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老賊
章八 老賊
詞曰:
舊日殷勤赴盛會,今朝離索望昨年。
不知來者是故人,笑談往事如煙散。
夜色深沉,月亮之下,那茂密的林中忽然一道人影閃過,仔細一看,卻是一瘦的載着另一個人施展卓越的輕功飛過了叢林。
此二人正是店小二天慶和他偶然遇見的雙雙姑娘。
奔走不知幾多時辰,天慶問道:“不知雙雙姑娘是要往何處?”
“自然是往來處去去咯。”
這一番話,自然是雙雙拿來搪塞他的。天慶撇下了嘴角,悶悶不樂地“嗯”了一聲,如此喜形于色,令雙雙不由得會心一笑。
“天慶哥哥怎生起氣來了。本姑娘要去哪裏,不是說有事要做嗎?”
大概是熟絡了起來,天慶也不覺此刻自己正在“輕薄”人家,也就說出了真心話。
“雙雙姑娘走了這麽久,離開鎮上已好遠,四周開始荒涼起來了,我原本以為只是在小鎮上,沒想到卻出了鎮子,如此到底更是實在擔心雙雙姑娘的安危。”
“呵呵,天慶哥哥是擔心自己才對。本姑娘雖然只是一介女流,卻打娘胎裏就開始習武了,好了,餘下的快到了,接下來我們便走着過去吧。”
這雙雙古靈精怪的,話音剛落,便下了樹,一陣踉跄,她倒是沒事,天慶明明是跟在她身後的,卻原地差點摔倒。這又惹得她呵呵笑了一陣。
笑完,她嗔怒道:“本是江湖兒女的事情,天慶哥哥非要跟過來。”
但你也沒有拒絕,天慶心裏嘟囔着,自認倒黴。不過,想想雙雙大概是習武世家,打從娘胎裏就開始習武麽?甚是一樁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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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大約離小鎮上已有許些距離,卻也并非是深林,看四周走向,前方好像是個石洞,樹木也稀少了很多。
走了一節,大概是路程還有許多,雙雙自己便說了出來。
“姑娘我本家姓伏,家中人丁稀少,近來只有一個叔父在旁。不久前,叔父不遠萬裏前來,本姑娘好奇也跟了過來。不過此事與叔父有關卻又沒什麽關系。你可曾聽說過江湖上的”蝙蝠客“麽?”
“蝙蝠客?”
這外號仿佛有些耳熟,天慶對江湖諸多事情都是從掌櫃的和客棧客人的口中得知,一時之間,竟然也想不起來。
雙雙似乎早料到,呵呵笑了一聲,繼續說道:“那蝙蝠客幾年前便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只不過,這老賊出身于本姑娘所在的門派,倒是還知道一些消息。本姑娘年幼時,那老賊與叔父在門派中争鋒相對,數年前落敗匆匆脫身而去,功力大不如從前。來到小鎮之時,偶然間聽聞他的消息,叔父倒無心于此,但身為侄女,也該給叔父分擔些煩惱才是。”
“……雙雙姑娘,不知你的叔父是何人?”
不說那蝙蝠客,天慶對雙雙口中的叔父更是好奇。也不知道怎麽,他覺得這件事情或許與掌櫃的有關,甚至說不定掌櫃的與雙雙姑娘的叔父相識才是——百曉生嘛,天下的江湖人恐怕是知道得不少,不然怎麽無所不知呢?
聽到天慶這句話,雙雙似乎有些猶豫,但那雙眼一轉又自己想了個清楚,幹脆就說了出來。
“叔父的本名其實本姑娘不太記得,但門派中人都稱呼叔父為‘摩耶那’。”
這名字怎麽聽得不像是中原人?說起來,雙雙姑娘既然姓伏,那她叔父也應該是這本家才對,莫非這名字也是外號嗎?天慶對江湖之事知曉不多,心中有些疑惑,也都按下。
此外,更是一件事情迫在眉睫。
“雙雙姑娘,你可有什麽法子。”
“什麽法子?”
天慶說到一半,自己卻又覺得唐突,尴尬一笑,反而是雙雙冰雪聰明地猜出了他的意思。
雙雙又笑了,她從未笑得如此開心過,也從未笑得如此之多。從前在門派之中,那些愚笨的家夥們,有的貪圖她的美色,有的忌憚她的叔父,說話也不讨她的喜歡,雖然她天生一派笑臉,卻是不常展顏。
“你這呆子,是怕自己不夠挨打嗎?這倒也是,江湖兒女舞刀弄槍的,那蝙蝠客雖然功力大不如從前,曾經也算是一代豪傑。”
這樣說起來,天慶想起來幾年前見過的那些在客棧中住過的客人們。掌櫃的曾經說過那些不過是尋常角色的客人,諸如鑄劍師,但雙眼銳利,目光炯炯,只是夾帶的一身氣勢便讓他差點兒吓破了膽,也就頭一年的富家公子——難不成,他怕是沒命回去嗎?
雙雙姑娘卻有法子。
她道:“剛才夜行,本姑娘也順帶摸到了你的根骨,雖然普通卻也有些奇特,于那正派……啊,總之,本姑娘那門派剛好有适合此等根骨的功法,如今卻不趕巧,但本姑娘也曾經翻閱過,記得書中曾經記過一種法子,能叫呆子你暫時打通任督二脈,不過——可疼了。”
也不知多疼,天慶沒有多想,直接同意了雙雙的提議。
然後,直接被疼得滿地打滾,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雙雙看天慶如此狼狽,心中有些擔憂,但還有一件事得說清楚。
“天慶哥哥,此等秘法,除了施展時候疼痛,等結束秘法後,大概也得疼上一段時間呢。”
“啊?!!”
店小二天慶,差點原地去世。
更深夜重,山洞外風聲飒飒,洞內卻只有滴水聲與一名黑衣老者的呼吸聲。
忽然,洞外傳來一聲大喝。
“蝙蝠老賊!速速前來送死!”
老者瞬間睜眼,露出那雙雖已年邁卻仍宛如刀劍般鋒利的眼眸,他不屑地輕哼一聲,想是哪裏來的小丫頭片子。
而來者行事洶洶,話音剛落便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一身寶藍色的江湖兒女打扮卻仍然遮不住那純真美好臉龐的少女,以及旁邊一個普通人。
此二人正是不急不緩追來的伏雙雙和天慶。
雙雙看見就地而坐的蝙蝠客,橫看豎看也看不順眼,似雨落珠連般連連出聲。
“老賊,昔日你與本姑娘的叔父作對,如今被本姑娘逮着了。”
雖不知雙雙姑娘與這蝙蝠客有什麽深仇大恨,天慶也不打算幫對方,于是默聲不做話。
那蝙蝠客聽此,不待雙雙下聞,便哈哈大笑起來。
“老夫倒是誰,原來是個初出江湖茅廬的小丫頭片子,你那叔父是何人,老夫也懶得理會。老夫縱橫江湖幾十年,得罪的人無數,作對的人也無數,還輪不到你這個小丫頭片子來教訓老夫!看招!”
說那時快那時便快,蝙蝠老賊不多說話,講的就是一個江湖之人刀劍相向,起身便露出了自己手心下的短刀。
“铿锵”,雙雙的反應極快,看老賊瞬間暴起,刷刷便抽出了自己腰間的雙劍,一手在上,一手在下,挽劍轉身,三兩下便擋下了老賊的攻擊。
兩人交手片刻,雙雙不慎被老賊一個後腳踢到,倒退幾步,落在了天慶這邊,被他緊張地扶住。
蝙蝠客這老賊桀桀一笑,難得發了會善心,未曾乘勝追擊。
“小丫頭,你與你那情郎深夜私奔,何苦來找老夫打架呢。老夫看你功夫,莫非是聖教那狗賊‘摩耶那’的後人?老夫在教中與那狗賊雖然不對付,但老夫念在你是聖教中人的份上,不計較你此番的失禮,速速離去吧!”
“哼!”
這蝙蝠客說起話來竟然頭頭是道,只是天慶低頭看了眼雙雙姑娘,她卻是氣得臉色通紅。
“老賊!安敢如此辱我叔父!納命來!”
便是又起了力氣,雙劍刺去。
蝙蝠客雖多用短刀,其中也施展些暗器傷人,看來并非光明磊落之徒,眼看雙雙姑娘因怒火打鬥越發迅猛,一時之間竟然招架不住,心中念頭一閃,黑衣之中似有銀光閃過。
不好!天慶見此,提起不太熟練的真氣,拿起旁邊的石頭與樹枝,便要扔過去阻止蝙蝠客。
也不知道天慶怎麽弄的,準頭竟也算好,砸得蝙蝠老賊當場失神,胡亂摸着跟雙雙打了一陣,無意間碰到了何處,惹得雙雙驚吓,瞬間倒退。
“老賊!你命休矣!”
“咳咳!”
也是趁着這空檔,蝙蝠客将自己臉上的泥土拍開,不客氣的眼神立刻盯住了天慶。
這眼神宛如野獸般兇狠,絲毫不比那毒君子弱,而年歲沉澱,又更有幾分老輩的威壓。
“普通人,老夫看你不過是這丫頭使用秘法堆成的普通人,諒你也不敢出手。江湖之事乃是江湖中人之事,老夫雖不曾以俠義标榜,但自有一派行事準則。但你竟然摻和此事,就別怪老夫——”
“哼!老賊,說些什麽大話!本就是陰溝裏的老鼠還自以為是什麽俠客,看本姑娘如何取你性命!”
雙雙急急大喝幾句,穩住了心神,又将那一身雙劍本領施展開來。只是蝙蝠客剛才卻好似無意間打通了任督二脈,功夫不見提升,惡心人的本事卻大大有所進展。為了防止這老賊揩油,雙雙姑娘打鬥也不免小心翼翼起來。
天慶在一旁看着,忽然間見那老賊又要使出陰招,但對手已經盯上了他,竟然也順手發了暗器過來。天慶不太熟練地躲過,眼見雙雙姑娘未曾注意,就要遭此毒手,于是連忙撞了過去,将雙雙姑娘護在了身下,急急躲過了這回。
“啊。”
天慶只覺得自己五髒六腑仿佛橫移了一般,渾身上下磕磕碰碰,可真是疼,然而之前既然疼過了一遭,這也好歹能忍住,也就發出了一聲隐痛而已。
雙雙卻似乎沒有料到,美目間忽然間有些濕潤,嘴裏說着“呆子,呆子”的,這下心中起了些波瀾。
“我沒事的,雙雙姑娘。”
“呆子!”
“郎才女貌倒是般配,只是老夫也願成人之美,做那地下的鴛鴦如何?”
蝙蝠客桀桀大笑,短刀順勢而來。雙雙耳聽八方,急忙起身,橫劍一擋,又翻身逼近,與老賊再度纏鬥起來。
此番,雙雙倒也不在乎老賊那些下三濫的招式,美目全神貫注,将那一身雙劍本領施展了個淋漓盡致。老賊見此,有苦說不出。幾個來回後,老賊落于下風,卻在被雙雙姑娘一個側踢擊退之餘,看到了一旁緊張的天慶,于是計上心來,佯裝落敗,實則暗中摸進天慶那邊,趁着雙雙的一次疏忽,抓過了天慶,橫刀向脖。
“天慶哥哥!”
雙雙心中懊悔不已,倘若不是她自持武力高強,帶上了天慶前來,也不會害得他身陷險境,卻也沒想到,假如不是天慶跟來,按着前面幾次對戰,自己更會萬劫不複。
蝙蝠客哈哈大笑,刀鋒直對天慶的脖子,吓得他冷汗直流,卻因瞧見了雙雙那六神無主的樣子,強壓下心頭的恐懼。他強做冷靜地對蝙蝠客說:“我只是個普通人,與雙雙姑娘只是二次見面,閣下即使抓了我,也難以脫身呀。”
“哼!”蝙蝠客不屑地用鼻孔出氣,“普通人,你當老夫眼瞎,小丫頭看你那眼神,老夫走南闖北數十年莫非是白吃了那麽多鹽嗎?小丫頭,你再往前一步,就休怪老夫手滑,情郎性命不保了!桀桀!”
雙雙頓時不敢妄動,手握着雙劍,幾番呼吸,才鎮定下來問蝙蝠客所圖為何。
這邊,蝙蝠客剛要開口,忽然間眼皮子直跳,便不再多語,刷刷将自己袖中暗器一股腦抛出,抓着天慶便往洞外跑去。
雙雙大驚之下,使勁渾身解數躲過這次攻擊,看老賊施展輕功而去,也要追過去。
蝙蝠客與伏雙雙一前一後飛在林中。天慶早被蝙蝠客點了穴道,不能動彈。
天色逐漸泛白,老賊畢竟早來數日,拐彎抹角,又将自己身上的黑衣脫下,搞得雙雙分不清東西,竟然跟丢了。
此地,竹林在朝霞之下随風而動,少女站在竹上,萬分慌亂地看着四周,卻只有風聲與清晨的鳥鳴,再無那二人的蹤影。
她不由得失語。
“天慶哥哥……天慶哥哥,你在哪裏……”
驀然,少女回頭,卻跟看到了何等駭人之物瞪大了眼睛。
只見她身後忽然出現了一個人。那人幾乎散發,只用金飾點綴耳畔的一縷白發,深目而鼻子高挺,雙眼近乎純黑,顯然并非中原人的長相,卻又與面前的少女有幾分相似。他手中持劍,一身氣勢雖收斂,卻仍然能瞥見其中從血與火而來的兇惡,想來他身上沾了不少人的血,從前也不知面對了何等險境。
而少女喚他:“叔父,你怎麽來了?”
“我若不來,雙兒性命難保。”
卻是一眼,令人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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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