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Chapter 17】
【Chapter 17】
“——菲蕾德,你剛醒來時間并不長,這樣出來沒有問題嗎?”尤朵拉憂心忡忡地扶着菲蕾德下樓時這樣問。
菲蕾德的面色還有些蒼白,她很清淺地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這是在說“我沒事。”她摁了摁自己的喉嚨,嘗試着張嘴,但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洛佩茲的窒息壓迫到了她的聲帶,醫生的建議是暫時不要開口說話。
這幾天她嘗試了許多交流的辦法。現在她随身帶着手劄和筆,上面是已經寫好的一些常用語句,還有一些語句她會用筆寫出來。
她翻出了“不用擔心”的字樣展示給尤朵拉看,随後又指了一些單詞給尤朵拉。
尤朵拉跟着菲蕾德的手指輕輕把她想要表達的句子念出來,“醫生說——出門——是有幫助的——”
菲蕾德又指了指自己穿着的那件勾勒着紫羅蘭紋飾的米色高領日裝,翻到了第一頁,上面寫着,“——看來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穿露出脖子的衣服了。”随後她拉着尤朵拉的手搖了搖,又笑了笑。
尤朵拉鼻子一酸。她知道菲蕾德這是在安慰她,勉強笑了出來。
花園裏的陽光很好,尤朵拉想要陪着菲蕾德坐下,菲蕾德卻拉着她的手指了指花房。
尤朵拉有些低落,但是菲蕾德卻很堅持,讓仆人們取來了花房的鑰匙。
門一打開,一股花香氣散了出來——尤朵拉的薔薇花被鎖着的這幾天非但沒有萎靡下去,反而開得越發的燦爛。
尤朵拉的手指被菲蕾德拉着。她有些不明白,直到看到菲蕾德指向的那個在手劄上的單詞才驟然擡起頭來。
“——菲蕾德,你沒有做錯什麽,為什麽要向我道歉呢?”
菲蕾德帶着尤朵拉坐在花房中,從仆人的手中接過蘸好墨水的筆,在紙上寫起來。
尤朵拉嗅着熟悉的薔薇香氣,直到看到菲蕾德那些漂亮的花體字跡時才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方才的鼻酸愈發的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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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蕾德的手劄上寫着:
“親愛的尤朵拉,
我向你道歉的原因是我的受傷也并不是你的錯誤,并不需要為我感到愧疚。花房裏的薔薇很漂亮,沒必要因為我而上鎖。”
“我一直都知道洛佩茲家的女孩個性古怪……”尤朵拉沒能說下去,因為菲蕾德輕輕握了握她的指尖。
尤朵拉看到她又在紙上寫出了一些句子,急切地拿給她看。受傷的人眼睛裏因為藏着急迫而顯得晶瑩:
“說到底是因我不了解洛佩茲的本性才致使自己陷入了危險。”
“如果要說的話,這件事的起因是我對你的隐瞞。而且我沒有受很重的傷,你來得很及時。”
“但是如果你還對我抱有任何愧疚之心,那樣我才會感到不悅。”
尤朵拉感到一陣鼻酸。菲蕾德的推測完全正确,她最近幾乎沒有一天是能安穩入睡的:她明明早知道洛佩茲過去就出現過在社交場合失控的事實,卻希望一直待在莊園完全不了解首都緋聞的菲蕾德能夠體貼她的情緒,自己去發現事實。
如果當時她坦白地告訴菲蕾德自己的觀點,也不試圖用表達對新貴族不滿的政見來展現自己的優越感。興許當時菲蕾德就會直接向她介紹洛佩茲,然後她就能夠直接告訴菲蕾德洛佩茲的本性了。
菲蕾德或許就能夠避免遭受傷害。
她無法不去做這樣的假設,也因此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愧疚當中。見到佩雷斯夫人的那刻,她的那種愧疚感達到了頂點。那是在面對一個孩子被傷害的母親時的心虛。
盡管佩雷斯夫人沒有責怪她的意思,但尤朵拉仍舊覺得自己幾乎對菲蕾德遭受的傷害負有完全不可推卸的責任。
她不知道菲蕾德是什麽時候發現這一事實的。或許她早就發現了自己的焦躁,發現了上鎖的花房和蒙在絨布下沒有畫完的薔薇花。
她為遭受痛苦的菲蕾德的寬容和體貼而感動不已。
菲蕾德用語言一樣的文字輕而易舉地化解了困擾自己的苦惱。尤朵拉在被菲蕾德擁抱時聞到了她身上那股清淡的玫瑰露香氣,她意識到溫柔的面孔下,藏着一顆專注卻堅強的心髒。
這種感覺,讓她想起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詞語——母親。
尤朵拉的媽媽是因為一場由風寒引起的劇烈肺炎而去世的。她記憶中最印象深刻的是母親那劇烈地喘咳和吐在地毯上濃稠的血痰。
這個女孩在沒有母親的家庭中和哥哥走過了十年。她目睹了父親帶回來又送走的形形色色的女士,也見過了叛逆期的哥哥憤怒地頂撞父親。終于在長久的沒有女性長輩教導下,練成了現在這樣有些驕縱又張揚的性格。
她很少有以真心相待的朋友。在沒有人教導的情況下,選擇設置壁壘就是她找到的能在人際關系中保護自己的最好方式。她已經習慣于在心中刻意地衡量所有接近自己的人,因此也很難與家人之外的人保持較長久的關系。
在菲蕾德之前,看上去活潑天真讨人喜歡的尤朵拉,其實也是一個長久處在孤獨當中缺少朋友的人。
還好菲蕾德來了。
菲蕾德瑞卡·佩雷斯是不會知道的,就在她傷後安慰尤朵拉的那一天,她在尤朵拉心裏,已經是可以媲美自己母親的溫柔女性。
尤朵拉·埃文斯将菲蕾德瑞卡·佩雷斯視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