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成年

成年

高考成績下來，紀煕川毫無疑問成為了理科的省狀元，而徐紫檸的成績則剛剛擦過一本線，也算是正常發揮。

填志願的時候她花了很長的時間去準備，确認了紀煕川第一志願填的是北榆第一醫科大學後，她再根據自己分數比對了整個北榆市的大學，最後選擇了隸屬于北燕大學私立的北商學院，雖然北燕大學是個重本學校，但是北商學院只是個二本，而且學費還挺高，妥妥的貴族學院，想要進去也是有門檻的，但是其金融專業收分剛好擦過一本線，在深西市也只有一個名額，于是她很果斷地就選了這個學校。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北商學院跟北榆第一醫科大學在同一個區，離得很近。

錄取通知書很快就下來了，懸着的一顆心也終于放下了。

十八歲的成人禮，徐紫檸是和父母一同度過的，出去旅游了一圈，玩得很盡興，臨近開學才回到深西城。

還有五天就要開學了，奔赴不一樣的城市，去往一個陌生又向往的新環境。

剛剛下過一場瓢潑的大雨，地面潮濕，天空卻仿佛被洗淨，瞬間轉了晴，熱烈的陽光穿過厚重的雲層灑下，将空氣裏殘存的濕氣蒸發。

剛出門的時候，徐紫檸還感覺有種很濕熱的怪異氣息。

早上李小娜才發的消息過來，說是原本訂在大後天的班級道別聚會提前在了今晚，因為各個地方的開學時間并不統一，有的人要提前一兩天，所以才選出了這個折中的法子。

今天李杭英剛好有事出去了，房間裏空落落的，徐紫檸從床上爬起來都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半了，随便打開冰箱打了個雞蛋，煮了些挂面來吃也算是吃了午飯了。

下午又在客廳裏窩着玩手機，一呆就是幾個小時，眼看着快要五點了，看到李小娜一陣一陣發來催促的消息，才不情願地翻身去換了身衣服出門。

其實她并不想去參加什麽同學聚會，班裏她也只跟李小娜熟悉些，其他同學平時連話也沒怎麽說過。

她挎着白色的牛皮小包出了小區，站在路口打車，光線愈發強烈，眼皮都不經意間收緊起來。

上半身是件極為簡約的天空藍的T恤，下半身是淡粉色短款的魚尾裙，帶着白色的貝雷帽，頭發慵懶梳成耳畔的兩個馬尾辮，看起來活力十足。

腳上穿了雙白色運動鞋，淺白色的長襪剛好提到膝蓋下，修長白皙的腿很吸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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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提前就訂好了，是藝泰酒店，這個地方徐紫檸沒去過，不過看導航打車過去也得半個小時。

-

“紫檸，你可算來啦。”

李小娜染了個白金棕色的頭發，在陽光下有些反光。

徐紫檸剛下車，就聽到了她的聲音，便将車門直接關上走了過去。

“這麽熱，你出來外面做什麽。”

“這不在是等你嘛。”

“喲，果然要去讀大學的人就是不一樣，這才多久啊，頭發都上了色。”

她仔細打量了下：“嗯，也挺好看的，這個發色襯皮膚。”

李小娜燦燦笑着，一邊将她拉着進包廂。

“人都到齊了，還就差你一個，對了，紀煕川确定不來嗎？”

徐紫檸搖頭：“他還在容州，來不了。”

“得嘞，你們都是富二代大忙人，忙着繼承家業呢，所以我要好好巴結巴結你們，以後才有口飯吃。”

“就你腦瓜子好，還知道為未來謀福利，話說我以後混不好了，那也可以去你的大豪宅混吃混喝？”

其實李小娜家境殷實，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是在深西當地也是有實力的。

“我們兩個，還說這些，你要來我随時都歡迎，住一輩子都行。”

徐紫檸撅嘴道：“我臉皮還沒厚到去跟你争家産的地步。”

“……”

進了包廂才知道，裏面空間很大，兩張很大的圓桌相鄰，與其有道屏風隔斷的左側是個可以喝茶聊天的客廳。

徐紫檸剛走進去的時候，衆人目光就直直地射過去了，她笑着跟所有人打了聲招呼，便找到角落裏的一個空椅子坐了下去，只不過這空間有些人擠人，腿有些無處安放，只好交疊曲在一起。

不一會兒，張揚就從陽臺上推開落地窗的門進來了：“哎喲，這不是我們的徐大美女嗎？我就說怎麽還沒來呢？來了也不吭一聲兒。”

李小娜：“人家憑什麽要跟你打招呼。”

陽臺上站着一個穿着黑色T恤的背影，下半身是條灰色的薄休閑褲，看得見脖子上挂着一根粗粗的銀色項鏈。

一眼就看得出來，這是周致洋。

聽到張揚肆意又刻意的聲音，他淡淡回眸，朝她掃了掃，目光不冷不熱，窗外太陽已經西落，點在地平線上，他的臉覆上一層橘黃色，臉部輪廓好像硬朗了許多。

徐紫檸跟他對視着，只好尴尬地勾了勾唇。

他漫不經心轉頭就回去了，視線猶如蜻蜓點水一般，并沒有多餘的情緒也沒有過多的交集。

好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挨着她的一位女同學問道：“紫檸，紀煕川不來嗎？”

“還沒回深西，來不了。”

殊地手機響了起來，她只好拎着去到陽臺上接電話，是李杭英打來的，問她在哪裏。

她抿唇接着電話，因為旁邊就是周致洋，還故意将背面對着他。

說完了挂斷電話，偌大的陽臺上正好微風徐徐。

徐紫檸轉身，不知道為什麽，旁邊這個人讓她有些莫名的情緒，但摸不清楚也道不明。

自從周致洋主動搬了座位，二人本是有些交集的同桌，好不容易緩和起來的關系，又陡然降到了零度以下。

也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麽，只好撤離。

當她正想推開玻璃門想進去，他卻突然靠在了門上。

她想從他面前繞過去，他又直起身子不偏不倚将她擋住，堵住了她的去路。

好像就是不想讓她出去的意思。

“你想怎樣？”

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周致洋雙手放在欄杆上，讪讪冷笑，耳朵上帶着一枚黑色簡約的耳釘：“好久不見，連句招呼都不打？”

繼而看向她：“想把我忽略掉？”

“我就這麽不起眼嗎？”

不，他并不是不起眼。

而是太起眼了。

“……”

“好久不見。”

徐紫檸也不打算逃了，既然開了口那就多說幾句也無妨，好歹也是同學一場。

“你報了哪所大學？”

“北燕。”

嗓音淡淡的，就像此刻那被風吹得彌漫的光：“你呢？”

她怔了怔。

北燕大學就是北商學院的本部，雖然一個是重本一個是二本，但是學區都是連在一起的，只不過是在不同的區域而已。

“北商學院。”

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她卻有些沒了氣勢。

周致洋昂着頭看向下方，并沒有多餘的情緒，而是淡淡吐出一個“哦”字。

可能是并不太關心北商是個什麽大學，也有可能還不知道這兩個大學的關系。

兩個人就這樣站在陽臺上過了十分鐘，什麽話也沒有說。

“那我先進去了。”

徐紫檸準備挪腳。

周致洋：“那我們還是同一個學校。”

“……”

-

吃飯的時候是大致是女生一個桌，男生一個桌。

但是女生那邊有的人帶了朋友來，一張桌子擠不下了。

男生那邊倒還有兩個空着的位子。

“來，紫檸，我們去那邊。”

李小娜将她活生生拉起來去到隔壁桌。

“你坐這兒。”

徐紫檸被她按下，右手邊就是周致洋。

張揚故意朝着旁邊挪了挪，李小娜坐在她左邊挨着張揚坐下。

因為崇尚自由，所以這一次沒有叫老師來。

陸陸續續上了菜，桌面有飲料和酒。

張揚叫人把紅酒都退下，緊接着服務員抱了幾箱啤酒來，他十分豪邁地踩着啤酒箱，自己親自負責開酒。

因為有他張羅，嗓門兒也大，說話幽默，引得笑聲不斷，氣氛也終于活躍起來。

女生那桌說話聲細碎，偶爾可以聽見有人談論“紀煕川”。

畢竟是二中的風雲人物，省狀元他還是出的頭一個，而且除了語文，其他科目皆是滿分，所以不論在哪個場合都能聽到有人提起他。

張揚也遞給徐紫檸一杯酒，繼而想跟她碰一杯：“來，徐大美女，咋倆來幹一杯。”

她也不是那種別扭的女生，也是笑着落落大方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豪氣！沒想到你還有這麽一面啊。”

接着又将她酒杯斟滿。

徐紫檸拿紙巾擦了擦嘴，低頭看了看杯中冒着氣泡的酒，自己平時不喝酒，只覺得酒有種苦澀的味道也不愛喝，但是畢竟馬上大家就要分道揚镳了，該喝的酒，也是一杯也不能少的。

相比之下，李小娜就自然得多，酒一杯一杯的下肚，也會主動去跟別人幹杯，人緣挺好。

周致洋卻莫名顯得有些安靜，只有別人主動來跟他幹杯的時候才會說一兩句話，然後一口一杯就下去，臉不紅心不跳。

來和他喝酒的人還很多，甚至隔壁桌的女生都來主動向他靠近，這場上數他雲淡風輕喝得最多，但是依舊面不改色。

“張揚考上哪個大學了？”

徐紫檸吃了幾口菜問道李小娜。

“好像是什麽體育大學，也是在北榆。”

說完還指了指周致洋：“咱幾個還是在同一個地方，離得近。”

-

接連喝了好幾杯酒，徐紫檸覺得胃脹有些難受，起身要去洗手間，一個端着涼菜的阿姨有些冒冒失失的，正好撞在了她身上，衣服上濺了一大團油漬。

“怎麽回事！”

張揚不耐煩地朝阿姨吼道。

見狀，周致洋眉心皺起，拿着一包濕紙巾起身走到她身邊去，幫她細致地擦着手臂上的東西。

“沒關系，我自己來，是我不小心。”

阿姨見她幫自己解了圍，便朝她說了聲“謝謝”然後就出去了。

徐紫檸淡淡接過他手中的濕紙巾，手臂往後疏離地移了移。

李小娜關切着上前：“紫檸啊，有事沒啊？走我陪你去收拾收拾。”

“不用了，我自己去，你坐下好好吃點菜，別喝了。”

“那好吧。”

徐紫檸一個人去了洗手間。

周致洋扯了下唇角，将手中那片紙巾緊緊攥在手心，然後又扔到了地上也跟着出去了。

-

徐紫檸只是簡單地拿洗手間裏的洗手液塗在衣料上揉了揉、沖了沖，沖淡了不少，但依舊有印子。

她啧啧嘴，用冷水敷了敷臉，本來頭昏腦脹的，此刻清醒了許多。

剛走出洗手間，便見到拐角處有個身影，手裏拿着件外套，嘴裏叼了根煙，吞雲吐霧。

見徐紫檸來到跟前，周致洋才站直了身子，将手中的煙撚滅，另一只手的外套遞到她跟前：“穿上，遮一遮。”

“不用了。”

他眸子黑黑的，不耐煩地挑眉，繼而将外套掀開，主動披在了她身上。

拂過一陣有氣息的風。

沾了水的衣服本就濕答答的，酒店裏空調又開得很低，冷風呼呼地吹，喝了點酒，本來就覺得有些冷。

衣服披上，果然舒适了不少。

她抿唇，視線從他臉頰上略過，臉色有些熏紅，不知道是喝了酒變紅的，還是因為他那有些冰涼的手指劃過她手臂有些發了癢。

“這麽熱，你還會帶外套。”

“車裏備的。”

“你還會開車？不過沒駕照好像不能開車吧，還有……”

她垂眸看向地上那根吸了一半的煙：“未成年不能抽煙。”

“……”

聲音糯糯的，撓得人心頭有些澀。

“誰說我還是未成年的？駕照剛拿到。”

周致洋寡淡地笑了笑：“你不也成年了。”

“額。”

徐紫檸稍微有些錯愕，剛過一個暑假他就拿到駕照了……

-

吃過了飯，有人趁熱打鐵提議去KTV要再進行第二場，大多數人也都同意了，便浩浩湯湯出了酒店。

“紫檸，一起去嘛。”

李小娜拉着她的手撒嬌的語氣搖晃着。

“我就不去了，我媽都在催我回去了。”

見她不肯松手再道：“畢竟還有幾天就要去北榆了，到時候再約，我呀要回去再陪陪她。”

“你這個借口找得也太……不好讓人拒絕了吧。”

李小娜這才松開她，不情願道：“說得我們就沒媽一樣，就你有孝心。”

“……”

徐紫檸耐心道：“不是……我爸他本來就……”

“好啦好啦，給你開玩笑的，你還當真了啊。”

她笑着道：“你回去吧，到家了記得給我發個消息哦。”

“好，你也少喝酒，注意安全。”

“沒問題啦。”

徐紫檸正拉開包，從裏面掏出手機準備打車，一時間面前卻轟隆隆地開過來兩輛豪車停在衆人跟前。

兩輛都是黑色的，一聲鳴笛過後，左邊那輛車敞篷犀利地打開，周致洋露出臉來朝着徐紫檸喊道：“上車。”

“不是吧？周致洋居然親自開車要送你……他那輛車起碼幾百萬诶。”

李小娜驚訝之餘眼睛都快要掉下來了。

“不過右邊那輛車是幹嘛的？怎麽一直堵在旁邊啊，你看，那輛車也是豪車诶，我靠，今天也是見世面了。”

周圍聲音此時此刻也都絡繹不絕，一大幫人聚在這裏圍攏着議論。

徐紫檸有些尴尬，衆人都望着她朝其身後自覺退開，為她讓出了一條道兒來。

眼睜睜被明晃晃地突出在了最前面。

周致洋也發現了前面那輛車，再不耐煩地按了下喇叭，見其不動，然後下了車去，直直地走到徐紫檸身前：“沒聽見嗎？”

“不用了，我打車。”

他撇過臉去掃了掃，舌尖抵了下唇角內側，繼而一把拉住她手腕将其帶走。

“周致洋。”

徐紫檸有些抗拒，此時此景有些浮誇。

“不想讓人看笑話就閉嘴。”

好吧。

她閉嘴。

突然右邊那輛車鳴了下喇叭，駕駛門驟然打開，筆挺的長腿從車上邁下，酒店門口那兩道射燈正好打在那個位置，聚在他身上。

“紀煕川！”

有人驚訝出聲喊道。

……

他身姿卓越，氣場強大。

關上車門的動作一氣呵成，帥氣逼人，傾身走到徐紫檸身邊頓住，将她身上那件外套給扯下來扔回給了周致洋，目光疏離地掃視了他一眼，很有種倨傲的姿态。

然後拉住徐紫檸的手轉身。

“謝謝。”

她還是回頭跟周致洋到了句謝，畢竟人家也是為了她好。

然後緊随着紀煕川的步伐上了車去。

張揚：“那個，來都來了不一起去玩玩兒？”

紀煕川：“下次。”

充滿磁性的嗓音就像沉在了這黑夜。

繼而他重新上了車，将車掉了頭直接開走了。

“嘿！這種人！”

張揚叉着腰，看着還停留在原地顯得有些落寞的周致洋，嘆了口氣上前去挽住他胳膊道：“老大，走，一起去樂呵樂呵？”

周致洋收回視線，甩開他的手将那外套一扔，徑直回到了自己車上去，“轟”的一聲油門拉響，敞篷重新合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