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少年

少年

新學期開始了，順利步入了老師們口中所謂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轉折點。

開學那一天，還真是不習慣。

少女四仰八叉地睡在溫暖的床上，正香甜。鬧鐘響了好幾次被不知覺拍到地上，還是李杭英做好早飯上來把徐紫檸給拽醒的。

“起來了檸檸，今天開學第一天可不能遲到，快起來。”

她将被子掀開，徐紫檸又皺皺眉将被子扯回去。

“檸檸！”

李杭英叉着腰，語氣加重變得有些不耐煩。

她只好揉揉眼，萬般不情願地從床上翻身爬起來，眼睛都還睜不開。

昨晚上半夜翻來覆去睡不着覺，好像就是傳說中的開學恐懼症，導致現在的她怎麽也睡不醒。

換好衣服下去吃完早飯，紀煕川也來敲門了，她收拾好書包出去，跟着他一同上了車，一路上都閉着眼在睡覺，這車坐墊軟軟的，睡起來很是舒服。

到了二中門口，紀煕川才彈了下她腦門：“小鬼，到了。”

“哦。”

徐紫檸張着嘴捂唇打了個呵欠，天蒙蒙亮，剛了車，那些霧剛散去遺留在空氣裏的小水珠沾在臉上還有些冰冰涼涼的。

學校外道路兩旁全都是賣各種早點的，有推着車賣豆漿油條的、還有賣煎餅果子的、各種面食的……也算是應有盡有。

此時此刻學生們陸陸續續都到了學校，有的邊走還邊拿着手裏熱氣騰騰的吃食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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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進去了，晚上見。”

她伸伸懶腰，精神好了不少，朝着他揮手告別，轉身的背影很是灑脫，也沒有回頭去看。

洋洋灑灑地進了校門，徐紫檸才發現身後好像有個人一直緊随着自己，猛然轉頭過去才發現是紀煕川，吓了一跳。

“你怎麽也進來了？”

“我送你。”

少年碎發傾斜在額頭有一定弧度，今天他看起來心情格外舒适。

“啊？你怎麽進來的？”

“跟着你進來的。”

“你不會是要送我去教室吧？”

他扯唇道：“對。”

“哎呀不用了，你待會兒該遲到了，倒是用不着對我這麽好。”

紀煕川長腿一邁，擦過她的肩，直直往前走去，好像他才是真的來上學一樣。

“……”

徐紫檸站在教室門口，周圍的同學議論紛紛，各個看到紀煕川的身影都在交頭接耳，格外引人注目。

“行了，你快走吧。”

他點頭，站在原地。

“下次別送了。”

說完，少女便跨進了教室，一如既往找到自己上學期坐的位置抽開板凳入了座。

桌面顯然剛被擦幹淨，還有些水痕未幹浮在上面，她掏出紙巾擦拭了一番，将包裏的東西順好，這才擡眸往窗外看去。

“瞧什麽呢！難不成在望紀大男神？”

李小娜拍了拍手：“剛才我在下頭都看到了，他親自送你來的班裏，啧啧，妥妥的花花使者一枚啊。”

徐紫檸笑笑沒說話。

“你看我剛來就把你桌子板凳給擦幹淨了，你也不感謝感謝我。”

“謝謝。”

李小娜挑眉：“僅此而已？我可是很世俗的。”

徐紫檸勾唇：“待會兒去小賣部，我買單。”

“好嘞，這還差不多。”

……

班裏同學剛好在叫先來的人可以去教務處幫忙拿教材書，此時來的人還比較少，很多人都是住校生，應該在宿舍收拾東西或者來了又出教室去了吧，徐紫檸和李小娜只有幫忙去做做這義務勞動了。

教務處每個班級的人都排着隊依次在門外等着抱書。

奇怪的是徐紫檸出現在哪裏，目光就聚齊在哪裏，而且這種目光之強烈和以往大不相同。

她站得有些無聊，為了躲避無處安放的眼神，只有掏出手機若無其事地看了看。

“紫檸，我暑假刷到了你晚會彈吉他賣藝的那個視頻了，哇塞，點贊好幾百萬吶，現在你徹徹底底成了大網紅了。”

李小娜很是歆羨：“诶，你暑假去哪裏玩了呀，有沒有接什麽商演什麽的，以你火熱體質，出場費肯定以好多個萬為單位的。”

她回眸看着李小娜道：“我可不是那麽世俗的人。”

“……”

“送上來的錢為什麽不要，而且你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你嗎？要是有這本事，肯定很多人連書都不讀了。”

“我們讀書不就是為了以後能夠賺更多錢的嘛。”

徐紫檸意味深長道：“我還是覺得要好好讀書比較重要，賺錢的事情以後再說，處在什麽階段就該做什麽樣的事情，有時候太急功近利反倒容易迷失自我。”

她将手機放回兜裏去，有些百無聊賴，前面還有四個同學就輪到自己班了，便朝着前腳挪了挪，抱着書走出來的同學渾身彌漫出滿滿的書卷氣息。

李小娜只好感嘆了一聲兒：“有錢真好，有的人還就是這麽清高。”

“說得好像你很缺錢似的。”

徐紫檸淡淡白了她一眼。

“那你以後想當明星嗎？”

“這個……”

這個問題她已經被問了無數遍，膩了。

“以後再說。”

“……”

很快輪到六班了。

徐紫檸跟在前一個同學身後進去領書，很厚很重的一大疊，她彎腰下去想要抱起來突然旁邊走過來一個男生道：“我來幫你吧。”

她擡頭瞧了瞧，也不認識：“不用，我自己來。”

頓時裏面有十幾個男生都在關注着她，好像每個人都想要上前來幫忙。

将書抱起，都快要怼上下巴那裏了，墊了墊便跟着李小娜出去了。

“你看見沒有，剛才那些男生排着隊都搶着想要過來幫你，哈哈。”

“你怎麽就不樂意呢？”

徐紫檸撇着臉過去跟她邊走邊說：“我又不是沒手沒腳，這種小事沒必要矯情。”

忽而之間，她無意識撞到了什麽，腳下剛好是個臺階，由于此時處于視線盲區，腳也踩空了，手裏的書全都頓時砸到了地上，身體也朝前不受控地撲去。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只有力的手在剎那間攬住了她，将她往回扯。

徐紫檸驚慌失措地擡起眼眸，對上身前周致洋那雙漆黑疏離的眼，他單手将她拉回，她直接撞到了其胸前，可是他卻站得很穩，身子很紮實一點兒也沒動。

有一瞬間慌亂，久久平息不過來。

周致洋凝了她幾眼，然後眼皮子一掀，整張臉漠然得沒有任何表情，繼而将手松開，語調依舊是欠欠的：“走路不看路。”

他身後貌似也沒有跟班。

難得今天是一個人出現在這裏。

周致洋彎腰将散落了一地的書給重新堆好，然後自顧自地轉身抱走了。

“那個……我自己來就好。”

徐紫檸有些不好意思嚷道。

他仿佛沒聽到，腳步一刻也沒停，很快便走沒了影兒。

李小娜：“哎，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怎麽都不幫我拿下……”

-

等同學們都到了教室裏，唐波也來了，開始安排他們按順序上去領課本。

每個同學書都拿完了，講臺上居然還多出了一套書，難道領書的時候多出了一個人的？

“安靜。”

唐波不急不慢地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再道：“大家也都發現了，書多出了一套。”

賣了個關子，他将幾本書不急不慢地合放在一起，然後再鄭重其事地擡頭說道：“我們班本學期轉來了一位很厲害的新同學。”

“卧槽！”

剛說完張揚就冷不丁冒出一句話，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注意素質！”

唐波也忍不住笑着，心情很是美麗，朝着門外望了望再說道：“來，歡迎我們的新同學來我們六班報道。”

這時候，門外有個神秘兮兮的人影走進來了。

少年迎着窗外的光而來，表情寡淡，身影颀長。

衆人在看清他是誰的時候通通一陣爆棚：

“卧槽！”

“我去！”

“我的媽呀！”

“天啦！”

……

驚訝聲此起彼伏，各個人目瞪口呆，震驚無比。

徐紫檸更是愣住了，對上紀煕川那雙直勾勾的眼，整個心都在跳。

少年揚着頭，單肩挎着黑色的小皮包，幾步就邁上講臺。

唐波給他讓出中心的位置，熱烈道：“來，給大家做個自我介紹。”

紀煕川目光看向班級的末尾，睨着角落裏同樣觀望着他的那個人，眼角微挑，眉梢不動聲色地揚了揚：

“大家好，我是紀煕川。”

就、沒、了……

唐波也沒想到這個自我介紹實在太簡短，幾秒鐘就完了，臉僵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

突然，教室裏響起了掌聲。

周致洋第一個為其鼓掌，嘴角扯着，一副要笑不笑的尴尬面孔。

繼而整個教室想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掌聲。

紀煕川低頭将自己的書拿起來，旁若無人般主動走到了徐紫檸座位旁的空位上，十分惬意地坐下。

唐波也沒多介紹，畢竟這個驚動了整個深西城、不管不顧地從英才高中轉學過來的紀煕川，恐怕很少還有學生不知曉的。

便鎮定下來開始強調了一遍開學的各方面該注意的事項。

可是班上的同學幾乎沒有一個人在聽他講話，而是目光都直直地、不可思議地看向了紀煕川。

徐紫檸也一直看着他，帶着諸多疑惑，見其臉色很從容，雙腿交疊在一起，本來桌下很小的空間兩雙長腿還真有點放不下。

她有些問題想問，突然有了那種度日如年的焦灼感。

這才想明白了難怪剛才他會一反常态非要送她來教室。

原來只是事出有因。

“叮鈴鈴……”

好不容易等到下課。

唐波慢悠悠在黑板上寫着什麽，還拖了幾分鐘。

等他走後，徐紫檸深深呼了口氣，對他直接問道：“你怎麽轉學來了這裏，紀煕川你這不是在胡鬧嗎？”

說實話她還是有點氣憤，英才高中那麽好的學校有那麽好的前途，他為什麽要來二中。

頓時感覺很屈才，為他感到不值。

紀煕川很認真地看着她，回道：“本想給你個驚喜，看樣子适得其反。”

“……”

還驚喜呢！

簡直就是驚吓！

“你難道不想我過來？”

少女撇了撇眼珠子，不知道該怎麽說。

“我當然想。”

這是事實，甚至很懷念他坐旁邊在學校一同上下課的日子。

但是她不能這麽自私，比起高三轉學過來，她還是希望他能夠過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驕傲，待在适合自己的位置。

如果她夠不到，那麽就會努力去達到，和他盡量在一條水平線，主動進入到他的世界。

“但是你不能這麽任性。”

她抿抿唇，瞳孔裏有些濕潤，是的，她感覺到有些酸澀，有一種強烈的傷痛湧上心頭，越是看他就越是堵着氣，一時間有點難受：“你難道是為了我才轉學的？”

少年視線頓了頓，然後躲閃了：“你別多想。”

他很明顯感受到了她的情緒。

“我已經轉過來了，這些都不重要。”

“紀煕川！你以後能不能不要這麽自作主張。”

徐紫檸起身将後桌往後一擠硬是跑了出去。

紀煕川眉心皺起，用手用力揉了揉太陽穴，繼而撇過頭去望了身後的李小娜一眼。

-

上課鈴打響，徐紫檸還是沒回來。

李小娜感覺到事态不對，便出去尋她。

終于在操場草坪上看到了她的身影。

少女呆呆地抱着自己坐在草坪上，頭埋在膝蓋處。

此時這裏沒什麽人，顯得空落落的。

她緩口氣，走到她身邊去，挨着坐下，用手輕拍了下其後背。

“紫檸，別氣了，他轉過來不是好事嗎？你應該多聽他解釋。”

“紀男神不是那種會一時沖動的人。”

徐紫檸擡眸，下巴抵在手上，眼睛有些泛紅：“可是他應該待在屬于自己的世界，我不想讓他委屈。”

“轉到這裏來有什麽好，還要遭受那麽多質疑和流言蜚語，我不想看到他被別人議論，我希望他永遠高高在上，永遠那麽驕傲。”

“可是他并不覺得委屈啊，而且還很開心呢，再說了，他在哪裏都會是高高在上的，因為他本質就是那樣，好比是耀眼的星吧，無論在哪裏，人們一眼就可以看到它，他在哪，他的世界就在哪，不會消失的。”

她咬咬唇：“小娜，我是不是很差勁，如果我學習再好一點，就可以跟他一起在英才，他就不用轉學過來了。”

她的聲音有些弱，夾雜着空氣般輕飄飄的。

“怎麽會！徐紫檸你再這樣說可就是在羞辱我們這種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哦！”

李小娜做出很是幽怨的神情：“你只是在學習方面，選擇了你并不擅長的理科，在這個領域你也不差好嗎？只是不是那麽有天賦而已。”

她更加語重心長道：“但是除此之外，你其他方面跟天才無疑，屬于極度有天賦的人，沒人會因為你不是第一名而看不起你，你看看你現在成了我們二中的代言人，甚至是在整個深西城都數一數二，你很紅好不好？以後還有可能當大明星。”

“紀煕川呢是個臉蛋天才，學習能力強毋庸置疑，但是你讓他唱歌跳舞或者做他并不擅長的事情，那也會是很差勁的嘛。”

“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那些很耀眼的人，只是在各自擅長的領域裏熠熠生輝而已。”

徐紫檸默默點頭，覺得開了些竅，好受了許多。

“既然紀男神來了，那就開心些嘛，人家畢竟做出了那麽大的犧牲，反倒沒落得個好，會很難受的，我剛才出來看他的神情，有點失落，真的……”

徐紫檸問道：“是他叫你來的吧？”

李小娜木然了幾秒，回想起徐紫檸剛跑出去他轉頭那看着她的眸子，很明顯是讓自己來找她的意思。

不過她還是扯淡一笑：“哪兒有，你不要把我想得太沒心沒肺，這麽拎不清的好嗎？”

額。

其實還真是有點沒心沒肺……

不過就算紀煕川不授意，她也會自己主動出來找她的。

-

最終徐紫檸在李小娜陪同下回到了教室，她收拾好情緒安安靜靜回到了座位上去。

紀煕川利用課餘時間也主動跟她聊了很多，也告訴了她關于佳隆多大學政策改變的事情。

而且以他的能力，也肯定能考上。

“那紀叔叔呢？他怎麽會同意的。”

“他知道了政策改變，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

這一點徐紫檸還是在意料之外的。

看來紀柏奇只是希望他兒子能上佳隆多大學就行，至于過程他還是不怎麽幹涉的。

“那你為什麽要轉學過來呢？不覺得麻煩嗎？”

他扯唇一笑：“手續我爸暑假就叫人辦好了，我什麽也沒做。”

朝她靠近了些，垂眸道：“也是方便為了給你講題。”

“……”

這個人真是有些狂妄到無所不為。

-

接下來的時間，徐紫檸漸漸接受了紀煕川轉學而來成為了她同桌的這一事實。

而他的轉學，讓英才高中和二中結下了不小的梁子。

一向鼎鼎有名的英才高中，這麽多年有史以來出現了第一個主動提出轉校的學生，而且還是一直以來都讓他們引以為傲的優秀代表。

剛開始紀煕川提出轉校的時候，校領導高度重視，極盡所能想去挽留，但是他态度極為堅決，百般無策便只好松手，這讓人感到非常惋惜。

而二中的領導卻截然相反，顯得非常開心和風光，像中了彩票一般，因為紀煕川很有可能成為本校有史以來最優秀的傑出人才。

剛開始本來唐波和一衆老師都還很擔心紀煕川和徐紫檸兩個人過于親近，容易早戀的問題。

但是長時間下來，見他們兩個人大部分時間都是坐在位置上專門學習的。

紀煕川成績毋庸置疑，輕輕松松奪冠，全校第一，不出意外也是科科滿分，神一般的存在。

徐紫檸在他的悉心陪護下，更是進步了一大截，考試進入了全班前十名。

這讓所有人都感到驚喜和詫異。

漸漸也沒有人再去糾結和關注他們兩個人這個問題了。

而周致洋卻好像全然變成了個隐形人，越發顯得跟所有人都有些格格不入，成績位列紀煕川之後，畢竟語文這個弱科還是敵不上紀煕川的。

徐紫檸也很少再關注到周致洋這個人了。

生活又恢複了平靜。

高三是個狂刷題備考的階段。

一輪一輪的考試席卷而來，早已将人的心氣神兒都給抽走了。

簡單而忙碌，熱忱又迷茫，這就是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