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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碧空晴朗, 遠處紗狀的雲霧袅袅飄過。雀鳥發出陣陣不知倦怠的鳴叫,穿窗入室,帶的風稍稍吹動床榻垂着的厚實帷幔。
隐約間, 能看出裏邊模糊的人影似是個姑娘家。
黃衣裳的醫修正立在前邊,斂神屏氣半晌,松口氣,收了陣法道:“身體無大礙,就是最尋常的心神受累罷了,靜養即可。”
他扭了頭,同一旁環胸靠牆的少年對視,好笑地寬慰:“薛師弟, 你倒也不必如此擔心罷。不用多久,昭師妹就又是活蹦亂跳的了。”
“多謝師兄。”薛忱颔首行禮。
吹入的風稍大, 卷起角床帏, 露出姑娘家搭在沿邊的數根指節, 瑩白纖細。
醫修暗暗納悶,看過這麽多病患, 這還是頭個連面都見不着的。
但醫修看病, 與尋常醫者有所差別, 無需望聞問切, 僅靠陣法即可, 所以他倒也沒多問。
“不過昭師妹怎麽在你這啊?”只這事他好奇得很, 八卦的目光來回晃悠。
“路上遇着,她身體不舒服,暈了。”薛忱言簡意赅, 很随意地補充,“我不知道她住哪。”
“原來如此。”修真界民風本就開放, 他又這般解釋,醫修點點頭不再懷疑,贊道,“看不出你還有這等古道心腸。”
薛忱但笑不語。
兩人的對話透過層層帷幔傳入床榻。
多是醫修叮囑些注意事項,少年認真地應好。
昭瓷正趴在床上,聽着他們的對話,将手裏的書冊翻過新一頁。心想要在現代也是這麽看病,天天看也不是不行。
不說話,不露面,也不用總聞消毒水的味道。
吱呀一聲,木門被合上,兩人的步伐逐漸遠去。應當是薛忱把人送走了。
周遭剛恢複寧靜,她腦海裏立刻響起石罂花的聲音。它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什麽,我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是薛忱給你喝的那碗藥有問題?”
它還是總這樣語出驚人。
昭瓷沉默半晌,看在它确實擔心她的份上,認真解釋:“不可能啊。我是藥修,那就是碗中藥,藥材是什麽我都曉得的。咒術的話,今非昔比了,我以前是因為什麽都不會才着道。”
“喔。”石罂花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跳過我的猜測吧,确實有點離譜了。”
說着,它倒突然想起點事:“不過他為什麽說你暈過去了啊?難道是不想公開和你的關系?”③
也奇怪,兩人沒在一起的時候,石罂花看薛忱是哪哪都順眼。現在在一起了,它又覺着薛忱一身毛病。
……石罂花依舊穩定發揮。
昭瓷不得不将它倒過來掂了掂,看看裏邊裝的是不是都是水,無奈開口:“是我讓他這樣說的啦。你剛在睡覺嗎?”
找個合理的借口,省得旁人問東問西。
“是睡着了。”石罂花不好意思地點頭。
合沒多久的木門在這時輕微作響,有人推門而入,腳步聲漸漸逼近逼近。
“昭瓷,你在睡覺嗎?”刻意放輕的女聲響起。
“沒有。”昭瓷不再和石罂花說話,一把撩起床帏,探出腦袋,果然見是塗珊珊。
“珊珊。”她揮揮手,笑着打了個招呼。
塗珊珊也揮手,合上門往她這走,解釋道:“薛師弟說你醒了,我可以來看看你。”
“見你一面可不容易。”她笑着打趣,“那些個師姐師兄得了消息,都想來探望你下,結果全給薛師弟打發回去了。”
那些個……是幾個?
昭瓷抖了抖,在聽見後半句時感動得快涕泗橫流,只恨薛忱不在眼前。否則她非得親親抱抱舉高高。
那句話本就是随口一提,塗珊珊沒再想說下去。
“好點沒?”她問道,觑眼昭瓷的臉色,神情稍舒,“我去看你幾回都不在,問過薛師弟……才發現你在這。”
說着,塗珊珊話語稍頓,遲疑地将後邊的字說完,擰眉道:“咦,我為什麽會去問他知不知道你在哪?”
昭瓷以為塗珊珊在打趣她,用肘部輕輕撞了下,佯怒道:“你又笑我。”
她還是小聲解釋:“其實原本我只是想睡個午覺,但我門口人多,就來他這躺一下,哪想到……”
熟料,塗珊珊聞言眉頭卻愈擰愈緊:“來他這躺一下?你兩關系什麽時候好成這樣,我怎麽不知道?大家不都說你們互相看不順眼嗎?”
她說得煞有其事,昭瓷回過味來,覺着有哪裏不對,蹙眉試探道:“你不記得了?我之前和你說過的,我和他……”
說出口還是有點難為情,昭瓷話語微頓,顫了顫睫毛,聲音愈發小:“我和他可能在談戀愛。”
“有這事?”塗珊珊瞪大眼睛,但眸中愕然僅維持數秒,她突然連“哦”數聲,用力一捶自己的腦袋,“對對,瞧我這腦子,怎麽會把這事都忘了?複習複傻了,肯定是這樣的。”
“複習害人啊。”塗珊珊感慨着,将帶來探望的瓜果統統放在桌上,問道,“你什麽時候會回去?”
昭瓷想了想:“應該過會兒。醫修剛看過,等薛忱回來我道個別就回了。”
瞥眼稍顯皺巴的床褥,她稍顯心虛地撫平皺褶。
所以她為什麽到現在還賴在薛忱的床上啊?即使他說她用的床褥被單已經換新過了。
昭瓷陷入沉思,可能是他搬了張木幾過來,可能是醫修說診斷期間不要下床,也可能是薛忱讓她待在床上……反正她有各種奇怪的理由可以賴到現在。
不好,這
樣的行為實在不好。
等塗珊珊走後,昭瓷立刻收拾好東西,被褥疊得方正,準備離別人的床遠點。
動作間,倒是突然想起塗珊珊忘記她和薛忱在一起這事。
塗珊珊記憶力向來很好,好到連八年前鄰居家的大伯找了個小二十歲的妾室這事的細節都能在現在拎出來講,繪聲繪色。可方才她那樣,顯然對她和薛忱的事毫無半點印象。
怎麽回事?
明明毫無關聯的兩件事,昭瓷卻突地想起阿紫曾經失憶過。
吱呀。
木門在身後第三次發出吱呀聲,這回是她很熟悉的腳步聲。
“薛忱。”昭瓷放了手裏的東西,轉頭,望着疾步走來的少年深鞠一躬,“辛苦啦。我頭回知道修真界還能這麽看病的。”
是在說隔着床帏看病和他代勞對話的事。
“哪會辛苦。”
他巴不得以後這些事都交由他處理。
薛忱微彎眉眼,擡手輕飄飄地撫過少女柔順的秀發,溫聲問詢:“你現在有哪不舒服麽?師兄說晚間有空,我就拜托他再來看你一回。”
青雲宗有自己的常駐醫修,專看在讀弟子,大多都和方才那位一樣是青雲宗培養出來的。
桌上擺着支空了的筆杆,他自然而然地拾起,擰開墨水蓋,換新了遞過去。
“沒呢,感覺挺好的。”昭瓷接過,在指尖轉着,狀似不經意地笑道,“你怎麽這般小心翼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病入膏……唔。”
薛忱單手撐床,另只手嚴實捂着她的唇,面無表情道:“再亂說話,我就把你嘴封起來。”
昭瓷拿下他的手,雙指疊合在唇前作拉拉鏈的動作,乖巧點頭:“好的。”
薛忱瞧見她唇瓣稍幹裂,起身,往木桌走着想給她倒杯水。才轉過去,卻突然聽到個人風格非常鮮明的心聲。
【怎麽封?拿嘴封啊?那我要一雪前恥,親哭他。】
薛忱足下踉跄,手也是一顫,水從杯盞內濺出落在掌背。他羞惱地轉身:“你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沒有哦。”昭瓷正襟危坐,視線卻左右飄忽,“什麽也沒想。”
瞧她這腦子,總是蹦些不合時宜的東西。
昭瓷忏悔,深感愧疚。
愣神間,那張精致昳麗的面容驟然靠近。烏睫纖長,鼻梁挺立,那點紅痣正明晃晃對着她。
昭瓷不自覺屏息,目光落在他面頰的緋紅,看着他湊近。呼吸也是,兩人的毫無保留纏在一處。
是不是要閉眼?還是閉眼比較好對吧?
昭瓷阖了雙眸,那點熱氣卻突然地遠離。
她将眼眯開條縫,卻正好被逮個正着,少年沖她揚揚手裏取下的絨毛,惡劣一笑:“你是不是以為我要親你?”
昭瓷冷臉瞪着他,耳根通紅。
薛忱将那點絨毛吹遠,哼笑一聲,找回點場子似的:“我才不親呢。”
話音未落,衣襟突然傳來股大力,他被猛然一扯,帶着往前傾。
柔軟細膩的纖手先攬住了脖頸,香氣盈懷,她湊得極近,又在他怔然間俶爾抽離。那雙手也轉到他面頰上,不輕不重一扯。
昭瓷彎着眉眼,眸中藏點得逞的狡黠,糾正道:“是我不要親你。”
兩人對視,沉默良久,薛忱突然推開她,面無表情伸手:“拿來。”
……唔,被發現了。
昭瓷撇撇嘴,不情不願從被褥裏掏出本粉皮的冊子,遞給他。書封上赫然幾個大字:《十天速成釣系:讓她對你欲罷不能》的書。
她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淚:“再見了,我會想念你的。”
“呵。”薛忱冷淡地掰開封皮上的根根手指,“想它不如想我。”
“想的想的,一起想。”昭瓷點頭如搗蒜。
“話說,我也不是偷看啦。”她一指博古架,替自己辯解,“是你說上邊的書我随便拿。”
他也沒想到那還有漏網之魚。
薛忱将書丢回抽屜裏,落了鎖,輕哼一聲:“那我還說讓你待這別走呢。”
若非他扯堆合理的、有說服力的借口,她剛醒來的時候,就得跑回自己的屋子裏去了。
昭瓷沒聽清:“什麽?”
“我說,讓你待着好好休息。”薛忱面不改色道,跳過一時的嘴快。
說話間,不由分說地把人往被子裏塞,直到姑娘家被裹得只露出張小臉,才滿意收手。
冷不丁的,最後那節指尖卻被用力捏住。他垂眸,放輕了音量問道:“怎麽?”
昭瓷正正好擡眸,期然地落入眼中,小聲喚道:“薛忱。”
嬉鬧歸嬉鬧,她其實也能猜到自己有些什麽問題,醫修查不出來,而且是她不知道、但薛忱知道的問題。薛忱之前那番反應就更坐實她的猜測。
有時她也覺着薛忱這性格挺煩的,跟沒長嘴似的。如果不想說什麽,那不管她怎麽問、問多少次,他都不會說。
像他的傷,或者是每次提起都被跳過的神魂契。
“其實如果有什麽事,”昭瓷更用力地攥緊他的指節,直視他的眼睛,斟酌着道,“和你我有關的,我都建議你還是和我說一說比較好。一個人覺着困難的事,兩個人可能就會輕松些。”
“但你要不想說,小事的話,我會努力裝作不知道的。”她又補充。
剛升起的炭火噼啪作響,牆面光影斑駁,喧鬧間彌散開奇異的祥和寧谧。
姑娘家睫上落着火光與日光,擡了眼皮,安安靜靜地望向他。面頰瑩白泛亮,同最上等的瓷器般,美好且易碎。
薛忱率先移開視線,捂住她的眼睛,輕聲道:“再等等,下次會和你說的。”
/
下午時,昭瓷的東西已經盡數搬回靈藥山。其實也沒什麽,多是薛忱給她買的一堆蜜餞。
“你好像在喂豬哦。”昭瓷将瓷罐排排放在櫃上,手指戳了下他的腰間。
薛忱不慣着她,伸手,哼笑道:“那還來。”
“不要。”昭瓷将最後個瓷罐背到身後,嘿嘿一笑。
她轉過去,背對着他踮起腳放置瓷罐:“話說,上回我拿過去的那些你有吃嗎?就那堆瓜子、肉脯,還有糖糕和炸物啥的。”
唔,再踮一點點就能放到最頂端了。
昭瓷努力伸手,指尖驀地探到點冰冷,罐子很快被只筋絡明顯的手結果。
“有,都很好吃。”薛忱摁了下她的肩膀,等人站回平地,才把瓷罐對着頂部正中的問,“放這?”
“嗯,謝謝。”昭瓷用力點頭。
平日裏總不覺着,但這會兒她才發現薛忱高過她不少。
昭瓷悄悄擡手比劃了下,有一整朵石罂花呢。
“還有什麽要放的嗎”他又問。
昭瓷搖搖頭,瞥眼桌前枯了許久的花芷,嘴一快:“你可以把你放上去。”
薛忱:“……”
他面無表情盯着她,眼神裏明顯是“你聽聽你在說什麽”的意思。
昭瓷捂住嘴,眼神飄忽:“不好意思哈,你知道的,我這人有時腦子不太好使。”
“我可不知道這個。”薛忱嘆口氣,将她的瓷瓶挨個轉正對齊,“你別誣陷我,我從沒覺着你腦子不太好使。”
“那你是在誇我聰明嗎?”
“我難道還能是別的意思嗎?”
他說得好平靜又好認真,昭瓷原還在練習她新學到的技巧,眼睛眨巴眨巴着,卻突然繼續不下去。
“那、那謝謝啊?”她試探道。
“不客氣。”薛忱一彎眉眼,見櫃頂有本書卡在縫裏,搖搖欲墜。他伸手取下,想找個地方放好,瞧清上邊的字時卻詫異地挑了挑眉。
“昭瓷。”
身後傳來帶笑的喚音。
昭瓷正彎着腰搗鼓她的花草,聞言轉身,見少年笑吟吟地沖她揮手:“過來下。”:-)
“做什麽?”她放下花盆,依言走過去。
剛剛靠近,手腕便被人一扯,重心不穩,跌入了帶股冷香的懷抱裏。
她好像坐在他腿上诶……
昭瓷挺直背脊,神情嚴肅,手停在半空完全不敢落下去。但剛慣性使然碰的那下,還是叫她記得了他緊實又輪廓清晰的肌肉觸感。
不愧是劍修。
昭瓷想起私下裏大家總讨論的事。
溫熱的呼吸拂過發頂,混在風裏,吹着她的幾縷碎發遮住視線。
昭瓷面頰發燙,視線左右漂移,竭力地摒棄不該有的雜念。
突然,不輕不重的聲“啪”,一本敞開的書落在她面前。
內容、圖畫都很眼熟。
昭瓷表情一僵。
“彼此彼此啊。”薛忱屈指叩了叩桌面,挑眉。
昭瓷雙手捂臉,面頰爆紅,掙紮着就要下去:“你閉嘴!”
薛忱一時不察,還真叫她得逞了。但反應過來時,他眼疾手快地将人一撈,拐回自己的懷裏。
“那我閉嘴了,你不要跑。”他将下颌搭過去,懶洋洋道,尾音刻意地稍稍上挑。
“嗯。”她好像是應了,又好像只是吞咽東西發出的聲響。
總覺着這樣也挺好的,她就坐在這,陽光就那樣從外邊照入室內,風聲簌簌,就這樣一直下去是真挺好的。
薛忱輕阖眼,姑娘家卻于這時湊巧轉頭,烏發拍着他的面頰。
皂角香混着她身上好聞的、獨特的香氣一道湧入鼻腔。身後,木地板上落着他們疊在一處的身影。
“給你吃個這個,我很喜歡這味道。”昭瓷推了個什麽到他嘴裏,一彎眉眼,反手捂着防止他吐出來。
薛忱本能地咽了下去。
“怎麽樣?”她眉眼弧度愈彎。
是很奇怪又難以描述的味道,像爛番茄,又像發臭的雞蛋。
不曉得她是當真喜歡,還是存心地想捉弄他來報點仇。
“好吃嗎?”她笑吟吟地又問,同只翻着肚皮的狐貍似的。
薛忱垂睫,咬了下無意間伸進唇齒裏的指尖,輕輕應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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