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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楠敏銳地發現氣氛不太對。她把文件遞給對方助理。
轉頭又去看她老板。
不知怎麽,顧楠總覺得他老板周身萦繞着低氣壓。應沉沒別的,唯獨在人情世故這方面信手拈來。他喜歡體面地去見客戶,這樣才能提高可靠度。适當的謙虛,什麽人說什麽話,從不幹讓彼此難堪的事兒。除了昨天和今天。
等對方助理确認合同無誤,應沉才開口:“闵總,怎麽樣?”
闵景看他一眼,唇角微勾:“不錯。禮尚往來,應總請過目。”
聽到那聲脆生生的“應總”。應沉嘴角扯了一下,沒說話。
旁邊的助理把合同遞過來,應沉接過看了兩頁。在最後一頁右下角停下目光,白紙黑字,寫着闵景的名字。字體蒼勁有力,尾筆拉出略長的痕跡,線條棱角分明。給人一種放蕩不羁,卻又認真可靠的感覺。
應沉一眼就認出闵景的字。
當初就是這樣的字刻在他得零分的試卷上。也是這樣的字給他寫下每道題的答案。
闵景眸光晦暗,他看着對面的應沉說:“有問題盡管提出來。”
“沒。”應沉扯唇,他翻過一頁,“闵總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咱們就把合同簽了。”
應沉擡眼,闵景看着他,和他對上視線。他不置可否地點頭。
顧楠遞過去筆,應沉打開筆帽,在右下角熟練地簽好字。對方助理确認無誤後,将合同收進文件夾。
又聊了下之後的工作事項。這些經濟糾紛案馮原由很簡單。起初M公司收購了一塊郊區荒廢的地皮,本來打算在那兒建一個公司分部,誰知賣家臨時反悔,還沒簽合同,就将地皮反手賣給了這所上市公司。只是因為價錢比M公司高了三倍。所以兩家公司都不樂意主動讓出,一直保持對立的狀态。
M公司是黎陽的老産業,經營時間長,範圍廣,涉及到各個領域。按往常如果是新上市不久的公司碰到這檔兒事,肯定不會得罪這麽大公司,而闵景這邊卻毫不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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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沉并不知道他買那塊兒地皮的目的,也懶得管。可現在他是這方律師,必須要了解一切,然後盡可能幫委托人争取最大的利益。
應沉平時看着吊兒郎當的,真正投入到工作很少受旁人影響。但擺在他面前的不是別人,而是闵景。他無法做到讓毫無波瀾,只能最大限度的忽略他的存在。
了解完基本情況,已經接近傍晚。本來約好一起吃個飯,應沉沒多少心情,找了個理由便離開了。
顧楠拿着合同跟他走出去,試探問:“老板,你和闵總認識啊?”
應沉倒也不否認,嗯了一聲,說:“同學。”
“那……”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應沉。”
倆人停下腳步,應沉回頭,看到闵景穿着件黑色襯衫站他身後。他高挺的鼻梁架着一副金框眼鏡,細長眼鏡鏈垂在臉側。鏡片後的眼睛直直盯着他。
這麽看,他确實變了很多。
應沉還未說話,一旁的顧楠慌慌張張說:“那個…老板,我先去開車了。”
說完,一溜煙沒了人影。
應沉沒見她這麽慫的時候,他笑了一聲,才往原路折返回去。
他在離闵景的二米遠停下。應沉擡了擡眼皮,眼神冷淡,語氣更冷:“闵總還有事要交代?”
闵景看着他,嗓音低沉:“聊聊?”
應沉笑了一聲,“聊什麽?工作?闵總不用擔心,我幹了這麽多年不會出錯。”
闵景依舊盯着他,不吭聲。他肩膀寬闊平直,黑色襯衫恰到好處勾勒出他狹窄的腰線,隐沒至褲腰。
應沉收回目光,笑着說:“闵總沒事了的話,我就走了。對了,之前的資料我讓助理發郵……”
話沒說完,他的胳膊就被人拉住。應沉愣住,嘴巴微張,後知後覺朝闵景看過去。
他皺眉,甩了甩手。對方力大如牛,瘦長五指緊緊扣住他,愣是沒讓他掙開。
應沉聲音徹底冷下來,沒了那點兒虛僞的笑意:“放開。”
闵景面無表情道:“你還在生氣?”
他突然起來的一句,像是質問。應沉氣笑了,一時間也忘了掙脫,眼睛盯着他:“生什麽氣?闵總你說這話我聽不懂啊。”
闵景油鹽不進,繼續說:“應沉十二年了,我很想你。”
他平靜說完這句話,感覺掌心那股拗勁兒消了許多。頭頂冷白的燈光照在兩人身上,應沉被一片高大的陰影籠罩。
他瘦了,棕色眼睛深沉不少。頭發比以前短了點兒,眼圈一片淡淡的陰翳,漫着猩紅的血絲。
這是重逢後,闵景第一次近距離看他。
“闵景。”應沉叫他的名字。闵景感覺心髒被戳了一下,酸澀感纏繞着酥麻的痛意湧上心尖。
四目相對,他說:“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過得很好,我們別在提以前行嗎?十二年了,我今年他.媽要三十了,沒時間陪你玩游戲。”
闵景說:“所以你覺得我回來找你是耍你?”
應沉牙根不自覺咬緊,連呼吸都覺得刺痛:“我沒覺得。只是我不想在和你産生交集,栽跟頭這件事,我不想在有第二次。”
說完,他從闵景中狠狠抽出手,往走廊另一邊走,留下一句:“案子結束後,我們不要再見了。”
闵景盯着他離去的背影,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
他沒資格站在他面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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