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Chapter 26】
【Chapter 26】
洛伊澤回到府邸後在書房待了很長時間。
向侯爵說明理由是很容易的。
盡管洛伊澤并不是個頭腦容易發熱的人,而且答應任命的事他也有很正當的理由。但是不知道為何,在面對菲蕾德時,他總覺得自己要離開新婚妻子的理由完全失去了底氣。
在晚餐時想要宣布的決定卻被尤朵拉的插話打斷之後,再看菲蕾德臉上溫柔的笑意讓他越發覺得這件事艱難起來。
也許是因為這個緣故,他一直在書房待到了除他之外所有人都應該入睡之後才揣着一封用蠟封好的信件悄悄下樓。
洛伊澤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他算是勸服了自己。
他明白不說明情況的做法不負責任,還是做好了不告而別的決定。
在推開門發現菲蕾德依舊沒有入睡之前,洛伊澤以為自己的決心已經足夠堅定了。
“洛伊澤。”
菲蕾德從洛伊澤推門時就注意到了他。
她一直站在窗邊,直到扶着窗臺的手都完全冰涼了才等來她新婚的丈夫。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線,菲蕾德看到洛伊澤把什麽東西壓在了燭臺下。她趕在他擡頭注意到她之前叫了他的名字,然後模糊地分辨他在發現自己沒有入睡時神情的變化,感受着他走到她身前時微微的詫異和打量她單薄穿着時的微微不悅。
“窗邊不涼嗎,埃文斯夫人?我并不認為穿着睡衣站在窗臺邊等我回來是一個很明智的選擇。”
洛伊澤湊近菲蕾德時才感受到了從窗縫中鑽進來的寒意,在握住她還搭在窗臺邊的手時,他剛才的不悅感越發的明顯起來。
她在窗邊站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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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沒有穿鞋。菲蕾德小姐,這可并不符合淑女的行為準則。”
菲蕾德感覺到洛伊澤想要把她往卧室裏側帶時那股從察覺到洛伊澤心事重重起的擔憂終于演變為了一點點的不悅,那致使她越發站直了身體。
她完全能感覺到窗戶的寒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她說話的語氣由一貫的溫柔變得有些淡漠:
“您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埃文斯先生。”
洛伊澤那種忐忑不安的情緒終于落地了。
他早該知道的,菲蕾德怎麽會沒有察覺?他那樣明顯拙劣的表演根本騙不過自己洞察力驚人的妻子。
因為這個認知,他原本要伸出手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最終垂在了身側:“我想是的。”
洛伊澤稍微向後退了一點,那幾次鼓起勇氣都沒能說出來的話在這一片黑暗中倒變成了一件輕松的事情。他帶着一點被她的冷漠激起的客氣與她拉開了距離:
“我接到了王宮的任命。明天上午出發前往席爾維斯,負責南禁衛軍方面的工作。回來的日期由王宮确認。”
借着那點模糊的光影,他能看到菲蕾德的眼睛泛起了水光,濕漉漉的。
那種隐約的愧疚感終于變成了實體,緊緊地揪住了他的心髒,迫使他撫上了她的頰側:“抱歉。這是王子殿下的直接命令,能夠完婚也有些勉強了。”
洛伊澤甚至耐着性子解釋了一下,但是解釋完之後菲蕾德的淚水就直直地砸了下來。
她并不試圖說話或者與他争執,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睛裏甚至沒有一點洛伊澤預料之中的幽怨感,甚至剛才在菲蕾德身上感受到的那份不悅和冷漠都消失了。
她只是委屈地望着他而已,卻比任何武器或者尖利的哭鬧都讓他招架不住。
洛伊澤的心口尖銳地酸澀起來,甚至忘了掏出手絹。他就直接用手去替她拭淚,無措極了,一句一句的道起歉來:
“上帝啊……這是我的錯……”
他滿是計策的思維在面對她的淚水和委屈時,簡直就像是沒有發條的舊鐘擺失去了任何用途。
遺憾的是他的道歉也沒能止住菲蕾德的淚水。但是當他去扶住菲蕾德的雙肩時,她向他靠了過來,于是他毫不猶豫地就把自己的妻子摟進了懷裏。
菲蕾德靠在洛伊澤的心口隔着睡衣的布料聽着洛伊澤的心跳。那種沒有着落的恐慌感和委屈才慢慢平息下來。
出征這個事實于她而言是一種夢魇,象征着她生命中重要男性角色父親的死亡,那種驟然而至的恐慌源于父親的意外去世,夾雜上她一整天都提起來的擔憂和發現洛伊澤不坦白時的不悅讓她感到了無助。
洛伊澤的不坦白剝離着她本就不深刻的依賴。
待她确定自己的心情慢慢回落到正常水平之後,她終于能思考這混亂的一切了,但那種委屈的情緒依舊困擾着她,迫使她的話帶上哽咽的腔調:
“洛伊澤……現在看來,盡管我們雙方都認同了責任,卻并不能很快地相互信任。”
她擡起頭,在洛伊澤張口之前撫上了他的唇,止住了他的發言:
“……我确實因為您的隐瞞而感到不悅。但是我想我的哭泣更多是來源于,恐懼。”
她帶着哀傷的目光直視着洛伊澤的眼睛:“我不想在您要出發的前一晚跟您發生争執。所以,所以您不要再說話了,好嗎?請原諒我的冒犯,帶我到床邊去吧。”
菲蕾德本能地想要在今晚回避争執。
洛伊澤看得到菲蕾德的眼睛裏的情緒,他輕輕吻了菲蕾德的指尖。
菲蕾德并不抗拒他的親吻和擁抱。他就這樣把菲蕾德塞進了被褥中,讓她靠在自己懷裏替她慢慢焐熱了冰冷的雙手和身體,用這樣一種奇怪的方式暫時消解了争執的危機。
沉入夢境前,洛伊澤無比遺憾地想,他還在想着隐瞞,他與菲蕾德之間的承諾又怎麽能變成信任,他們的感情本身就還不夠深刻。
他真有些後悔如此匆忙地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