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失控
第64章 失控
陳硯喬過了那麽久來找他,不是道歉,頭兩句話竟是他憋不住小便。徐開也一時不知該擺什麽表情,目光落在他胯下,疑惑道:“你一直沒充電?”
“這和充電有關系?”
“沒電,設置的整點例外就失效了,任何時候都會被電。”
陳硯喬聽着頭暈:“沒電哪兒來的放電?”
“放電是內嵌的微型電池……”
沒空聽他解釋這些原理,陳硯喬難耐得直跺腳:“別廢話,我現在要上廁所,快點!”
“這邊。”他們公司內部的衛生間最近,徐開拉他去那邊。
“你不給我解開,我怎麽上?”
“跟我一塊兒就沒事。”
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到了衛生間,裏邊有人。公司內部自用的衛生間不分男女,有女同事進去,便會把外門也鎖上。
陳硯喬憋得臉熱腦脹,青筋快冒出來了,眼含怨怒瞪徐開。
徐開也沒想到這情況,趕忙說:“樓層裏還有公衛,你等我拿下手機。”
匆匆忙忙找到了公衛,陳硯喬一頭鑽進去。幸好這裏邊沒人,他終于松了一口氣。
一放松,差點直接尿出來。他險險憋緊,趕緊解腰帶。
人越是着急越容易出差錯,解開皮帶,拉鏈卻在毛衣上挂住。他急得沒了耐心,只憑一股蠻勁用力往下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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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拽不開,又要發火,徐開湊過去:“我幫你。”
陳硯喬皺着眉頭松開手,急道:“你趕緊!”跟着又催,“好了沒有?”
徐開也手忙腳亂:“毛衣卡住了……”
“你扯開啊!”
“扯壞了……”
“別管這!我憋不住了!”
“馬上……好……”
他終于将拉鏈拉下,“好了”的“了”字還未說出口,只見眼前那塊駝色的布料的顏色變深,濕潤的面積不斷擴大,徐開頓時愣住了。
那濕潤的咖啡色從裆前擴散到腿根,再沿着兩腿往下不斷蔓延,徐開才仰起下巴看陳硯喬。
陳硯喬低着頭,微張着嘴,整個思想意識都被抽掉了似的,呆呆地像是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那泡憋了好幾個小時的尿液終于濕透他整條褲管,沿着褲腳滴滴答答地流到地板上。徐開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趕緊幫他掏出來對準小便池。一切都晚了,只有寥寥幾滴,撒在了它該去的地方。
徐開再次擡頭看陳硯喬:“你……”
不等他話說完,陳硯喬紅着眼睛、顫着嘴角用力将徐開推了個趔趄,埋頭慌亂地收拾褲子。徐開想幫忙,着急忙慌卻不知該從何下手。
走廊外吹起口哨聲,有人來上廁所。陳硯喬這下更是手足無措慌了神。徐開見狀,下意識裹着他,兩人一齊進了最裏面的隔間,徐開反手将門關上。
兩人一齊擠在狹窄的隔間裏,大氣也不敢出。徐開耳朵靠近門,仔細聽着外面的動靜。
進來小便的男人,站在便池前,看這一地狼藉就開罵:“媽的,這誰啊,全他媽尿外邊了,都什麽素質。這麽大個便池,對不準嗎,那玩意兒不會用,趁早割了……”他一口氣罵了一串,出門還在不停罵,罵完又給物業打電話投訴。
直到他的聲音消失,外間恢複了平靜,徐開提起的心才落回肚裏。他剛要問陳硯喬這下咋辦,一轉頭,就看見他紅着眼睛和鼻子,臉上也濕漉漉的。
陳硯喬他竟然……哭了?
徐開大受驚吓,語無倫次地寬慰:“你,你別把剛那人的話聽進去, 這也不是你的錯……”
“砰”地一聲,陳硯喬猛地把他頂在隔間的門板,揪着他胸前的衣服:“都他媽怪你!”
徐開背貼門板,對着陳硯喬那通紅的、婆娑的淚眼,不停地咽唾沫:“這……這也怪我啊……”
“都怪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陳硯喬的氣勢只有一瞬,他此時實在過分悲傷,那複雜的悲傷澆滅了他的氣焰,他的揪着徐開衣服的雙手無力滑下去,按在他胸膛,埋着頭,哽咽地:“你真的太過分了……太欺負人了……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徐開不知所措地換了好幾個姿勢,最後只好僵硬地抱着陳硯喬的脖子,讓他埋在自己肩上,拍着他的後背:“對……對不起……”
“都怪你……都是你的錯……”陳硯喬邊說邊哽咽。
徐開拿崩潰哭泣的他毫無辦法,想不出安慰的話,只能把責任都攬過去:“……都怪我,是我的錯……沒事的,別哭了。”
過了幾分鐘,等陳硯喬終于平靜了些,徐開拍拍他的肩:“我們先回家。”
陳硯喬埋在他肩上不說話,也不動,像是把頭鑽進沙子的鴕鳥,不願意擡起來面對這些現實。
徐開開始脫褲子:“褲子你先穿我的。”
脫完自己,他又去脫陳硯喬的褲子,陳硯喬抓着褲腰不讓動。
“把你的給我穿,我總不能光着腿出去。”
陳硯喬半天才吸着鼻子,看着被尿液泡透的褲子:“……髒了。”
“沒事,我洗一下……也沒多髒,不要緊。”
一刻鐘後,陳硯喬穿着徐開的運動褲。幸好運動褲寬松,陳硯喬還能穿上,雖然還是露出了腳脖子。徐開則穿着那條用涼水草草搓了一下的濕褲子。兩人偷摸從無人的樓梯下了十幾層,從後門飛快上了陳硯喬的車。
徐開找了個紙殼墊着,坐上駕駛座,驅車駛向他們家的方向。
“你自己開車過來的?你喝了酒還開車,很危險,以後不要這樣了。”
陳硯喬不說話,從上車開始他就一直垂着頭,雙手抓着褲腿,這種老實和木然在他身上實在太少見,連徐開都能看出來這事兒對他打擊很大。
他試圖安慰:“這就是個意外,誰還沒尿過褲子,沒什麽的。”
一聽“尿褲子”,陳硯喬就擡起頭,紅着眼圈盯他:“你上次尿褲子什麽時候?”
徐開沉默片刻:“不記得了,但肯定尿過,我媽還攢着那些用過的尿布片子呢。”
說完陳硯喬眼睛更紅了些,嘴角戰栗着,像是馬上又要哭出來。徐開後知後覺他的安慰并無作用,反而更加糟糕,便也閉了嘴。
他一點也不明白,陳硯喬正在經歷的并不只是單純的尿褲子,而是一場天翻地覆的完全失控。
從徐開鎖上他那一刻開始,不對,應該可以追溯到認識徐開那刻開始,他的人生便在不知不覺中急速變化。從鎖上那一刻,所有的變化就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握。
他拒絕、抗争,忍受着各種不适和不便,也想要把他的生活修正,想要回到他熟悉的環境的節奏。他已經很努力了,嘗試了一切,卻發現還是做不到。他一個成年人,最後連對自己身體的控制都失去了。
憤怒和怨恨都被悲傷淹沒,他覺得委屈,仿佛回到了最無能最無助的時候。
陳硯喬埋着頭,他過長的頭發松散了,全部搭在額前,遮住了臉。他質問徐開:“為什麽不接電話?”
“我那時在開會,手機沒有帶進會議室……以後再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對不起。”
對不起一點用都沒有,一點也不能減輕他此時的窘迫和難堪,更不能消除他對身邊一切失序的無力感。
他有很多話可以責備辱罵徐開,甚至能想出更多狠毒的招數,将此時經歷的難堪和難過以數倍的折磨還給他。可在這一刻,陳硯喬全部失去了興趣,只覺得無力,連罵他兩句的力氣都沒有。
回了家,徐開也跟着陳硯喬進了浴室。他濕褲子穿了一路,深秋的傍晚有些冷,想快點暖和一下。心想如果陳硯喬呵斥,他就出來。結果陳硯喬什麽都沒說,反把噴頭拿給他。
他給陳硯喬洗頭洗澡,着重幫他洗了腿,打了兩次沐浴露。等陳硯喬洗幹淨出去,他才洗。
等他出來時,陳硯喬已經去床上躺下了。
徐開拿來吹風,蹲在床邊給他吹頭發:“餓不餓,想吃點什麽?”
陳硯喬閉着眼不說話。
吹幹頭發,徐開知道他為尿褲子這事很難過,想要安慰又不知說些什麽,便問:“我能上來麽?”
陳硯喬不回答,徐開猶猶豫豫地也爬上床。在床邊貼了一會兒,見陳硯喬沒有讓他走,想着對方這時候多少還顧念着剛剛換褲子那點情誼,徐開便大着膽子挪過去了些。
他們已經好久沒有這樣心平氣和地躺在一張床上了。
徐開這幾天一直為那天在酒店發生的事生氣和傷心,經歷了那樣的心理折磨,也在想自己是不是應該放手。比起這樣互相折磨,也許分開的痛苦會更容易忍受一些。
然而看到陳硯喬的眼淚,聽到欺負的指責,盡管這件事陳硯喬自己要付主要責任,徐開的傷心和氣憤卻在那眼淚前瞬間潰散,立馬将過往的傷害抛之腦後了。還有陳硯喬對他這一時的需要,他們這片刻的平靜相處,都又讓他生出一點新的希望,那雙放松的手又重新抓緊。
徐開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會兒,想要去抱陳硯喬,怕對方反感,又忍不住想問:“你那天其實沒有跟那兩個男的做什麽吧……我看了我這邊的記錄,你都沒有被電,說明沒有那什麽。”
陳硯喬不回答,徐開繼續問:“你為什麽要那樣,是嫌我煩,為了趕我走?
“其實我來找你,是為了給你送充電器。給你送過好幾次,你一直不給我機會講清楚,才發生今天這種意外。
“你要是覺得我很煩,可以好好和我說。如果你每天都回來,我也不會天天來找你。你不回來,我心裏就很不安。”
陳硯喬背對徐開,只有沉默。
但有兩個人的被窩和一個人躺着還是不一樣。體溫裹在柔軟的棉被裏傳遞着,不久也到了對方身上。哪怕心是冷的,身體還是會被溫暖。哪怕身體被鎖住,控制中仍然牽絆着需要和依賴。
徐開挪過去,從身後抱住陳硯喬,臉貼在他的後背:“以後回來住,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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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