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 1 章
“林簡,你又向你爸告狀。”
此時林簡正蹲在村頭老王家門口,挑逗着小土狗,她聞聲轉頭,只見一個胖墩,氣鼓着臉沖上前來。
林簡順了順小土狗的毛,笑着道,“怎麽,罰抄抄完了”
胖墩龇牙甩手,白了眼道:“你還有臉說,一百遍差點把我的手給抄脫臼,我說你這小娘們,不就是搶你零食麽,你至于告訴老林”
“我不管,我零花錢就這麽點,五毛錢也是巨款,你一搶就搶我那麽多,我不告你告誰啊。”
林簡拍了拍手起身,朝他做了個鬼臉,雙臂環在胸前,她看着眼前的胖墩正要揮起拳頭。
“怎麽,你個大男人,還想打女生”
“你是不是女生你自己心裏沒點數,長得那麽矮,力氣那麽大也是奇了怪了。”
胖墩按了按臂上的淤青,嘶了一聲,想着今日一定要尋回面子。
“唉唉唉,說誰矮呢。”林簡皺眉非常不高興。
“說你呢,你個矮冬瓜。”
什麽冬瓜還說她胖呢。
“蠢豬,信不信我告訴我爸爸。”
“啥都告老林,有本事跟我打一架啊。”
林簡掀起袖子,氣勢洶洶道,“來啊來啊,誰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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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入了大半山,林簡裹了一層泥巴站在客廳,小雞啄米地聽江禾訓話。
“我說你,你有一個女孩的樣子嗎,小小年紀就打架,還打到泥坑裏去,滾一身泥回來。要不是你村頭王叔叔大老遠跑過來告訴我,你是不是還要去滾糞坑。”
“媽,我口味沒那麽重。”林簡小聲辯解道:“诶呀,我真是不小心掉泥坑裏的,要怪就怪那大胖子,誰讓他沒事找事的。”
随後她掐了把大腿,勉強擠了點眼淚看向一直在坐在沙發上啃着蘋果看戲的老林。
老林對上林簡可憐巴巴的眼睛,有些為難。
“那個那個,老婆啊,孩子麽,天性,向往大自然的,那個,咱,咱消消氣,今天畢竟是咱簡簡生日麽,是個高興的日子,就饒過她一次。我看時間不早了,我出去先看看咱媽拔菜回來沒。”
說完老林留下一個“爸爸只能幫你到這,你好自為之。”的眼神,随後快速撤離此地。
林簡無奈地望了眼他消失的背影,嘆了口氣,然後顫顫巍巍伸出手,使出最後的必殺技,
“媽,你打我吧,我知道錯了,但在打我之前請讓我說幾句話。
林簡雙手捂着胸口,微紅了眼睛,聲情并茂道。
“爸爸說今天是我的生日,是個高興的日子,但我更知道今天是媽媽痛苦的日子。您為了生我忍受了多少折磨,踏了多少次生死關。哦,媽媽,你是如此偉大,哦,媽媽我愛你。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江禾扇手示意林簡停下。
“行了行了,你媽身體好,生你是順産,跟拉坨屎一樣。還生死關,沒那麽嚴重。你給我趕緊去洗澡,洗幹淨了,別讓你奶奶看到你這副鬼樣。”
“嗷,好嘞,這就去。”林簡奔去浴室,被親媽說成屎也是沒誰了。
是夜,漆黑的夜空中挂着一輪慘白的月,随後被黑雲遮蓋。
伸手是不見五指的黑暗。無風的夜,樹葉靜止,寂靜得令人發慌。
一棟房屋坐落在山中,黑暗掩蓋了白牆上一只只肮髒的手印,掩蓋了土地上一雙雙可怕的腳印。
突然,一聲犬吠刺耳,打破了寂靜。
暖色格調裝修的屋內,棉被被踢到了地上,小小的單人床上,蜷縮着的林簡被狗吠驚醒。
她眨了眨眼,打了個哆嗦,感覺有些冷。于是翻了個身,想去撿地上的棉被。
黑暗中,翻了身的林簡盯着眼前看了好久。
看清那一刻,她緊緊咬住了嘴唇,舌尖感受到了絲絲鹹味,那是血的味道。
她呆住了,那是一張臉,一張陌生及可怕的臉。那張臉對她笑了起來,笑得猙獰,發出咯咯咯的聲音。
不知何時,那張臉消失了,換來的是極小的腳步聲。
漆黑的夜裏,一聲尖銳的慘叫充斥着林簡的耳朵,她慌忙地從床上爬起,摔在地上,然後跌跌撞撞地沖出門,打開燈。
那一刻,黑暗中刺亮的光入眼,血噴灑在林簡的臉上。
她的腦子轟得一聲,喉嚨仿佛被人扼住,許久才哆哆嗦嗦發出聲來。
“爸——爸——”
林父瞪大着雙眼,血漿從腦袋上的洞裏汩汩流出,那個中年和善的支教老師在林簡眼前倒地慘死。
血泊上躺着的還有特地從城裏趕來看她的奶奶,花白的頭發已被鮮血染紅,客廳牆壁上濺上了血液,見證着這場肆虐。
那個男人手中拿着斧頭,鏽跡斑斑的斧頭上,粘着粘稠的液體,一滴一滴在地板上濺起血花。
他滿臉是血,他發出咯咯笑,猙獰,可怕。
“啊,啊,啊。”
林簡捂住了嘴巴,哭紅了雙眼,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她的奶奶,她的爸爸,這是怎麽了,怎麽會呢,這只是一個噩夢罷了。
林母跪在血泊前,嚎啕大哭着,慘叫着。當她看到林簡時,她忽得抱住那個男人的雙腿。
“簡簡快跑,快跑,你別管我。啊——”
男人一手抓住林母的頭發,緊緊地拽着,居高臨下盯着她絕望的容,而後在含糊的言語裏舉起了沉重的斧頭,向底下的女人砸去。
林簡伸出手想去阻止這殘忍畜生般的屠殺,伸手抓住的只有噴射的血液,滾燙的母愛。
“不,不要,啊,媽媽。”
哭喊聲擾了男人的耳朵,他轉過身來看着林簡,咯咯地笑着。
這恨是多麽切齒,這恐懼又讓她連連後退,快跑兩個字還萦繞在耳。
快跑!
林簡拔腿沖出門,門外是夜,慘白的月從黑雲中脫離,照得大地岑岑發白。
起風了,兩旁的樹枝搖晃,像撒旦般招手,發出沙沙聲。
山路崎岖,她跌跌撞撞地跑着,跌落了拖鞋,足下的石子如釘,但釘不住逃離黑暗的望。
終于,遠處前方燈明,那是光。
“救…”
最終,身後咫尺笑聲,那是獄。
林簡的救命還是沒有喊出,她被人捂住了嘴,拖往地獄。
空氣中的汽油味愈來愈濃烈,女孩被拖到稻草堆上,她睜大着雙眼,不可置信。那是她的家,溫馨幸福的家。
那個畜生一桶汽油,一把火,點燃,嘩——全着了。
“去死!你個畜生,你給我去死!我要殺了你。”
恨,恨,恨啊。
男人盯着林簡,撫着她已被淚水洗淨的年輕臉龐,琢磨着回味着什麽,突然咯咯一笑,笑得猙獰,笑得猥瑣。
那畜生撲向她,撕扯着她的睡衣。
“不!你要幹什麽,不要,你殺了我吧。”
惡心惡心,這場慘無人道的折磨還不如去一死了之。
嚓,睡衣的布料被撕開,露出潔白嫩滑的肌膚,男人粗糙的手掌劃過,讓林簡覺得反胃。
眼睛已經紅腫,豆大的眼淚不斷湧出,畜生肮髒的唾液不斷黏在她的脖頸,令她想死。
她抓住機會發了狂似的撕咬着那人的耳朵。
男人啪得一聲扇了林簡一個巴掌,他捂着耳朵怒吼,這次輪到他的血不斷湧出。
火光倒映在林簡臉上,臉本就麻木,只是傳來一絲火辣,嘴角又添了些自己的血和別人的血。
她嘴裏咬着塊薄肉,她死死盯着眼前駭人的面孔,這是切齒的恨意。
他用膝蓋壓着林簡的肚子,掐住林簡的脖子,“你憑什麽這麽盯着我。”
這是林簡從那個畜生口中唯一聽清的話。
林簡覺得喉嚨火辣辣地疼,肚子上那畜生的腿像是個鐵錐在不斷地鑽着她的內髒。
她想伸手,試圖掰開那沾滿鮮血的爪子,但毫無作用,她想擡腿去反抗,但腿上也好像壓着什麽東西,她無法反抗,可悲。
“畜生。”
她的聲音如割了喉的山羊,男人的腿移了點,林簡仿佛用盡了生命全部的力氣,擡腿狠狠向男人的□□蹬去。
男人捂着□□又是怒吼,如野獸般,林簡看着他的醜态發出咯咯的嘲笑,笑得凄慘。
他狠狠盯着林簡,狠狠扯住女孩與黑夜融為一體的頭發,随後扇了一個巴掌,在森森的夜裏發出脆響,緊接着又是一個。
“賤人。”那畜生吼道。
去死,林簡又擡腿去蹬他,男人直接扯住林簡的腿,團了稻草塞滿林簡的口腔,稻草粘着泥土和雞糞。
另一只巨大的手緊捏着她兩條細嫩的手腕,蹬腿用着女孩剛實施的方式虐待她。
“賤人,賤人,賤人,賤人。”男人面部猙獰,他咒罵着林簡,用膝蓋不斷地猛烈撞擊林簡的腹部,這像極了古代一種懲罰女性的酷刑。
林簡覺得痛不欲生,生在地獄。
塞着稻草的嘴只能發出唔唔聲,空氣裏混着血腥味油漆味和犯嘔的髒臭味,令人窒息。
意識漸逝中,林簡望向火光,撒旦在跟她招手,手表上顯示着02:01分時,她告訴自己昨天是她十五歲的生日,生日過了,這個生日很不快樂。
山下的村民半夜起來上茅坑時,轉頭看見山上有火光,看着不對勁,提着褲子慌忙報了警。
林簡躺在無邊的地獄裏,如螞蟻的咬蝕,她的父母是來山村支教的老師,對人極好,別人都說好人有好報,都說他們這一家子一定會幸福美滿。
她的奶奶最是慈愛,拿她當心肝寶貝寵着,這次她過生日,特地大老遠過來看她。
林簡覺得或許這只是一個夢,只要過一會,就一會馬上就醒了,醒來以後她的父母都在,她還可以坐在奶奶膝上,聽着老人講着故事。
她撐開沉閉的眼皮,一道道影像入眼。
肮髒啊,血腥啊,火光啊,黑暗啊,還有急匆匆跑來的一大群警察和消防員。
她看見,警察沖過來,舉着槍,喊着不要輕舉妄動。
肮髒猙獰的畜生從林簡身上慢悠悠地爬起來,男人揮舞着斧子咯咯地笑着,他盯着林簡的頭,直勾勾地盯着,他揚起斧子,砸向。
林簡閉上雙眼,她想着就這麽去死吧,她想她的家了,她要去聽奶奶未講完的故事。
黑夜裏,燃燒的房屋,搖晃的樹枝,泥濘的土地上躺着側翻的拖鞋,女孩握緊着拳,指甲陷進了肉裏。
砰——
子彈穿過男人的手臂,因着疼痛,手臂一甩,斧子甩在了地上,警察沖上來制服了男人。
林簡睜開眼,她還活着,她活在了無止境的黑暗。
一個女警脫下警服披在了林簡的身上,她抱起林簡,嘆了口氣。
“可憐這娃啊,那男的就是個畜生。”
“畜生都不如,我辦案十一年,頭一次看見這麽慘的案。”
“這一家子死得可真慘啊。”
林簡躺在女警的懷裏,她看着在四五個警察制服下發瘋怒吼的畜生,她告訴自己那個畜生要去死了,槍斃嗎死得太輕松了。
林簡在警察護送中被抱下了山,她聽見救護車的鳴笛,她真的安全了嗎
她沉重地閉上眼,她看見爸爸媽媽在家門口跟她招手,她撲進他們的懷裏,奶奶走過來撫摸着她的頭。
“簡簡啊,生日快樂呀,奶奶再給你講講你小時候的故事。”
“诶呀,奶奶您別一個勁講我小時候看恐怖片了,我剛才做了個噩夢,特別可怕,您給我講講我爸,我爸小時候尿床……诶爸你打我幹嘛。”
林簡攀上奶奶的手臂,躲到老人家身後,頑皮地朝老林做了個鬼臉,眼裏倒映着一家幸福的畫面。
忽然眼裏的倒影紅了一片,她聽見母親的慘叫,她看見他們一個個倒地慘死,血漿噴灑在她的臉上。
還有,還有那張猙獰可怕的臉。
咯咯咯咯咯咯。
“不,不要,啊——”
夢醒了,林簡睜開眼,入眼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入鼻的是消毒水的味道,入耳她聽見“你醒了。”
對啊,她醒了,這一切都是如此得真實,這恨,這痛,這悲,注定她一輩子都無法逃脫這真真切切的噩夢。
窗外已是天亮,小鳥叽喳地叫着。
一縷陽光穿過枝葉,透過玻璃,停留在林簡的手掌上,卻也只是停留,終是無法射進這無止黑暗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