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出發

沈洛指着一個微胖的男人說：“這是倪峒，和我一樣，也去找他哥的。”

倪峒在沈洛說話時已經站了起來，和江雪握了下手，又禮貌地坐下。

江雪在沈洛的介紹下，又看到了一對情侶，男的趙瑜澤，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女生是他的女朋友，楊怡，她的樣子更小，像是大學生，女生上身穿着白色的面包服，下身搭着酒紅色短裙，腳下穿着中跟皮鞋，看一眼，迎面撲來的都是青春氣息。這兩個座位上沖着江雪一笑，然後就又低頭玩手機了。江雪從沈洛口中得知趙瑜澤是要找他的叔叔。

最後認識的是年齡大些的人，其中一個看年紀有三十多歲了，是個男人，叫郭凱，去找他的女朋友孫芷熙，這男人在座位上看着一張地圖，他站起來的時候，江雪看到他把一張女人的照片放進兜裏，才和她打得招呼。

另外一個也是個成熟的女人，周曉穎。她穿着大紅色的風衣披着一頭黑色直發，五官很立體，只是有些繃着，說話時不自然，她有些不耐地問：“還有誰沒來？”

沈洛睨她一眼，有些不高興地說：“還有個大頭，四象，反正離檢票還有十幾分鐘呢，着什麽急！”

女人用她一雙割好的歐式大雙眼皮瞪着沈洛，也許不是在瞪，只是她眼睛太大，總讓人想不到溫柔的詞，她聲音也有些尖銳：“要是還沒來呢！總不至于讓我們這麽多人等他一個！”

郭凱離她不遠，大概是周曉穎的嗓門兒有些大，打擾他看地圖了，他有些不悅地說：“你要是不想等也沒關系，自己去！”

周曉穎氣得一噎，說不出話來，她憤憤坐到座位上，翹着二郎腿：“也不知道是不是吹出的名聲，別到時候什麽都不會………”嘟嘟囔囔，大概在腹诽四象。

離檢票還有五分鐘的時候，終于有兩個人背着大包走過來，四象率先認出江雪，驚訝道：“你也去？”

江雪點頭，看着沈洛：“我陪她去。”

四象咂咂嘴，盯着江雪瞧了一陣，開始搖頭嘆息，後來眼睛發亮，江雪被他看得發毛，終于忍不住開口：“你看我幹什麽？”

四象打開背包，從兜裏摸出一條紅繩，然後伸出手指朝江雪勾了勾：“手伸出來。”

江雪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伸出右手。

四象看到她右手的手鏈嫌棄一下：“戴這沒用的東西幹什麽！另一只手呢，也戴着？”

江雪搖頭，又伸出左手，四象就把紅繩系在江雪的手腕上，邊系邊說：“你別摘，知道嗎？”

江雪縮回手：“戴這個幹什麽？”

王小五湊過來，凝着江雪，問：“你叫什麽？”

“江雪。”

“叫你江姐行嗎？”

江雪點頭。

王小五說：“江姐，這是我師父做得護身符，雖然醜，但是有用，你聽話別摘。”

王小五說話的時候，四象正從郭凱手裏拿過他和王小五的車票，也沒說話。但是他不說，其他人倒是開口了，周曉穎看着王小五問：“就她一個人，我們沒有？”她這話說完，其他人也看向王小五。

王小五吓了一跳，沒反應過來，怎麽就犯了“衆怒”。

周曉穎見王小五不說話，臉上更加不高興：“這麽偏心，就她一個人有，什麽關系啊？”

楊怡這時也偏頭和趙瑜澤小聲說話，聲音很輕，不知道說什麽，但是時有目光看過來。倪峒和郭凱只瞧了一眼，就撇開眼，倪峒背上包說：“開始檢票了。”

郭凱也收拾自己的東西，往排隊那頭走。

周曉穎急了：“為什麽就她有，我們也要！”說着去拉四象。

四象剛囑咐王小五排隊檢票，就被周曉穎拉了一下，女人的指甲很長，一着急又使了點兒勁，隔着厚厚的棉衣，四象都感覺到了疼，他立即不高興了，拉着臉，瞪着周曉穎：“沒有！你這一張臉都能吓退妖魔鬼怪，要護身符幹啥！”

周曉穎眨巴眨巴眼，回過味來，知道四象說自己醜，她頓時大怒，開始鬧：“你怎麽說話呢！”

四象被她煩的鬧心，脾氣不好道：“願去就去，不去就滾！”

周曉穎一時止了聲，她這次去是去表決心的，要是能把杜紳安全帶回來，杜紳一定會和她老婆離婚，娶自己進門。這其中不能出錯，為了以後，她得咬牙忍了。

大概奈何不了四象，周曉穎一直用她一雙人工大眼瞪着江雪，江雪有一次回頭見到了她的表情，想到網絡上說的一個詞：蛇精。

還真挺吓人的。

好在和人工臉不是一個車廂，江雪和沈洛挨着坐，四象師徒也和對面乘客換了座，坐到了她倆對面。動車慢慢開了，沈洛等四象坐穩了，才問：“我家小雪身體不好嗎？為什麽給她戴護身符？”

四象觑着王小五，啧啧道：“瞧瞧，小五，這才是人應該問的問題。”一句話，又把人暗地裏罵了。

沈洛嘴角帶着笑，還用一雙求知的眼看四象。

四象身體往前傾了傾，手臂搭在小桌子上，和沈洛說：“她身體人氣弱，髒東西願意找上她。”說着，他眯着眼睛瞧了瞧沈洛：“但是有了你，她這狀況好了不少。”

沈洛開始有些擔心的，聽了四象的話，嘴角不自禁地翹了翹，然後又低聲問四象：“除了護身符，有沒有從根源上解決的法子？”

四象搖搖頭：“這都是緣分。”

江雪也聽到他們說的一兩句話，雖然沒聽全，但是大概能猜到。她不在意這些事，冷漠一些說，這個世界，她沒那麽留戀。她将頭偏向窗戶一頭，看到不斷後退的景物，幹淨的玻璃窗上顯出另一個人影，江雪一驚，猛地回頭，發現壬昇就站在過道上看着自己。只是很快，拖着零食車的乘務人員就過來了，從他身邊經過，他就像泡沫似的消失了。

江雪怔怔看了一會兒，那輛小推車停下來，穿着很整齊的乘務人員問她：“要買什麽嗎？”

江雪反應過來，是因為自己看太久了，讓人誤會了。她也沒推辭，看到了擺在小推車上的零食，買了兩包牛肉幹，又買了幾根雞肉腸，分出去放在桌子上。

她這才小心問四象：“剛才你有沒有看到什麽？”

四象拿起雞肉腸咬破封皮，“沒有。不過這車上的東西貴，以後想買在上車前買好，能省不少錢。”

江雪胡亂地點着頭，心想是自己看錯了。

沈洛卻笑了：“你一個昆侖傳人，這麽節儉幹什麽？”

四象大吐苦水：“這個你不懂，昆侖傳人是什麽，也就名頭好聽，說白了和大山裏住着的村長一樣，我出來混這麽多年，看得清楚了，這世道用錢的地方太多了。我給你數數——”他伸出指頭和沈洛說：“養孩子需要錢吧，孩子結婚得買房買車，孩子生孩子又要錢了。這就是一筆大數目，再算上平時的衣食住行，這錢哪夠啊！”

沈洛笑眯眯地凝着他：“照你的意思，這趟我們得加錢了。”

她本想四象會點頭同意，哪成想四象搖頭：“現在不用，我要看看這次咱們都遇上什麽，要是特別棘手的，我還真得加錢！”他說完，一臉深意地看着沈洛：“錢雖是好東西，但是不能一味地往自己懷裏撈，要看看值不值。”

沈洛臉紅了，垂頭安靜吃着牛肉幹，不再開口。

江雪本就沒什麽話和四象師徒說，她只閉着眼睛休息，腦袋昏昏沉沉，就一陣一陣睡過去，偶爾能聽到機械女音的報站聲，待聽到不是自己要到的地方，就又睡沉了。

就這樣，下午兩點半的時候，她被沈洛叫醒，提着行李往外走。剛出車門，外頭一陣涼風鑽進來，江雪打了一個寒戰，沈洛見了，把自己的圍巾摘下，給江雪系上，纏了兩圈，其餘的垂在胸口，瞬間暖和了不少。

“謝謝。”

“謝什麽謝！”沈洛拍了拍她的肩膀，兩人朝着出站口走。

因為約定好，要一起走，江雪他們等剩下的一批人，最後出來的是周曉穎，見到江雪，二話沒說，先瞪了一眼她，沈洛氣急：“誰慣得她臭脾氣！”

江雪趕緊拉住她，這要是單瞪她，她也不忍着了，剛才四象好吃了周曉穎一記白眼，江雪平衡了。

打了三輛車去了市郊的公交站，又坐了三十幾站，才到目的地，到地方的時候，天都黑了。公交車內也不暖和，腳凍僵了，下了車，使勁跺了跺腳，江雪還是感覺熱氣一陣一陣往外跑，只能緊緊抱着自己的棉衣打哆嗦。

她偏頭看了看別人，除了倪峒，其他人都差不多。倪峒微胖的臉泛着紅光，指着前面的路口說：“再走十幾分鐘，就到了我訂的旅館。”

楊怡聞言立即噘嘴，唇上是剛下車前補好的口紅，就算在夜裏，也是粉嫩中泛着光澤：“啊！還有那麽遠，好冷的！”

美女的抱怨總是讓人不忍心責怪，尤其是男人，趙瑜澤輕攬住她：“沒事，我陪你呢。”

倪峒也只嘿嘿一笑，尴尬說了聲：“抱歉。”

周曉穎凍得臉發白，再加上原本的化妝品遮蓋，臉上毫無血色，張着大紅嘴唇說：“別磨蹭，趕緊走！”

沒人接她的話，都開始往前走，只是不着痕跡地避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