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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沉睡得有點晚兒。自從闵景和說了那些話後，他就有點不自在。尤其在闵景面前。

黎陽進入寒冬，他穿上平時不怎麽穿的外套，買了杯豆漿在路上喝。

高翔看了他一眼，有些嫌棄地說：“這沒糖的豆漿有什麽好喝的？一股子味兒。”

應沉有個習慣，他愛喝無糖豆漿。很多人都受不了這個怪味，他硬是喝了十六年。

應沉撇他一眼，晃了晃手裏喝了一半的豆漿：“少管別人的生活。”

高翔：“……”

“對了，你和學委怎麽了？我總覺得你倆最近不對勁兒。”

應沉叼着油條，聞言，動作頓了一下。

闵景跟他表白這事兒，仿佛成了兩個人之間隐晦的秘密。除了兩個當事人，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應沉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他堅信自己是直的，不想讓別人誤會自己是gay。

清晨的風摻着霧氣，撩起他額前的碎發，應沉咬了一口油條，說：“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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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老師最近有事，空出來的課讓班主任給用了。這節數學小測，試卷等到上課發下來，到現在時間過了一半。

為了防止某些同學不老實，楊蔓吩咐課代表拉開桌子，中間空出一個過道。

應沉坐在倒數第二排，他最近感冒了，嗓子不舒服，腦子拎着個錘子似的發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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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漫了些紅血絲，他按了按眼皮，目光聚焦看試卷上的題目。

之前闵景給他補習的效果不錯，應沉至少能答對一半的題。他這次月考在班裏進步了六名，年級進了前六百。

雖然進步不是很大，但楊漫還是驚訝到了。她實在沒想到應沉整日吊兒郎當的，短短半個月內，進步如此之大。

于是當天，應沉就受到了學習生涯中第一次表揚。

晚上回去的時候，闵瀾做了一桌子他愛吃的菜，一個月不怎麽回來的應天時特地從公司回來，帶他去公司逛了一圈。

應天時是家裏老二，還有個哥哥在國外，在醫學界是個很有威望的教授。倆兄弟志向不同，應玺十八歲就出了國，考上國外一等的大學，老爺子也不反對，畢竟家裏還有應天時照應，索性讓應玺在外面紮根，混得風生水起。

應沉很少見到叔叔，只有新年的時候，他叔會給他發個巨額紅包，讓他好好學習。等長大了去國外找他。應沉笑着搖頭，他對出國這件事兒不敢興趣，也沒想着出國。

應老爺子經營大半輩子的心血，全交到了應天時手上，家裏的家業指望他一個人。但人總有扛不動的那一天，他年過五十，總得為自己找好後路。

趁着周末，應天時帶着應沉去了趟公司。他很少來這裏，公司裏的人也認得他，應家的小少爺。态度恭敬的喊了聲小少爺，應沉有些聽不慣這些，應天時告訴他，以後這些都要适應，免不了的。

倆人上次鬧了矛盾，應天時也沒提，給他介紹了一通公司的分布，以及哪個部門負責哪項工作。

應沉聽得心不在焉，一下午都待在公司裏，應天時給他介紹了幾位公司的股東和經理，他懶得應付，幹脆下樓待在車裏。

他不傻，能看出來應天時帶他來的目的。無非是想要他接觸公司的事情，好以後有個接班人。

應沉對這些沒有興趣，反倒多些厭惡。

晚上，回到家。應天時告訴他，他遲早都會面對這些。

應沉當時只是笑了笑，沒說話。他沒有目标，沒有理想，更不會為自己是将來打算。

安靜的教室忽然發出一聲巨響，連帶着椅子磕在地面上的沉悶響聲。

衆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見倒數第二排倒下去一個人。

驚得旁邊幾個人嚯一下站起來，發出害怕的喊聲。

“老師老師！應沉暈倒了！”

楊蔓趕過來時，班裏全亂了套。她沖進教室裏，看見應沉被闵景背起來，耷拉下來的手指在空中蜷了蜷。

似是沒料到這種場面，所有人都顯得格外慌亂。只有闵景冷靜地看着她，眼底漫上淺淡的猩紅，平淡的嗓音添了幾分慌亂：“老師，打120！”

楊蔓慌張掏出手機，出去打了電話，回來時應沉迷迷糊糊睜開眼，緊貼着闵景的側臉。

闵景側頭，看着他。

半個小時後，應沉被推上救護車，意識恍惚。

楊蔓看着救護車走遠了，才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說：“走吧，應沉沒事。”

闵景垂眼，沒有說話。

高翔急忙趕過來，看見救護車的屁股，呼了一口氣：“應沉沒事兒吧？”

闵景往回走，說了句：“不知道。”

他往教學樓走，高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有些懵。

不是，這到底是有事沒事啊？

應沉做了一個夢。夢裏，他回到遙水街，巷子蹲着一個哭泣的女人。他看着那個女人的背影，跑過去，喊了聲：“媽。”

女人擡起頭，滿臉淚水，把他緊緊抱在懷裏，聲音哽咽：“阿溺…媽媽對不起你。”

應沉被抱得喘不過氣，他想伸手抓住翟蘭的衣領，卻被一雙手推進海裏，他雙眸皆是恐懼，掉進冰冷的海裏四肢僵硬，鼻腔被填滿，想發出聲音卻被濕鹹的海水灌入肺部，整個人往下墜，淹沒在漆黑的海溝裏。

畫面一轉，他來到那個破舊的小區，夜晚，天上的星星閃着微弱的亮光，他看到牆頭爬下一只野貓。

沖他跑過來，滾到他腳下，發出嗚嗚地叫聲。應沉彎身，拂了拂它的頭，野貓往他手心裏拱。

他聽到頭頂有人叫他的名字。

應沉擡頭，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他透過梧桐樹看到一個人影——

“應沉？”

闵景探了下他的額頭，還有些燙，他皺眉剛要收手，下一秒，病床上躺着的人忽然睜開眼。

應沉眼神潮濕，有些空洞地看着他。

闵景緊繃的眼皮耷拉下來，嘴角牽起一點兒弧度：“你醒了。”

“我在醫院？”應沉說。

“嗯。”闵景說，“你有點兒發燒。”

應沉沉默了幾秒，點頭。

闵景看着他，開口道：“不舒服怎麽不告訴我？”

應沉躺在病床上，嘴唇幹澀，聞言，他垂在身側的手指輕微的抖了一下。

闵景走過去，說：“把藥先吃了。”

應沉眼珠子動了動，順着他的話看到桌上放着一杯溫水和幾粒藥。

他拿過來，抿唇喝了一口。幹澀的嘴唇濕潤了幾分，闵景看着他又吞下幾粒藥，眉頭皺了皺，卻也沒表現出不耐。

等他喝完，闵景拿過杯子清洗了下，回來時，看見應沉半坐在病床上，頭發軟軟地耷拉着，皮膚泛着病态的白，整個人比平時乖了不少。

見他走進來，應沉扭頭，嗓音如破鑼沙啞：“你怎麽來了？”

闵景實話實說：“請假。”

應沉皺眉，過了一會兒說：“你趕緊回去吧，我沒事兒。”

闵景看了他一眼，似乎對他的話空耳不聞。

病床上的人沒再有動靜。

隔了幾分鐘，闵景才聽見低低的一聲：“…我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他目光一頓，看着應沉棕色的眼睛。闵景很喜歡他的眼睛，似深似淺，什麽情緒都能在這雙眼睛裏表現出來。

比如現在，他能看到男生的不安與忐忑。

闵景宗走過去，短暫地抱了他一下，低沉的嗓音安慰道：“沒事，休息吧。”

應沉被他攏在懷裏，鼻息噴在他的脖頸，闵景感覺到懷裏的人呼吸不穩。

可能是不舒服了。

他起身，卻被應沉重重抱在懷裏。闵景身體僵硬了一瞬，而後聽到男生在他耳邊啞聲說：“…對不起。”

闵景揉了下他的頭，笑着說：“不用和我說對不起。”

最後一句笑意顯然更甚：“以後不再躲着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