聲，男生們為之動容的口哨聲都絡繹不絕。

衆人都沒有聽夠，意猶未盡，有人還在帶頭起哄叫她再唱一首。

旁邊有賣花束的，周致洋二話不說跑過去從一個阿姨手裏拿過最大的那一束，來不及付錢和說什麽，将自己剛剛用拍立得拍下的一張照片插在花上，便興致勃勃跑到了舞臺邊，他頓了頓，在暗處調整了下呼吸，這才看了看自己拿的這束花，是紅玫瑰，外面有一層黑紗，俗氣得很，但是沒辦法只有将就送吧。

“诶！還沒付錢呢！喂！”

賣花的阿姨剛緩過神來見他跑得挺快，頓時驚呼。

“多少錢，我幫他買單。”

張揚很是激動，連忙過去幫周致洋買單，這還是頭一次他見這般沖動的做事，跑得義無反顧的，生怕錯過了什麽。

阿姨瞥了面前這個人一眼，這才大大舒了口氣，有些埋怨道：“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可真是沒規矩，做事情有一出是一出的，我還差點以為被搶劫了呢。”

“嘿嘿，你放心，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搶劫他也不會幹這事兒的，他啥都缺唯一就是不缺錢，少不了你的，人家忙着給喜歡的女生送花兒呢，所以要争分奪秒，你理解理解。”

他一邊說得眉飛色舞地一邊還往舞臺邊兒上瞅：“得了，多少錢來着？”

“四百五。”

阿姨挑了挑眼一鼓作氣道。

“好嘞，四百五……額？四百五！”

那一束破花居然那麽貴！

“你沒搞錯吧，賣這麽貴，阿姨你可有點不厚道啊，你是怎麽進來的，居然在校園裏敲詐勒索學生是吧？”

“我……我哪裏敲詐你了！不是你說他不缺錢的嗎！”

“嘿……我！我是說人家不缺錢，但是不代表你可以坑人家錢吧。”

對方也有點心虛起來，的确對學生賣高價不厚道，很可能被舉報然後被趕出去。

她咽了咽只好讓步道：“行了哎呀，看在你們還都是學生，就兩百塊兒吧，賣給你們得了。”

順便還嘆了口氣，覺得自己賺少了。

張揚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反正待會兒可以找周致洋報銷的，邊舉起手機看了一眼她道：“付款二維碼。”

“……”

一束光掃到了周致洋身上，這下所有人都發現了他的存在。

他站在明處，偏了偏頭，看向徐紫檸，然後挺了挺胸，左手捧着一大束花，右手有些緊張地藏在褲兜裏，看起來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調調。

徐紫檸聽到歡呼，驀地回頭看了一眼。

他淡淡挑了挑眼皮，既然都被看到了也只有硬着頭皮上了。

于是邁着步子上去了，走到了舞臺中央站定，面對着徐紫檸。

她擡眸有些詫異地看向他，他眼神還有躲閃，幹脆将懷中的花一把遞了過去，見其還沒反應過來，便強硬地塞到了她懷中，然後自己反倒有些不自覺摸了摸鼻尖，勉強吐出幾個字：“那個……為了班級榮譽。”

徐紫檸尴尬地一笑。

為了班級榮譽算是怎麽回事？

她還是莞爾一笑跟他道了謝，随後燈光在無數人起哄聲中溺去。

她背着吉他退了場。

見着周致洋先一步下了臺，此時此刻卻突然不見了，不知道又去了哪裏。

“紫檸！”

李小娜跑到她身邊去一頓誇贊，把剛才自己最直觀的感受和在場所有人的情緒都跟她描述了一遍，最後得意洋洋地說了個結論：“你真的不是個人，怎麽能這麽好看的同時還這麽會唱歌啊紫檸，你可以去做歌手！真的，等你出名了，我就是你的頭號粉絲！”

徐紫檸低頭看了看捧着的那束花，土得很，不過上面插的那張照片卻很美妙，是她彈吉他時的一個微表情，卻被捕捉到了，拍得很有意境，難道是出自周致洋的手？

“小娜，這束花……”

她想了想，還是小聲問道：“是不是道具啊？”

“啊？什麽什麽道具？”

李小娜被問得一頭霧水。

“我是說這個是不是班裏的花？叫周致洋上臺送我當道具的？”

李小娜嗤了一聲：“你怎麽會這麽想呢！太天馬行空了吧。”

“不是嗎？那他剛剛幹嘛說是為了班級榮譽才送我的……”

“周致洋說的吧？他不會是不好意思了吧？你不知道剛剛他從賣花阿姨那裏奪過花就朝你跑過去了，人家還差點兒以為他搶劫呢！”

“噗嗤”一聲，徐紫檸有些不可置信地笑了出來。

“可能是他一時興起吧，畢竟紫檸你剛剛太太太太太太迷人了！是個男人都會為你癡狂的！”

兩個人慢慢踱步朝着操場外走去。

李小娜：“不過是他的話，也可能是為了班級榮譽吧，哎呀不管出自什麽目的，送了就送了，該收就得收，怎麽你還想着怎麽還回去不成？”

徐紫檸扯了下唇角沒有說話。

是的，既然收都收下了，還回去就顯得太扭捏了。

-

兩個人慢悠悠晃蕩了一圈兒，打算先回教室把這束太吸人眼球的花和吉他給放下，再去小賣部買點什麽吃的，畢竟折騰了一會兒也都有些餓了。

教室裏燈都沒有開，一個人也沒有，李小娜推開門，把燈按亮，說來也好笑：“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徐紫檸走回自己座位上，居然發現桌面上放着一些吃食，有個熱氣騰騰的煎餅還有打包的一盒混沌，像是剛剛放的。

她将吉他輕輕靠在牆壁上，花太占地方了不知道放哪兒，索性就擺在了周致洋桌子上。

“喲喲喲，這是哪位護花大俠給你變的吃的呀？”

李小娜很是羨慕地靠攏來：“啧啧啧，真是太讓人羨慕了！居然還有人給你送吃的。”

她伸手一摸：“這麽熱乎，剛送的吧，可是我們回來的時候也沒見到什麽人進來呀！而且學校食堂早就關門了，這時候還不能出校門吧，這個人是怎麽辦到的呀！”

這個确實是個匪夷所思的問題。

“是不是誰放錯了？”

徐紫檸打開來看了看、聞了聞，很香正合她意，在糾結着要不要吃。

李小娜爽快道：“哪有那麽多巧合……既然人家專門給你買了，你就吃吧，不吃也浪費，這種浪費可恥的現象我們還是要從源頭杜絕的。”

也是！

浪費可恥！

這話也說得正合她心意。

徐紫檸坐下：“那我就不客氣了噢。”

“等下！”

李小娜咽了咽口水：“會不會下了毒啊？這樣我以身犯險幫你嘗嘗，你……你分我一半煎餅呗。”

剛好煎餅是從中切成兩段的，可以分出來，況且她正有此意，要不然自己是吃不完這麽多的。

“想吃就直說嘛，還以身犯險呢！你要是吃死了我可負不起責。”

徐紫檸将遞到她手邊的煎餅又給抽回來，挑逗道：“要不你還是別吃了。”

“就算毒死我也願意，嘻嘻。”

李小娜一把給奪過來，咬下一大口，滿滿的幸福感：“這煎餅可以诶！真好吃，不知道哪家買的。”

“……”

-

張揚正在操場滿世界找周致洋，這哥們兒不會是送了花覺得尴尬找個地洞給鑽進去了吧？

正想着還真就剛剛掃到了他的身影。

“老大，你剛剛去哪兒了？”

周致洋喘了幾口氣，跑得太快了有些累，沒有回他。

張揚在他身邊仔細嗅了嗅，居然聞道一股熟悉誘人的煎餅的香氣：“你不會是吃東西去了吧？可是小賣部沒有煎餅賣啊……”

突然想到了什麽，眼光一激靈：

“洋哥你真不夠義氣，翻牆出去找吃的也不帶上我，而且還沒給我留半口吃的！”

周致洋叉着腰攤在了草坪上，這輩子就沒那麽迅速跑過，簡直到了他極限了。

張揚撅着嘴在一旁罵罵咧咧，他耳朵裏仿佛一個字兒也沒鑽進去，仰望星空，他反而泛起了一絲玩味的笑容。

休息了半晌，恢複了平靜和心跳，周致洋這才坐直了身子，撓了撓頭，問道：“胖子，有吃的嗎？餓了。”

“……”

張揚瞪大了眼睛，有些語無倫次：“你……你不是剛剛才出去吃過嗎？怎麽餓得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