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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只了解我一個嗎?”
薛忱垂着睫, 低聲問道。聲音格外輕,像是從不知從何方飄來的。
昭瓷怔愣,沒懂他的意思, 一時也不曉得如何回答。只抿唇,半晌不說話。
“昭瓷。”他就又喊了一次。
“是只了解我嗎?”薛忱輕輕重複,長睫遮瞳,下颌的線條也愈發緊繃凜冽。
他實在不喜歡她看別人的眼神與看他的別無二致。
說話間,他已然将那堆小山樣的東西收入芥子囊中,得以徹底注視着她。他松開正攥着的尾指,卻又同時試探地網住她整只手,一點點得寸進尺。
昭瓷低着腦袋, 還在想怎麽回答,忽地又聽他輕輕催道:“說話。”
撩起眼皮望去, 少年正對着盞燭火, 眼底映着灼灼燈芯和一點她的模樣, 溫和卻又冷淡的。
昭瓷思索片刻,認認真真保證:“我會像了解其他人一樣了解你的。哥哥那樣、珊珊那樣, 還有任何我熟悉的人那樣。”
她掰着手指, 挨個數過為數不多的幾個熟人, 試圖證明些什麽。才剛起頭, 便被薛忱忍無可忍打斷:“那不行。”
不行什麽?
昭瓷遲疑眨眼。
她的手指被攥得生疼, 面頰也被他像揉面團似的, 左右拉扯。
這是拒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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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她來了解他。
昭瓷看着他那張臉放大,又眨了眨眼。他學她那樣,在她額前一撞, 只是力道比她小得多。
耳邊又想起方才三頭鳥那堆奇怪放浪的話,昭瓷屈起手指, 強捱着不推開他,揚起下颌道:“我明白了。”
明白他只想維持現在的同門關系,不親近到無話不說,也不疏遠到無話可說。
“那我們是好朋友嗎?”她問,不自覺歪了下腦袋。
薛忱看着她,微彎眉眼:“嗯,現在當然是。”
她之前說得太嚴肅,薛忱直覺她明白的東西不是他想讓她明白的。想聽聽她的心聲,又不想松開她的手。
沉默剎那,他目光微動,溫聲問:“你說,你明白什麽?”
“明白你想讓我明白的。”昭瓷含糊其辭應道。雖說她很能理解,可被拒絕就是叫人難為情的。
在這時,三頭鳥的說話聲、妖怪的打鬥聲,還有百鬼夜啼聲,統統都歸于一片平靜。
燭火昏暗,室內無風無聲。
薛忱沒再說話。
忽地,體內似有股涓流淌過,遲緩輕細,順着經脈流過肺腑。
他幾乎霎時繃緊背脊,松了手,猛地退後幾步,倚着窗框,面無表情地凝視着不遠處的姑娘家。
火光落在她的眼底,明明滅滅,似乎一直要往睫毛燒去。
“不準這樣。”他低聲和她道。
昭瓷遲疑眨了下眼。夫子說過,靈氣入體查探對方狀況,是修士間經常用的手段。
平日裏,師兄師姐們也都會突然這樣的。但薛忱怎麽反應那般大?
在他撤手的剎那,三頭鳥的聲音又卷土重來,依舊在樂此不疲說着奇怪的話,吵吵嚷嚷。
室內空氣變得愈發黏稠,像張網似的,兜得她有點喘不上氣。
昭瓷竭力忽視心裏那點異樣,指腹摩挲,卻怎麽都驅不散殘留的冷感。他果然還傷着,只表面好得七七八八,內裏氣息亂七八糟的。
“我明天帶醫修來找你。早上可以嗎?”昭瓷直接開口,都沒問他要不要、去不去。他實在太愛陽奉陰違了,不能再留丁點操作空間。
【他要再說自己沒事,不用去,或者不想去,我就把他藥暈了丢過去。】〓
昭瓷心裏超級兇。
薛忱霎時咽回推脫的話,擡眸,看眼外邊的天,輕輕道:“不要早上。”
昭瓷不為所動:“就要早上。”
選擇越多,操作空間越大。她問那一句,只是客套性地走個流程。
“方才那堆東西裏有個紫色的瓶子,你先拿出來喝了。”昭瓷指揮道,神情比姚渠長老抽查時還要嚴肅。
那個紫色的瓶子瓶子好找得很。正中還貼着個簡筆畫,烏發青衣,與她有幾分相似。薛忱垂眸,指尖悄悄将她的輪廓描摹仔細。
昭瓷盯着他喝完,稍稍松口氣,上前一步,想再像方才那樣探探他的狀況。才有動作,立刻便被摁住腦門,半分動彈不得。
她困惑擡眸,在少年眼底看見一閃而過的赧然。他正對着盞燭火,眼底頰側耳尖,都染着瑰麗異常的色彩。
薛忱猜到她要幹什麽,推開她,在她要開口前,用力一彈她的額前,繃緊下颌:“不可以的。不要靈氣入體,也不要靈氣入識海。”
“對任何薛家人都不可以。”他又重複之前說過的話。
提到靈氣入識海,昭瓷倒是有點印象,猜這約莫也是薛家人與衆不同的某種習慣。想問問怎麽回事,又怕超過同門的界限,打探了他的私事。
昭瓷摳着指甲蓋,半晌,只點點頭認真道:“好的。”他如果想告訴她,應當就會告訴她的。
“那明早……”她試探着問,想強硬點,又不太想罔顧他意願地當個煩人的家夥。
夜色暗沉,燭火稍息,室內的溫度卻不降反升。
薛忱松開手,垂眸,盯着地面兩人交疊的影子,微不可查地彎了眉眼,溫聲道:“下午好不好?”
除非只剩口氣,他受了傷向來不找醫修。但她要和他一道,那也可以,那當然才可以。
下什麽午,早上都嫌晚。
若非醫修非重傷不看,昭瓷都想直接将人拽過來。
冷不丁的,突然聽見少年溫和冷清的嗓音:“你自己看看現在什麽時辰?”
昭瓷應得很快:“寅時啊。”
又問:“怎麽了?”
薛忱瞧着她打個小小的哈欠,眼底一圈烏青,無奈道:“那還早上呢,你不睡覺的?上回才和你說過的,要睡足四個時辰。”
原來是因着這個。
昭瓷趕忙搖頭:“這不重要啦,一點也不重要。”
不過薛忱的話倒也提醒了她。剛想開口,百妖夜啼裏混着聲尖銳的叫喊,她猛壓眼皮,差點就分外猙獰地龇牙咧嘴。
這鬧人的聲音什麽時候能消失啊?她悄悄嘆氣,記憶裏也就方才莫名其妙平息了會兒。
“那我走了,明早來找你。”邊說着,昭瓷邊往門走去,叮囑道,“好好休息。”
薛忱也想問她昏迷後的事,但月上樹梢的,他便只颔首,輕輕應道:“好。”
又補充:“困就別起來了。”
“會起來的會起來的。”昭瓷認真保證,沖他揮揮手,“晚安。”
“晚安。”薛
忱笑了一下。
門合緊前,他突然又喊到她的名字。昭瓷趕忙打開,探進個腦袋,疑惑問:“怎麽?”
“你之前說的那些話,”他垂眸,沒有和她對視,異常輕地道,“我也是。對不起啊。”
昭瓷微愣,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很感謝能認識你,也很抱歉有忽視你。”
“我也是。對不起。”
/
次日晨,昭瓷就去回早了薛忱,同他一道去看醫修。出來時,渾身都輕松不少。
醫修說他無甚大礙,又用了幾個術法,便讓他們走了。
清風和煦,左右兩側青樹載着亮光,随意搖曳。
他們并肩走着,正正好走過薛忱窗前。昨日妖怪打架的地方,這會兒只剩下一地焦黑。耳邊倒還能聽見百妖夜啼的聲響,只是不如之前那麽鬧人。
“我現在真挺好的。醫修也說過沒事的。雖然能聽見百妖夜啼,但也沒什麽的。”昭瓷再次重複。
自從知道她能聽見那堆奇怪的聲響後,來回路上,薛忱就總問她有沒覺得哪不舒服、哪不對勁。弄得她都得懷疑下自己是不是玻璃做的。
想了想,她大方沖他伸手,掌心朝上道:“要不你輸點靈氣進來看看吧?我不要緊的。”
“不要。”薛忱凝視她半晌,懶散應道。他擡手,在她掌心不輕不重地拍了下。
想這麽幹,但确實不能這麽幹。太親近又太冒犯了。
她不知道就算了,但他實實在在不能這樣先斬後奏。
“那我有事會和你說的。”昭瓷收回手,補充,偷偷陰陽怪氣道,“反正我也不知道怎麽瞞過神魂契。”
薛忱沉默,不自在地一摸鼻子。
他拍她的時候,周圍分外安靜,久違的安靜。
可等他松手時,又是紛雜的喧鬧,百妖還在不停地啼鳴着。
她內心隐隐有個猜測,輕輕揪住他的衣擺,試探着問道:“你手能給我一下嗎?”
薛忱沒意見,将手遞過去,懶散問道:“怎麽?”
話音剛落,他指尖一縮,沒來得及挪走便被柔軟溫熱的觸感包裹。
昭瓷攥住他全部的手指,又松開,再攥緊,像遇到什麽有趣的事,樂此不疲玩着。
在她最後一次抽離前,薛忱微顫眼睫,很快收攏五指,反客為主地攥住她全部的手指,再次問道:“怎麽了?”
他攥得不大緊,昭瓷也沒抽出來的想法,輕微晃着,指尖一下下與他的指尖相碰。
“就是碰到你時,周圍會變得很安靜。”她認認真真道。好像碰到他的時候,就會聽不見百妖夜啼的聲音。
“咳咳咳。”
後邊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幾聲刻意的咳嗽打斷。
回過頭,果然看見是昭鄒。他背着手,正前所未有和善地望向她,和藹微笑。
沒等她開口,他就慈祥道:“昭瓷啊,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他已經站着觀察很久了。真是越說越離譜。
昭鄒的笑容愈來愈和善。
“就來。”昭瓷應道,松了攥着的衣袖。自己的衣袖卻在同時被輕輕一扯。
“我在這等你?”薛忱垂眸,望向她嫩粉的指尖,又有點手癢想捏,指腹摩挲着。
昭瓷點點頭,又很快搖頭:“沒事,我等會去找你罷。”
這番對話自然盡數落入昭鄒耳中。他聽得眉心一跳一跳,深吸氣,才慢慢将心态放穩。
之前那個送發簪的還沒找着,這又來一個。昭鄒實在擔心自家傻白菜吃虧。
等她過來,昭鄒一揚下颌,帶人走到角落,嚴肅喊她大名:“昭瓷。”
他嚴肅,昭瓷也跟着嚴肅,板着臉問:“怎麽了?”
上回見昭鄒這樣的神情,還是她大考好幾門課不及格時。
“是這樣的,哥哥我呢覺得找到好朋友确實是件很好的事。”昭鄒清清嗓子,盡量讓氛圍不那麽緊繃。
昭瓷不明所以,點點頭。
他這才進入正題,狀似不經意問:“但你覺不覺得,你和那誰關系可能有點過好了?”
他連薛忱的名字都不願意喊,想起方才那幕,就一個頭兩個大。
這幾天,他也有打聽薛忱的事,衆說紛纭,有人崇拜他也有人唾棄他。
昭鄒也知道傳言不可信,也很感念他對昭瓷的照顧,可一碼歸一碼,他實在不想昭瓷和任何可能帶來麻煩的人扯上關系。
但昭鄒也沒想叫她不自在,拇指和食指捏了小段距離,委婉道:“雖然就一點點,這麽一點。”
昭瓷反映了下,才意識到他在說薛忱。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搖頭,坦坦蕩蕩道:“不就同門麽?”
昨天薛忱才暗示不想加入她的友軍第一梯隊呢。
昭鄒“啊”了一聲,見她說得這般認真,又疑心自己感覺錯了
“真的?”昭鄒狐疑地望向她,“你沒什麽想法?”
有的話,他可得好好教她什麽叫“拿捏”。
面前的少女比他還困惑,蹙眉反問:“要什麽想法?”
昭鄒盯着她半晌,從頭打量到腳,舒口氣,笑道:“沒。就你說的那樣,同門,挺好的。”
昭瓷等過挺久,都沒見他講話,晃着手指道:“那我走了?等會還要去論壇,想回去收下東西。”
“行。”昭鄒點點頭,“我也準備去找阿紫。”
昭瓷揮手:“拜拜。”
昭鄒:“拜拜。”
可他還覺得有哪點不對,背着手,看自家傻白菜提着裙子往前跑去。
院裏紅牆旁,少年倚樹而立。烏發傾斜,偶爾地遮住秾麗的眉眼,愈發顯得神情冷淡。
一陣風起,扯着他耳邊墜金飾的小辮子左右晃動。
他原先像在走神,于名字被喊出的剎那,陡然回眸。面上寒意消散,循聲望去,整個人就變得鮮活不少,明顯的少年朝氣。
“薛忱。”青衣的姑娘廣袖飛揚,像小鳥似的飛過去。
“你怎麽還沒回去?”她問。
她步履匆匆,碎發随風飛揚,稍許地擋住了眉眼。
薛忱自然擡手,将那點碎發撥到耳後,平靜道:“想等你。”
目光越過少女的身影,正正好與樹影裏的青年對視。薛忱稍許怔愣,從她兄長的眼神裏,莫名瞅出“大卸八塊”四個字。
沒等他細想個中緣由,指節便被輕輕勾了下,薛忱低頭,就聽她小聲道:“碰到你的時候,我就聽不到百妖夜啼的聲音了。”
那和他的讀心術一樣?
薛忱挑眉,神情一片淡然,綠白交疊的衣袖底下,名正言順地也勾住了她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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