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父子

第3章 父子

與他正好相反的是此刻在十九層總裁辦公室裏坐立不安的容滿昌。

從昨天淩晨到現在，不過才過去了短短十三個小時，容滿昌仿佛把他前半生回憶了一遍。

那些喜悅的、成功的瞬間，那些失敗的、失望的一刻，都随着昨晚的兩根碎發漸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清冷絕美的女生殘影，和趙明輝逐漸重疊的容貌浮現眼前。

一定錯不了。

容滿昌努力壓抑着翻騰的心跳，打開随身攜帶的藥瓶，抖着手倒出一顆，喝了下去。

手中的水杯還未放下，手機在桌上‘叮鈴鈴’響了。

界面備注‘周院長’。

容滿昌一把抓起手機，飛快的摁下接聽鍵，沒說話，只是認真聽電話那頭的人說。半晌，他難掩興奮的确認：“不會有錯吧？”

“絕不會錯，我親自做的鑒定。”電話那頭蒼老的聲音異常堅定。

得到肯定答複，容滿昌哈哈大笑，臉上的褶子笑出一道道溝壑，手沒拿穩，水杯跌落地上，碎成一片片。

秘書小秦聞聲推門進來，被他陰翳的瞪了一眼，又戰戰兢兢的悄悄退回門外，直到坐回自己工位，心還撲通撲通亂蹦。

她雙手捂臉，連連深呼吸調整狀态，再擡頭，依舊是笑臉一張。只是那笑容終歸勉強，宛如被用槍指着上臺表演的戲子，臉上花花綠綠煞是好看，眼底的恐懼和厭惡直白直接，不想掩藏也不願掩藏。

她不知自己還能堅持多久這樣的生活，深淵深不見底，她卻一直在下墜。

“小秦，進來。”辦公室裏傳出容滿昌威嚴的喊聲。

小秦抖着肩，咬咬下嘴唇，努力下壓止不住的害怕情緒，理了理鬓邊頭發，不甘願又不敢拒絕，絕望的推開門再次進去。

Advertisement

一進門，她就被容滿昌攔腰抱住，接着她被拽進寬大的皮沙發裏，一張皺紋叢生的臉湊近，滿嘴黃牙的臭嘴吻上她鮮豔嬌嫩的唇瓣。

她抗拒不了，長長的指甲掐入掌心，緊緊閉上了眼睛……

事畢，沙發一片狼藉。

容滿昌拉上褲子拉鏈，滿意的拍拍小秦白嫩的臉蛋，“收拾一下。”

一切收拾好，小秦擡腿就要出去。

容滿昌在她身後說：“以後

你只要滿足我需求就可以了，我不用你給我生孩子了，高興吧，好好伺候我，我不會虧待你和你的家人。”

小秦眼中滿滿恨意，将牙咬的嘎吱吱響，一顆淚珠順着眼尾滑落，她倔強的擡手抹去，一言不發推門去了外面。

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訴她可以打倒容滿昌，她願意豁出命去幫那個人。她不要好處，不怕報應，即使下地獄她也要拉上容滿昌一起下。

随後，容滿昌悄悄離開公司，讓司機開車帶他去了一家私立醫院，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拿到文件袋的瞬間，他容光煥發，胸有成竹地露出一個得逞的陰笑。

想跟我鬥，你們還差的遠呢。老子的接班人可不止容錦一個。

他步履輕快的走出醫院大門，上車，吩咐司機：“去XX酒店。”

“好的，容董。”司機一句廢話沒有，啓動車子朝酒店駛去。

不過，昨天那個被撞的小夥子就住XX酒店，老板要找他嗎？找他能幹什麽呢？一個窮送外賣的，除了長的挺好看，一無是處。

聽說，好些個大老板玩的花，生冷不忌，莫非……

司機想起那些流傳在上流社會的龌龊傳聞，邊開車邊偷偷從後視鏡窺視老板，一不小心對上容滿昌鋒利的眼神，吓的他一哆嗦，差點手滑打錯方向。

因為還在暑假，街上偶爾會有三三兩兩的初中或高中生結伴而行。年輕的女孩兒們不施粉黛，素面朝天，青春的氣息卻足以秒殺一衆塗脂抹粉的姐姐阿姨。

容滿昌專盯女生們光潔的大腿和鼓囊囊的胸脯看，越看心越癢癢。猥瑣的表情配上他嘴邊的吞咽動作，要多醜陋有多醜陋。

司機刺溜将車拐進了酒店停車場，下車殷勤地給老板開車門。

鄙夷歸鄙夷，工作還得幹，工資還得掙。

“容董，用我陪你上去嗎？”司機問。

容滿昌：“不用，你在下面等。”

門敲響時，趙明輝剛醒，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去開門，還以為客房阿姨進來打掃衛生，不在意的開門。

“今天感覺怎麽樣？好點沒有？用不用再去醫院看看？”站在門外的容滿昌笑容可掬，關切的問候他。

趙明輝詫異萬分：“好多了，您是來看我的？”

“專門來看你，順便和你談談。”容滿昌一點沒客氣，自顧自走進來，坐到窗邊的單人沙發上，指指對面的沙發，示意趙明輝也坐。

趙明輝吊着一支胳膊，身上依舊穿着那身外賣員工裝，慢悠悠走過去坐下，還不忘遞給容滿昌一瓶礦泉水：“謝謝您來看我。”

容滿昌給他的第一印象不差，出事後第一時間送他去醫院，沒有指責他推卸責任，給足了賠償，還幫他定酒店讓他養傷。作為肇事方，容滿昌的處理方式滿分，他無可挑剔，并心存感激。

“小趙啊，你歲數也不小了，有女朋友了嗎？”容滿昌看似閑談，實則是打聽他的感情情況。要是他有女朋友，趁現在還沒認回來，要先分徹底，免得将來甩不掉，影響他的終身大事。

“還沒有，我一沒房子二沒錢，哪有姑娘能看上我。”趙明輝嘴上淡淡說，心思拐了十八個彎，也沒猜出容滿昌到底來幹嘛。

大老板缺女婿，看上了自己。他在心裏暗笑，真是想錢想瘋魔了吧。

容滿昌聞言笑容滿面，簡直可以說是和藹可親了，“不着急，只要有了錢，什麽樣的好姑娘沒有，到時候緊着你随便挑。”

趙明輝微微一笑，女朋友他沒興趣，倒是對容滿昌的來意更加感興趣，謙遜道：“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容滿昌浸淫商海多年，演技精湛到收放自如，頃刻間收起笑意，換上一副悲切表情，從随身攜帶的公文包裏掏出文件袋，鄭重交到趙明輝手上，“打開看看。”

趙明輝單手接過文件袋，滿臉疑惑看向容滿昌。

“我心髒不好，醫生說我不能受刺激，我怕我講完會暈倒，只能辛苦你自己看吧。”容滿昌作為垂暮老人，這樣語氣誠懇，态度懇切同他說話，狠狠在趙明輝這裏賺了幾分同情之心。

趙明輝只得一只手艱難繞開文件袋上的線，又費勁的抽出裏面薄薄幾張紙。

容滿昌渾濁的眼睛淩厲精明，全程只盯他反應，沒有一絲一毫幫忙的意思。

紙張開頭寫着容滿昌與趙明輝親權關系DNA鑒定，中間寫了什麽都已不重要，趙明輝只在看到結果解釋那一欄，父系可能性為99.9999%時，‘啪’的反扣下了那份鑒定書。

不管日子如何貧苦，他從未想象過自己的父母不是他親生父母這一假設。

其實從他記事起，村裏也有風言風語，說他長的和父母都不像，懷疑他是被抱來的，可因為沒有證據，而且每次有人說三道四，都會被潑辣的母親堵上門去賭死賭活的罵，久而久之，也就沒人敢亂嚼舌根。

他不敢置信如此離奇的事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一定是鑒定結果出錯了，不對，不是出錯了，也許鑒定結果是假的，僞造的。

打着石膏的手臂隐隐作痛起來，他輕輕提起一口氣，又重重放下一口氣。

心緒一時雜亂無章。

潛意識裏，他明白這是真的，富甲一方的大老板，何必僞造一份親子鑒定來找個便宜兒子呢。只要他想要，多少人擠破腦袋要給他當兒子當孫子，這種好事根本輪不到自己身上。

趙明輝上半身繃直，死死貼着靠背，臉色比剛剛還慘白，長而濃黑的睫毛下垂，掩蓋住眼底洶湧的情緒。

是驚喜嗎？好似有那麽一點。是難過嗎？仿佛也有那麽有一點。但更多的是迷茫、困惑和感傷。

原來他的人生軌跡從一開始就錯了，原本他不用在福利院度過壓抑艱難的八年時光。不用在求爺爺告奶奶的夾縫中苦苦掙紮到小作坊破産，更不用在烈日下騎着電摩送外賣，掙只能解決溫飽的工資。

如果鄭博昊看到這份鑒定書，會哭着喊着求複合吧。因為，錢能給他所有他想要的好生活，名車，豪宅，各種高定奢侈品，以及他心心念念的限量款手表。

趙明輝手中的鑒定書，宛如一把財富密碼大門的金鑰匙，把他心中的欲望和渴求照耀的明明白白。

容滿昌在他對面悠閑的翹起二郎腿瞅他，得意的觀察趙明輝多變的臉色，猜測他內心的想法，無非是想到了以後風光奢靡的美好生活，這是人之常情。一個窮困潦倒的外賣小哥，突然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赫赫有名的大集團老總，而他是身價多少億的財産繼承人，難免心花怒放到不能自持。

兩人面對面坐着，各想各的心事，互不相同又互不打擾。

容滿昌越看越歡喜，他這個兒子，完美繼承了他母親漂亮的容貌和氣質，高貴、冷淡、矜持，仿佛天生就該是富貴命。

只要他肯好好聽自己的話，幫他鬥垮那對母子，以後所有家産都歸他。

當務之急是把這個兒子接回家，然後以最快速度給他安排一門大有益處的姻親，這樣，将大大有利于後續計劃進展。

小兒子雖從小離了他身邊，在公司沒有根基，但是不要緊，他會想辦法将妻子名下的公司股份轉給他一部分，再給他一個總經理的頭銜。有了股份有了職位，再加上出衆的外貌和氣質，不信那些個富家千金不動心。

就像當初一樣，谷靜好還不是被他外表所迷惑，堅決置父母的勸阻于不顧，非自己不嫁。∴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不是因為沒有前車之鑒，而是因為人都以為自己會是例外，所以，落得悲慘下場只能怪自己心軟，并不能怪別人心狠。

容滿昌冷酷的總結。

他就不會犯如此幼稚的錯誤，什麽愛情，什麽親情，什麽恩情，呸，狗屁，都比不過手握大權，名利雙收來的實在。

有了錢，他可以三妻四妾，他可以生很多兒子，那個聽話他就扶持那個上位。

剛剛認過親的父子倆，在這詭異的氣氛裏沉默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