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章

第 23 章

飯吃到差不多時，秦壽要了林簡的微信號，林簡覺得多認識一個陸常年的朋友也挺好，于是便大方給了。

“林學妹我加你了啊，下次要有什麽事就聯系我，學長一定在所不辭。”秦壽晃了晃了手機道。

林簡點點頭，客氣地回了話，“好的，學長。”

跟秦壽道了別後，林簡她們一起結對去了醫學院。

下午的流程就是分發了軍訓服，做了體檢。聽了老師熱烈激昂，抑揚頓挫，唾沫四濺的演講。

夜幕降臨，林簡準時赴了皇上兼霸總的約。

美食街其實就是一路的大排檔，起初俞楠是排斥的。像這種碳烤油炸簡直就是危害健康影響顏值的垃圾食品，俞楠總是這麽說，但自從去年林簡去了趟美食街帶了些烤串和炸雞排回來，俞楠從小根深蒂固的歧視感就開始動搖了。

遙想當年由于食物味太過吸引人，俞楠遭受不住林簡在她面前吃的津津有味，那實在是一種變相的勾引。

于是那個晚上乘着舅舅舅媽不在，俞楠一邊嫌棄地挑着它的各種毛病，一邊吃得暢快淋漓。

嗯，真香。

此時俞楠在林簡不斷地誘惑下正捧着她的臭豆腐吃得不亦樂乎，然後時不時抱怨着它的臭味影響了到她今日噴的香水。

林簡低頭專心啃着雞排，她已經習慣了俞楠的這種行為。過了會，林簡擡頭在明黃的燈光下展現出了一張油光嘴，嘴角還殘留着金黃的碎渣。俞楠有些看不順眼地掏出了一張紙巾在林簡嘴上擦了幾下。

随後又抱怨道，“你瞧瞧你，在家裏就算了，在這裏那麽多人注意點形象好麽。”

林簡哼得一聲撇起了嘴鼓着臉，她的醋意來了，俞楠表面确實是個生人勿近的高冷樣，但往日裏只要是跟林簡玩的時候她哪管過這些東西，現在說什麽要注意形象還跟她講什麽淑女範，指定是為了她那個現在都不知道在哪的無名氏。想到這，林簡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從這往前再拐幾個彎不就是之前那條購物街麽。

好啊，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無名者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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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楠找了個垃圾箱嫌棄并不舍地扔了她那剩下好幾塊的臭豆腐。林簡微張着口心疼地看着已入了箱內的美食。不想吃就給她麽，至于那麽浪費糧食麽。想來還不是為了她那個無名氏，于是林簡在心裏默默給那個罪魁禍首豎了中指，沒辦法，俞楠是她的心尖寶，孰輕孰重誰來背鍋這很分明啊。

俞楠轉頭看向還在撇着嘴一直盯着垃圾箱的林簡，“唉唉唉，那個你待會陪我去洗手間漱漱口，額，然後我又想起我之前在那購物街看上的一支口紅，你再陪我去看看。”

林簡歪了腦袋嘆了口氣，“行了行了，別裝了，我這茶飯不思就思春的大小姐，想去找你那做好事不留名的蓋世英雄就直說。”

“這不是想着你就是個易倒的醋罐子麽，這幾天在你面前念叨了他那麽多遍，我怕你記恨上了我家蓋世哥哥。”

喲喲喲，瞧這嘴，還蓋世哥哥。林簡扶額，看來她家俞楠要保不住了。

位于市中心的人民醫院，穿過一道道白影和消毒水的味道，設備齊全且舒适些的VIP病房裏。老人翻過書頁，手指擡了架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鏡，她臉上布了歲月的溝壑，仔細來看年輕時是個美人，如今來看是個慈祥的美人。

陸常年坐在病床邊仔細削着一個蘋果，待到差不多把皮給削了個幹淨後，他笑着遞了過去，說話時一改往出的風格，溫聲細語還帶着孩子的撒嬌氣。

“外婆，來，我們吃個蘋果，看了那麽久書，總要休息一下。”

老人摘下眼鏡，寵溺地看着外孫，接過蘋果時眨巴了眼有些難以下口。

“常年啊，不要老是削蘋果啊，外婆我這天天吃蘋果都吃膩了。”

“蘋果對身體好，不過外婆要是想吃別的，我明天來看外婆的時候就各買些。”陸常年用紙巾擦了手，将被子上的老花鏡和書整齊擺放好在床頭櫃。

老人瞧着手中的蘋果嘆了口氣，“外婆知道自己的身體……”

“常年也知道外婆會長命百歲的，外婆不是說會一直陪着常年麽。”

陸常年打斷了她的話，緊握上她另一只蒼老的手。“所以外婆要快快好起來，說好的話可不能食言。”

老人笑了笑，伸手彈了陸常年的腦袋，“所以我的好外孫什麽時候給我找個孫媳婦啊。”

“外婆，早着呢，我才二十二歲。”

“哪早了，你媽這個年紀的時候早跟你爸在一起了。”說完老人意識到了什麽，臉上的笑僵了僵。

陸常年一愣，回想起他這二十三年的人生，父親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犯病時陌生得可怕，他還記得他九歲的時候母親忙于工作不在家，而他差點死在那個漆黑的夜晚。

他忘不了父親犯病時猙獰的笑聲，忘不了他悲慘痛苦的童年，忘不了那個晚上有多麽黑暗，忘不了他身上殘留的一道道疤痕。

盡管他正常的時候有多麽的親善，盡管他事後一句句說着抱歉。

抹滅不了的終究無法抹滅，噩夢也不會因為孩子的一次禱告而消失。

他只能帶着他滿身的傷痕，努力含住淚對父親笑一笑。

沒事的，爸爸。

随後迎接的是還未結成的痂又滲出了鮮紅的血。

日子一複又一日，母親起初是心疼他的，後來是麻木，又後來不知是為什麽，他在母親的眼神裏看到了從未有過的厭惡。

那可是他一聲聲喊的媽媽，但媽媽卻說:“當初，可真不該生你。”“罷了，我送你出國吧。”

于是他變成了被人丢棄的玩具熊。

但玩具熊又被人撿了起來，在國外的十年裏外婆對他很好，他又嘗到了被人呵護的味道，久別重逢的親情，原來是這樣的滋味。

他原本以為他的生活會一直這樣過下去，這樣溫暖的過下去，有外婆在，親情就在。

但老天總愛開個極大的玩笑，是難得的天堂又墜入了地獄，他小心翼翼手捧的溫暖又進入了冰河時代，他将看着他的火光一點點消失在刺骨的寒冷裏。

癌症，活不過幾年，那個會睡前給他講故事，夜裏會起來給他蓋棉被的人活不過幾年了。

20歲的時候，外婆說:“常年，我想家了，我想回去了。”

他緊握着外婆蒼老的手道。

“好，我們回去。”

于是他申請了交換生，跨過了十年的溝壑，回到了他的噩夢。

霓虹燈照亮的夜晚，林簡等着俞楠在洗手間磨蹭了好一會，又陪着她在購物街徘徊了好一陣。

那次槽罐車爆炸毀壞的也只是一角，在人們飯前茶後談論了一個多月後也差不多恢複了曾經人潮人去的面貌。

林簡擡手看了看時間，“我的大小姐啊，你看看都幾點了，寝室都快關門了啊大姐，你不急我還急呢。”

“煩死了，林簡，你說我不會再也找不着那帥哥了吧。”

林簡聳肩，“看緣分吧。”

告別了俞楠後，林簡走在去往公交站的路上，看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對啊，這個城市太大，遇見是個難事，人潮人海裏怎的就誤打誤撞遇見陸常年了呢。是天意弄人，注定了她會遇見仇人的兒子嗎，那她會報仇雪恨嗎

林簡想，一定的。

她遲早會殺了陸嚴威，他們一家都不得好死。

林簡坐在站內的待車凳上，等着14路的公交車。這路車是專門通往南華的，林簡翻了手機查看了站表，這個點已是最後一班車了，還剩二十來分鐘，學校是十一點半關門，希望能趕上時間。

林簡敲着腿，今日勞累了一天腿早就酸了。等車的時光很是煎熬，林簡敲着腿的手漸漸停了下來，疲勞讓眼前燈火點綴的馬路模糊了一片，手沿着大腿滑落，眼皮也經受不住困意而遮蓋了世界。

真想現在就做個美夢而去，哪怕就一小會。

晚夏的涼風是悶熱裏的溫柔，林簡打着盹，意識松懈，頭不受控制地往斜傾。

等到撞入一片溫柔時，林簡驚醒過來，她怎的睡着了，還，還撞到人了

是似曾相識的懷抱，萦繞在鼻尖的氣味好像在哪裏聞過，模糊的景象漸漸清晰。

林簡眨巴了眼擡頭去尋那人的面孔。

果然是陸常年。

果然是冤家路窄，陰魂不散。

“你再睡個五六分鐘，車可就要開過了。”陸常年立在那，低頭望着林簡睡眼惺忪的樣子，傻乎乎的勁，似乎，還挺可愛的。

林簡瞥了眼手表上的時間，估摸着車也快了，她呼了口氣，還好她及時醒。

“誰說我要回學校了。”林簡還是不想合了陸常年的意，偏要頂他的嘴。

陸常年蹙眉，“你一個女孩子還要夜不歸宿”

“你管我啊”

你又是我的誰，憑什麽身份來管我。

林簡撇嘴，再說她也可以回家，大不了坐個一小時的車，聽舅舅舅媽訓會一個女孩子怎麽能淩晨回家……

見陸常年不語，空氣僵了些，林簡發覺自己又在耍小性子了，于是緩了緩氣，拽了拽陸常年的衣角。

“陸常年，我怎麽老是在這附近碰到你啊。”爆炸那次是，何依那次是，這次也是，若說是因為那個什麽酒店的緣故，那為何她在那呆了兩個月也就見了他一面。林簡猜想，這附近或許有什麽事跟陸常年有着牽扯。

陸常年揚眉，他看着她笑，“你管我啊。”

切，學她這語氣一點都學不到她的精髓。

林簡放下手，撇過頭去。

于是又是沉默，沉默了個兩分鐘車也就來了。

林簡拍拍屁股起身跟在陸常年的身後，陸常年在前冷不丁一句。

“不是說不回學校麽。”

林簡說:“我突然想回了，不行啊。”

“嗯，随你。”陸常年踏上車投了塊硬幣，林簡在後好不容易翻到了公交卡一刷。

她向車內走去，一眼覽過車內只剩一個位子。

陸常年站在一旁，拉住吊環，瞥了眼座位道，“你坐。”

“這麽好心”林簡轉頭笑問。

随後，只聽他一字一句道，“尊老愛幼，中華傳統美德，應該的。”

林簡點頭，想不到陸常年還挺有孝心的麽，只是可惜了她那一張黃花閨女的臉。

林簡坐下，孩子的孝心不能辜負。

“陸常年，要不要我幫你拿書包啊。”林簡又拽了拽陸常年的衣角。

“不用。”

“哦。”林簡尴尬地咬了咬嘴唇，腦中溫習着《撩動直男的101個瞬間》，于是過了一小會兒，林簡緩緩閉上了眼。

陸常年依舊站在那，漫不經心地看着窗外退後的霓虹夜景，林簡裝着睡着的樣子，耷拉着腦袋微微睜開眼，瞄準了陸常年。

三二一，倒。

卧槽——

世事難料，司機大哥一個急剎車，再配上陸常年一移，林簡就真的往下倒了。

陸常年見此景趕忙一撈，幸運的是撈住了。

不幸的是，陸常年撈的是脖子，鎖的是喉。

林簡感覺自己快死了，她通紅了臉不停地咳嗽。

就為了撩個陸常年就搭上她的小命，這這這太不值了，她還沒完成她的複仇大業，她她她快咳死了。

“咳咳咳。”

林簡摸着脖子，突然感覺背後有只手在輕撫着她的背，甚是溫柔。

是陸常年的手，陸常年低頭無奈地看着這個甚是難受的女孩，臉通紅得都該叫她紅孩兒了。

“沒事吧。”他體貼道。

“有事。”林簡索性把頭靠在他胯上，這骨頭硬硬的可真硌人。“痛。”

陸常年擡起她的額頭，嘆氣，“剛才要是砸地上就更痛了，別動不動就睡。”

林簡依舊閉着眼，糯糯地吐出一個字，“困。”

随後貼着他手就什麽都不理會了。

陸常年的耳根染上了紅，他有些無措，聽着她淺淺的呼吸聲，他就這樣僵着一動不動。

今晚的夜色迷人，月光溫柔，世界靜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