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中局

黑水寨整個都陷入了陰沉當中，只有夬行和江家大嫂在其中忙忙碌碌仿佛這日子并沒有什麽不同。

江小池問嫂嫂為什麽她要給他們帶路，為什麽她知道他們要找什麽東西。

江家大嫂憐愛地摸摸她的頭，告訴她，自從嫁到黑水寨後她就沒有出去過，可沒有出黑水寨并不代表她不關心世事，不過多留心一下便能發現其中的蹊跷，自己相公和公公幹的事情她有判斷能力，一切都是出自她的本意。

江小池還問，難道你不怕死嗎？

江家大嫂回答，我書雖然讀的少，可人固有一死的道理還是懂的，就像你問我為什麽要帶路，若是真有事，帶路是死，不帶路也是死，既然我想帶路，那就帶呗，現在也是一樣，我們全都是罪人，不管最後的刑罰是什麽，既然自己已經沒有辦法控制，為何不然自己可能并不長久的餘生過得快樂一點。

江小池沉默。

江大嫂說，要不你給我講講那位謝公子和葉姑娘的故事。

江小池挑挑揀揀地說了一下謝書靈的身份背景，關于夬行，就說是自己之前認識的朋友。雖然夬行從來沒有表明身份，但是江小池并不笨，她能猜到葉雨小師傅的身份，夬行應該真的是葉雨的得力幹将，可是葉雨的身份太特殊了，特殊到她不知道能講還是不能講，夬行的故事注定繞不開葉雨，那幹脆就不講了。

幸而江大嫂也并不是一定要去聽什麽故事，她比江小池更清楚，黑水寨那幾位當家的到底犯了什麽罪，誅全族是理所應當，所以聽那麽多的故事幹嘛呢？只不過是一個消遣，讓江小池多說說話，排解心中的不快。

與此同時，正午也已經被送回了都尉府上，回到了他那個熟悉的、破落的小院子，躺在床上，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

這時候一陣嘈雜聲傳來，正午閉着眼睛都知道是誰，他連忙從床上滾下來，顧不得牽扯到傷口，老老實實跪下。

淩驚風一進來就是看到臉色慘白的正午恭恭敬敬地候着他，不得趕緊上前扶起，“你替謝大人擋了一箭，也算得是立了大功了！”

正午本順着起身的動作僵住，又趕緊下跪，“小的糊塗，小的知錯！”

“不不，你何錯之有？”

“還請主子明示。”

淩驚風搖搖頭，果真是全府上最笨的人，不過當初選此人來伺候謝書靈的原因也是因為他笨，“沒什麽，你替謝大人擋了一箭是立了大功，以後謝大人少不得吩咐你多做點事，你可記住，千萬別怠慢了。”

正午擡頭，這話淩驚風不是第一次說了，他自然懂，點頭表示知道。

淩驚風又問了問黑水寨此行的事情，謝書靈要去之前是給溫敬修和淩煙通了信兒的，于是淩驚風才派了正午也跟着去，只是這萬萬沒想到，這還沒堅持到最重要的環節，正午就被擡回來了。難道是謝書靈太防範正午了？不過無妨，正午現在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謝書靈那骨子裏迂腐的氣息就注定了他心中必定對正午有愧。

安排了一些瑣碎的事情後，淩驚風也沒有多待，讓正午好好休息，并留下了一堆藥品補品，風風火火的離開。

送走了淩驚風，正午重新躺回床上，此時從窗外躍進一個身影。

“姑娘的輕功真是獨步天下。”正午感嘆道，滿嘴都是羨慕的氣息。

清寧拍拍手上的灰，剛剛為了避免被淩驚風那個老狐貍發現，她在房頂上趴得可低了，弄的一身青苔和灰塵。“我這算不得好，你要是想學，等哪天公子有空了，讓他教你。”

正午搖搖頭，習武要早，像他這樣早過了年紀，再說，等謝書靈有空那得等到什麽時候啊。

清寧溜到淩驚風帶來的那一山的藥材前，問，“他就沒想過你躺床上根本不方便搗騰這些勞什子玩意兒嗎？”

正午嘴角一抽，要能想到那人就不是淩驚風了，下一步沒讓他想到的是，清寧饒有興趣的挑了一些東西出來，把它大致洗了洗，在屋裏拿了一個小爐煎了起來。

藥香四溢，正午聞着聞着，眼角有一滴淚水劃過。

清寧沒有看着他，只是仿佛自言自語一般，“這些東西我看過了，這淩大善人真是好心，送的藥材都還不便宜，我挑了一些有助于傷口愈合和補血的你喝喝，少爺可能很快就能用上我們，你也不能在床上躺太久。”

“嗯，謝謝。”

清寧拿着一把特別小的扇子在門口煎着藥，正午在床上靜靜地躺着，滿屋子的藥香，越來越濃郁。

最後還是正午開的口，他問，“姑娘，你說長安的水土種花容易嗎？”

“我沒有種過花花草草，不過王爺家有種，看起來不簡單就是了，但是又有一點不一樣。每個水土養每一方人，人尚且如此，自然的花花草草更是當然，所以只要種合适的花草還是挺容易的，畢竟長安百姓家裏戶戶也少不了一點花草，不用怎麽料理也長得很好。”

“姑娘，我從小的願望就是能養一屋子的花，一院子的花，甚至一個山坡的花，你說我是不是沒有志向。”

“你有沒有志向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拿這個問題問公子，他一定會很高興，你竟能照顧那麽多的小生命。”說道這裏清寧仿佛想到了自家公子在說這話忍不住眉飛色舞的樣子，笑了起來。

她回頭發現正午似乎也沉溺于了某種思考中，嘴角還挂着傻傻的笑。

選擇是什麽？其實已經不言而喻了。

第四天，山下來了人，帶走了夬行，她走得很淡定。

江家大嫂一直不明白這姑娘為什麽在這，現在也不懂為什麽她會第一個被帶走，她迷茫地看着江小池，用眼神詢問她。

江小池轉過了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其實她也不知道，兩眼一直盯着寨門口的方向。黑水寨的人陸陸續續被押解走了一些人，江小池看不清是誰被押走了，但是那個囚車數量不可能被抓下山的人都能走的。

剩下的人怎麽辦？被殺嗎？

江小池搖搖頭，不可能，謝書靈他說過，會保黑水寨衆人的安全。她唯有相信謝書靈，至于夬行，她肯定沒有問題的，小師傅一定不會讓她出事。

第五天，被抓到山下的人陸陸續續被押到了山上，最開始回來的人大家一窩蜂的擁上去詢問究竟是怎麽回事，但回來的那個人他也不知道是什麽回事，莫名其妙地拿起了武器，又莫名其妙地被抓了去，現在莫名其妙地再被放了回來。

最後是江小池站了出來，讓大家別問了，先等別人休息休息。

不知道為何，江小池長大後老實待在寨子裏的時間不長，對管理寨子這事也是愛理不理，可是在這幫老弱病殘中，大家能信任的就是她了。

江小池坐在大院門口，看着黑水寨的人一個一個回來，臉上勉強挂着笑接待，心裏默數着人數，直到晚上，回來的人還不過半，晃晃悠悠的，在黑夜中最後回來了一個人，再然後，道路兩旁的火光熄滅了一些，看來沒有人了。她拉着最後一個回來的人，到了她自己的房間。

所有人在這天都明白了一件事，現在黑水寨當家的人是之前叛變的大小姐。

江小池也不客氣，把其他人支走後，她在稍微關心了一下對方身體後便直接開問，剩下的人在哪裏，山下還有人嗎？

“大小姐，您是知道背後的事件的吧？”那人也不含糊，直接也開始問。

江小池看了他一眼，“我問你山下還有人嗎？”

或許是她氣場太強，那人不由得膝蓋軟了幾分，“回小姐，下面已經沒有人了，我就是最後一個被放回來的。”

這麽說其他的人都被押走了，算了算囚車的數量，也差不多，黑水寨折了近一半的壯丁，“你為什麽會能夠被放回來？”

“我……不知道啊，我就和其他人一樣就被放回來了啊。”

“別騙我，我不想聽什麽玩笑話。其他人回來的時候眼裏都是驚恐和迷惘，你比其他人回來的都晚，而且充滿了畏縮。”

“大小姐，我。”那個人像是終于狠下一口氣，“是寨主交待我，要說什麽都不知道。可是這也不輕松，我多虧了大小姐帶回來的那個年輕人，最後是他要求放了我上來。”

“那，那個人呢？”江小池問。

“他走了啊。”

江小池看他撓頭的模樣，黑水寨的人她不能保證每一個她都知面知心，可是大家真的都是好兄弟，這個節骨眼，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沒必要再騙自己。謝書靈走了，就放了這麽一個人上來然後走了。

“你知道其他的兄弟是什麽樣的處理結果嗎？”

“那個年輕人說，會帶回縣裏審，在沒審出結果前，讓我們老老實實待在山上。”

江小池沉默了，這是謝書靈對她的交待，天知道，她現在有多麽想飛奔下山，去找夬行，找謝書靈，找自己的父親。

那位兄弟見大小姐不說話了，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好，顫悠悠地問，“大小姐，咱兄弟應該沒事吧。”

“會不會有事你心裏不清楚嗎？”江小池氣不打一處來，不過仔細想想，就算有錯也不能怪這個兄弟，随即緩和了一些，“記住，從現在開始，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包括我剛剛問你的問題，你出去都要說，只是大小姐見你最後回來，關心你和其他兄弟多問一下身體情況而已。”

“大小姐，你不用多說，我自然知道，可寨主他們……”

“你不用管，你出去好好養傷便是，對了，寨裏的赤腳大夫也被抓走了，我會讓嫂嫂幫你看看，你也別嫌棄，咱寨子現在就只剩下這麽一個半吊子了。”

說完後就趕緊攙扶着人走了出去。

黑水寨知道事情大致真相的人可以确定的有三個，自己，嫂嫂，還有這位兄弟，這位兄弟經過了生死劫被吓得夠嗆，應該暫時沒那個膽到處說，至于自己和嫂嫂，那是絕對不會外洩的，首先要守住這個秘密，不能讓黑水寨一下子灰飛煙滅。擡頭望望灰暗的星空，遠方的人她無法琢磨，近處的自己孤立無援，該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哎，在陽歷2018年完成的目标是實現不了了，盡量在陰歷之前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