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決定

那天，是江雪第一次看到鬼，這種幾乎是傳說中的東西出現在眼前，當時接受了，可是回到家，江雪越想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連帶着覺得在街上見到四象也不過是自己臆想出來的，生活原本就該是平靜的，忽然被人打破，一種習慣性讓她總想去忽視，排斥這個外來的力量。

可是這像是碎裂的鏡面，有了裂痕，即使修複，也不能和原來一模一樣，甚至一個不小心，就徹底炸裂。

給江雪這面鏡子使力的是沈洛的一通電話，電話距離那日的事情又過了兩個月。

這兩個月江雪心态已經恢複，她平靜地接起電話，想要向平常一樣，調侃沈洛。但是她聽到沈洛叫了自己的名字，帶着一抹沉重，和往常截然不同。

“你怎麽了？”她心跳有些快，心中猜測着又出了什麽事。

“小雪，我是跟你道別的。”沈洛悶悶地說出這麽一句話。

“道別？你要去哪？”

沈洛說：“我要去找我哥。你還記得我爺爺大壽那天的決定嗎？他們三天後就出發了，現在眼看快到三個月，我哥音信全無，其他人也失蹤了。”

江雪幾乎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讓沈洛去報警，可是一想，這件事本來就不是什麽光彩事，一牽扯出警察，事情就麻煩了，她沉默着，繼續聽沈洛說。

“我媽整天以淚洗面，我爸公司家裏兩頭跑，爺爺自責，也生病了。現在家裏一團亂，我待在家裏只能幹着急，後來我想到要去找他。”

“你一個小姑娘能幹什麽，那次應該去了不少人，都不見了，說明出了事，你單槍匹馬不是去送死嗎？”江雪不贊同，知道這些話肯定不能讓沈洛打消這個念頭，只得繼續勸道：“失蹤的不止你們一家，和其他的人聯系一下，看看有什麽消息，況且你媽媽都那麽難過了，你忍心再讓她擔心？”

那頭沈洛沉默了，江雪心裏稍稍松了一口氣，知道沈洛是聽進去了。只是這口氣還沒喘出來，就聽沈洛輕聲說：“這個辦法就是他們想出來的，我和我哥是雙胞胎，血脈相連，還有心靈感應，通過我，可能找到我哥，找到了我哥，那些人也就有了希望。”

後面的話，沈洛越說越篤定，江雪卻聽得急了：“你不也說可能嗎？不能因為這點兒不确定就去冒險啊！”

沈洛出聲打斷她：“小雪，我和沈玺同一天出生，我們一起長大，雖然有時候他挺煩的，可我們是這世界上最親的人，哪怕我的父母，都不會讓我感受到這份親近。他失蹤前，我就發慌，失蹤後，我也跟着難受，也許他正在哪裏受苦。我不能待在沈家這個安全的家，什麽都不做，我得做點什麽，才能安心，我想把他找回來。”

這次江雪沉默了，她知道自己再說什麽也沒有用，她踽踽獨行，并不懂沈洛心中承載的那份感情，這樣的感情她從小就期盼，長大後，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擁有。但是看到其他人可以擁有，她希望去維持，她不想讓沈洛難過。

她握緊了手機，平靜地和沈洛說：“我陪你一起。”

那頭立即傳來沈洛的大叫：“不行！這又不是旅游，你跟我去幹嘛！”

江雪笑了：“要是旅游，我才不去呢，我哪裏有時間。”

沈洛電話裏傳來哭音：“不行，要是真有什麽危險，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江雪聲音很輕，就像是哄小孩子：“別哭啊，要是我不去，知道我唯一的朋友遇到危險我沒在身邊，我也會後悔一輩子的。沈洛，別把事情想得那麽悲觀，也許很快就會找到沈玺。我跟沒跟你說過，我自己一個人，無牽無挂的，日子過得太平淡了，你就當圓了我一個念想。”

沈洛隐隐知道江雪的情況，她正是心疼她，才願意對她好，也不想江雪這麽還回來。她琢磨着要勸退江雪的話，手機響了，一條短信進來：四象答應了。

這短短五個字，就像給她吃了定心丸，心情也明媚起來，對着江雪說催促，她也有信心答應下來：“這才我們平安回來，我免費給你當手模。”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江雪嘴角上揚，她何曾聽不出沈洛話裏突然明快的意味，不由得問她：“有什麽高興的事嗎？”

“是高興的事，我們這次出行的護身符！你知道四象吧？就是給你收拾顏鬼的人！”

聽沈洛提起四象，江雪心裏五味雜陳，道：“和他有什麽關系，他也去？”

“嗯！我們這些人求了他好久，答應找到人後不讓他們幹挖墳掘墓損陰德的事，他就應下了。你知道他的身份嗎？”不等江雪回答，沈洛又興沖沖地說：“他是昆侖山傳人，昆侖山有許多弟子，但是傳人只有一個，是每一代天賦最好，本事最大的人。聽他們說，這個四象是近百年內的奇才。他本事很大，有他保着，這件事就成功了一多半。”

江雪确實有點兒吃驚，她沒想到四象還有這麽個牛哄哄的身份，看着人的行事風格完全不像。後來的相處，也證實了，人不可貌相。

江雪為了陪沈洛去找沈玺，推了店鋪的訂單，先前還沒完成的，她給顧客送小禮品賠罪，但也有人願意等，說不着急，她又說了不少好話，暫時關了網店。

此時氣溫已經常駐在零下，江雪挑了些輕便保暖的衣服，又準備了些必備品，在和沈洛約定的日子，去了火車站。

過了安檢，江雪到了候車大廳的座位上，看到了沈洛，他穿着軍綠色大衣，牛仔褲，下面穿着棉運動鞋，整個人幹淨利落，一頭長卷發也剪短了，變成了齊耳短發，鬓角的發別在耳後，露出耳朵上戴着的金色耳釘。

見江雪拖着行李箱直直望着自己，沈洛走過來把行李箱拖過來，笑問她：“怎麽，不認識我了？”

江雪回神：“怎麽把頭發剪了？”

沈洛摸摸自己的一頭短發：“不好看嗎？”

“好看。人長得好看留什麽都好看。”

沈洛笑了，聲音有些悶地和江雪說：“我怕礙事，就把頭發剪短了，還能再長的。”

江雪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有些涼，牽着她的手揣進自己的衣兜，看向四周：“介紹下？”剛才她一來，好幾個人都看過來，目露打量，完全不像是一般的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