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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暑假過了一半，趙愉也結了婚，沒辦婚禮，兩個人只領了證，然後一家人吃了飯。辛頌一開始并不知道那天趙愉結婚，後來陳白來找他，穿得挺正式，他才知道今天他是去吃了婚飯。

頌玲也在家，給他們兩個做了飯，見陳白一聲不吭，給他夾了個排骨。

“謝謝頌姨。”

頌玲，“別怪你媽，她不容易。”

陳白對此笑了一聲，看着頌玲似乎想說什麽，最終也沒開口，頌玲似乎知道他的意思，解釋道，“你媽跟我不一樣，她從小是被寵大的，又長得漂亮，結婚了又被你爸寵着慣的，連衣服也不會洗，你爸走了後，她一個人撐這麽久，已經不容易了。”

這些陳白知道，趙愉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他爸剛死的那一年，她連飯也不會做，他們吃了一年的糊飯。

就算到了現在，陳白最喜歡的也不是媽媽做的飯，趙愉就不會做飯，他喜歡的是頌玲的飯，每一道菜簡簡單單，但溫馨可口，是他想象中媽媽的飯。

晚上吃了飯，辛頌一送陳白下樓。

“不想回去的話，今晚還在這睡吧，讓我媽給趙姨打個電話。”

陳白搖頭，“別了。”

今天這種日子，陳白還是要給趙愉面子。

兩個人走到小區門口，陳白，“別送了，回去吧。”

他穿一身黑，高挑挺拔，面容藏在路燈的光裏，讓辛頌一看不清他的表情，見他愣愣的，陳白難得笑了一聲。

“行了，別一副媽媽臉了，我還能去死還是怎麽得。”

辛頌一被他逗笑了。

陳白，“補習班什麽時候結束？”

“還有一個禮拜。”

“得，結束了我們去打球。”陳白。

“好。”

霍英俊從車上下來，擡頭看了眼白花花的太陽，直覺眼睛要瞎，忙把帽子往下壓了壓，遮住眼睛。

他擡腿往旁邊的文化宮去，路上順手接起電話，是他舅陳蔚來，“英俊，到了嗎？”

“到了。”

“接到小城，帶他去吃個飯，我跟你舅媽半個月後回來，這段時間就讓小城住你那，等一下我給你轉點錢，你看着點他，別讓他胡來，該上課上課，我回來要檢查。”

霍英俊懶懶的應了一聲，為陳蔚來口中的如此順嘴的‘舅媽’感嘆，想着怪不得陳小城如此反感，他舅這口改得實在太過絲滑。

挂了電話，陳蔚來轉了錢，霍英俊沒心理負擔的接收，正好也到了文化宮裏。

陳小城上大提琴課，霍英俊站在門口望了一眼，見他在裏頭安分守己的上課，估計了下時間，便轉頭挪到了門外。

八月的天仿佛要把人烤化，霍英俊站在樓道裏眯了眯眼，撈出墨鏡卡在鼻梁上，順手從口袋裏摸了根煙，他懶散的抽了根煙，低頭一看手表，才過了五分鐘，不禁低罵了一句。

果然等人的時間無限長。

他從樓道裏出來，走到自動售賣機跟前買水。

售賣機前正站蹲着一個人，手掏了半天，沒掏出東西，那人起身，看了眼硬幣口，又看了眼屏幕，手拍了拍售賣機。

手指頭細膩修長，帽子遮住大半個腦袋，露在外面的一小截後脖子有點紅。霍英俊站在旁邊等，那人餘光看到有人，好像也不好意思再占着位置，稍一遲疑，便轉身離開。

霍英俊站在了售賣機前。

到了跟前才發現這機子不能手機支付，要用硬幣，霍英俊摸遍了口袋，毫無意外摸不出一塊錢，他站在售貨機跟前，想着剛剛那人的反應，不帶猶豫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砰”的一腳踢上去。

售貨機哐嘡一聲，落下一瓶水。

霍英俊低頭掏出來，轉身的時候正看到剛剛那人也轉身，背影不一會兒消失在走廊盡頭。霍英俊打開蓋子，仰頭喝了口意外得來的檸檬汽水。

等陳小城上完課，霍英俊帶着他去吃飯，可能他爸結婚的悲傷只能維持兩天，陳小城的胃口重歸正常，抱着一根大骨棒啃得一嘴油。

霍英俊跟他說他爸的安排，“。。。還有半個月回來，這幾天你跟我住，我先聲明，吃飯睡覺自己安排自己，敢趁機逃課玩壞，不能讓我安穩跟你爸交差，我打斷你的腿。”

陳小城那點心思被戳破，咽了口水，“知道了，哥。”又不死心打商量，“那你玩的時候帶我一起？”

霍英俊挑眉，“比如？”

“比如打游戲啊，打球啊。。。你帶我呗。”

霍英俊，“你真把我當你保姆了？”

“沒啊，我哪敢啊。”陳小城，“那我爸把我交給你了，你總不能不管我。”

想想手機裏收到的轉賬，霍英俊很有契約精神，“管。”

“真的？！”

“嘴巴別咧咧了，吃飯。”

霍英俊對孩子一向沒耐心，但陳小城勉強算個半大孩子，不用他操心吃飯睡覺，他樂于實踐諾言，走哪帶哪，帶到最後，蔣禮都看笑了。

“你這是長了個尾巴啊。”

“別扯。”霍英俊拍了拍手裏的球，跳起投入一籃，回頭看了眼陳小城離開的方向，他們今天來體育館打籃球，陳小城非要跟着，來了又玩不了，就全場給他們當小弟，這麽一會又自告奮勇去買水去了。

“別說，咱弟是真懂事。”

霍英俊似笑非笑，“你使喚的挺順手。”

蔣禮，“。。。習慣。。。習慣。。。”

“習慣個屁。”霍英俊把球砸他懷裏。

陳小城站在販賣機前買水，他身體胖，買的多，左右看沒找到東西裝，便往自己口袋裏塞，夏天的衣服薄，冰得他只咧嘴，這邊裝好，還沒起步，水就從口袋裏滑了出來。

地上滾了幾圈，滾到一雙黑色的運動鞋邊，陳白照舊穿一身黑，手上帶着護腕，身上穿着運動衣，顯然也是來運動的，額頭上有汗。

他彎腰撿起水，看了眼面前瞪着自己的陳小城，沒什麽表情。

陳小城不自覺後退一步，他懷裏抱了七八瓶水，這一動，又呼啦掉下幾瓶，他忙彎腰去撿，陳白就在一邊看也不幫忙，陳小城覺得丢臉，最後水也不撿了，直起腰罵，“看你媽看！”

陳白眯起眼，“你說什麽？！”

陳小城炸毛，“說你跟個鬼一樣陰魂不散，你看我幹嗎？有病啊你！”

陳白側了下臉，忍不住啧了一聲，覺得無須忍這口氣。

他在陳家讓着陳小城，那是不讓人為難，到了外面還讓着，那實在犯不上。陳白一步上前，拎着人的領子按在了自動販賣機上。

“。。。你。。。你幹嘛。。。你放開我！陳白你這個混蛋，你快放開我，你敢打我，你敢！”

陳白根本不理會他的虛張聲勢，陳小城再嚣張，也不過才11歲，陳白雖然沒見過他幾次，也看得出來這孩子就嘴上逞能。

“打你怎麽了？”陳白照舊沒表情，“我打不得？”說着手去揪他的耳朵。

陳小城頓時哀嚎，“哥，快來救我！”

陳白被他吵得耳朵疼，皺了皺眉，見他閉着眼鬼哭狼嚎，煩得不行，正要說什麽，肩膀一把被人扣住，随後人也順勢被狠拉了一把，陳白猝不及防被帶着退後了幾步，松了手。

陳小城溜到霍英俊身後，“哥，他打我。”

霍英俊看着陳白。

兩個人身高差不多，陳白的表情有點臭，霍英俊不認識他，見他找陳小城麻煩，便張口，“兄弟，幾個意思？”

陳白懶得理，還沒說什麽，陳小城就哭喪起來，“哥，他搶我的水，我不給，他就要打我。”

霍英俊是不信的，但眼睛又不由自主的落在陳白手裏的那瓶水，陳白頓時捏緊了手。

“你敢再說一遍！”

陳小城看起來有點怕他，嘴巴動了動，不敢說了，扯了一下霍英俊的胳膊，可憐巴巴的喊 “哥”。

陳白大約知道面前人的身份，陳小城不止一次炫耀他哥，什麽游戲厲害學習厲害，當然最厲害的還是追他的姑娘排中央路一條街，是陳白拍馬都趕不上的。

雖然陳白不知道這有什麽可值得炫耀。

他對此嗤之以鼻。

“你不是要打我嘛，你來啊，我讓我哥打不死你！”陳小城狐假虎威，深覺此刻霍英俊在身旁，勇氣倍增，張牙舞爪的叫嚣，恨不能讓霍英俊把陳白一頓挫。

霍英俊倒是挺理智，可能陳白的模樣表現實在跟搶水扯不上邊。

“有誤會？”他歪了歪頭。

陳白沒理，他看着陳小城沖着他做鬼臉的模樣，就覺得這孩子欠教訓，但現在也懶得跟他計較，手一松，手裏的水咕嚕嚕的滾到霍英俊的腳邊。

霍英俊踩住，并不低頭看，限量版的運動鞋将瓶裝水踩出一道褶皺，他突然福至心靈，對眼前人的身份有了一個猜測，看了眼陳小城。

“認識？”他問。

陳小城嗫喏，“。。。那個，那個女人的兒子。”

那個女人？

陳白，“陳小城，你再說一遍！”

“說就說！”陳小城顯然不怕他，“你就是那個不要臉的女人的。。。”

“閉嘴！”霍英俊側過頭。

陳小城剩下的話被吞回了嗓子眼。

陳白也被氣笑了，“陳小城-”他面無表情，“你真的欠揍！”

說完擡腳一步，仿佛真的要上來打他一頓。

霍英俊把人往自己身後藏了一下，擡頭看過來。

擺明了不給他碰。

陳白站住腳，估量了一下自己贏得可能。

兩個人站了半天，一時誰也沒讓步。

陳小城等了會，不禁有些忐忑，扯了扯霍英俊的手臂。

“哥－”

“陳白－”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霍英俊轉頭，看到一張臉，沒有戴帽子，額頭上有汗，打濕了額前的劉海，墨褐的眼珠，從自己臉上輕輕掠過，最終落到面前人身上。

“怎麽了？”

霍英俊聽到他問，咬字發音非常清楚圓潤，像一顆顆玉石頭。

辛頌一手裏拿着羽毛球拍，站在陳白身邊。他剛剛遠遠看到陳白和兩人對站，氣氛有些劍拔弩張，他走近幾步，先看清了陳小城，然後好像就沒那麽意外了，辛頌一說，“沒事吧？”

陳白搖搖頭，“沒事，走吧。”

辛頌一跟在陳白身後離開，兩個人都穿着運動服，霍英俊注意到他兩手挽都帶着護腕，一黑一紅，是同款。

陳小城在他身後嘀咕，“算你跑得快！”

霍英俊轉身提住他耳朵，陳小城頓時一陣狼嚎，“哥，哥，你快放開，放開，耳朵要掉了。。。”

“還敢滿嘴扯謊嗎？”

陳小城氣不過，“我又沒撒謊，他就是欺負我！”

“少他媽廢話，再敢來一次，我治不了你。”霍英俊不慣他，“把水撿起來，麻溜滾。”

陳小城不敢反抗，低頭乖乖的撿了水，霍英俊接過，又拎着他後領子把人提溜回籃球場。

打完球出來，在體育館門口等車，霍英俊一眼看到馬路對面剛剛離開的兩道身影，陳小城也看到了，罵了句‘晦氣’。

霍英俊沒管他。

蔣禮撈住他肩，“怎麽了弟，跟哥說！”

陳小城哼一聲，氣鼓鼓的模樣。

霍英俊沒好氣的揉了一下他的頭，沖蔣禮朝着不遠處擡了擡下巴，“那個，小城的便宜哥哥。”

“哪裏？”蔣禮八卦，追着目光看過去，兩個人剛好上公交，霍英俊，“走了。”

蔣禮也收回目光，見陳小城還是不開心，哄他，“弟，多大點事，不就多個哥哥嘛，咱們也是哥，哥比哥不差，甭怕！”

霍英俊罵了句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