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真實的他

第66章 真實的他

玩這個比健身還累人,沒多一會兒,陳硯喬就累得喘氣。他停下休息,徐開也被一個熟人學員給叫走陪練了。

是個年輕女學員,那女孩明顯對他有意思。但徐開好像一點也不知道,公事公辦地指導,再有人過來問技巧,他就拿那女學員當示範,扭完人手臂,又勒住人脖子。

陳硯喬都懶得去想徐開是腦子缺根筋,還是真傻逼了,不過他是同性戀的事很快就會在這拳館裏傳開吧。想來最開始,自己怎麽就鬼迷心竅看上了他。

愛是什麽呢?陳硯喬早已經有了他的答案。

愛不過是欲望的産物,是動物本能的遮羞布,只能迸發片刻的美好和浪漫。它像天上的雲,是漂浮的夢幻,非要讓它落地,那就是雨水下的泥濘,非要去抓住它,那便只是虛空。

都說愛情只有三月的保鮮期,這話一點問題都沒有。等開始那種猛烈的欲念過去,躁動的本能平和,從迷戀中清醒,一段保鮮期也就過去了,要想再次體驗,只得開啓下一段戀情。

算算時間,他和徐開已經糾纏了一年多,歸根到底,也不是他們的保鮮期格外長。

他們真正算得上戀愛的時間也就只有兩三個月,在徐開要帶他回去見家人時被戛然截斷。所以徐開那些愛欲和迷戀,都沒能安然平息。反而在這場追逐戲裏,激起他更多的不甘心和勝負欲。就像那些遭到反對的戀情,往往會爆發出格外旺盛的生命力。而一旦外部環境和諧,愛情本身的特質和矛盾就會将其瓦解。

但無論勝負還是不甘,最後都會過去,無論是浪漫的愛還是偏執的愛,也終會過去。陳硯喬冷眼旁觀這一切,正是因為清楚,才為徐開此時那樣用力感到悲哀。

他會後悔的,總有一天,會覺得這一切那麽不值。讓陳硯喬不值的是,他明明知道,卻還是被迫陪他玩這種虐戀游戲。

教練路過,被陳硯喬叫住。教練轉過來一張故作鎮定的臉:“你有什麽事?”

“我想問問,徐開這種算什麽水平,比得上專業運動員嗎?”

聽到是聊關于拳擊的,教練臉上的表情好了一些:“算半專業吧,比專業拳擊手要差點,但據他說從小練跆拳道,大學又練綜合格鬥,他這身體素質和底子,業餘的還是不能比。”

“教練,如果我從頭開始練,想要打贏他的話,要練多久?”

教練一幅見了鬼的神情,看陳硯喬不像是開玩笑,又仔細打量他,片刻才說:“你這體格還不錯,體重多少?”

“一百六左右。”

“一百六,算超中量級了,徐開只有一百三四,還在輕量級。格鬥這個,體重量級優勢還是很明顯的。你認真練過兩三年,應該能和他打得不相上下。”

“這樣啊。”陳硯喬略一沉思,“教練你叫什麽?我怎麽買你的課?”

“你要買我的課?”

“是啊,是在前臺辦卡嗎?我打算先買個兩年的。”

教練:“……”

從拳館出來,徐開嘟囔:“你怎麽還去買了拳擊課程?讓我教你不好嗎,也不用花這錢。”

“不想給我花錢,就趁早讓我走。”

徐開趕緊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來教你,我水平不比那教練差。他一教一個班,對學員也不是很上心,我就教你一個人。”

“我不想讓你教不行?”

要是徐開知道他學拳擊的目的,不知道教的時候還能不能上心。才剛報了課,還沒開始學,陳硯喬已經計劃了好幾種将徐開徹底制服的方式,總有一天會讓他認輸求饒。

沉默一陣,徐開又問:“今天有沒有高興一點?”

陳硯喬吊着眼睛:“沒有。”

“剛才揍我的時候也沒有?”

陳硯喬撩起眼角,瞥向徐開。到底是成年男人的拳頭,即便沒有太嚴重的後果,紅腫青紫是免不了的,徐開顴骨上青得也很明顯。陳硯喬沒說話,仍是臭着一張臉。

原來如此。就說自己這王八拳怎麽能打到徐開這種半專業人士,和那壯漢打擂臺的時候,他躲得那麽靈活。原來都是故意的啊,以為這樣能讓自己消氣。

好些話在陳硯喬腦子裏轉,最後發現和這傻逼根本無言以對。

有一點倒是對,揍徐開一頓應該挺解氣,要不然也不會想學拳擊了。

夜裏,陳硯喬去書房叫徐開過去睡覺。

徐開以為聽錯了,裹着棉被沒動。一只腳掌踩在他身上:“叫你過來睡覺,聽不見?”

徐開抱着被子跟在陳硯喬身後。他把棉被放到床上時,又被陳硯喬一腳給踹到地上:“床上的被子還不夠你蓋?”

要跟陳硯喬蓋一條被子,這在以前都是默認,此時徐開卻有些拿不準:“你不生我氣了?”

“我說你別誤會,我只是需要有人在我旁邊幫我入睡。別人也行,是你讓我別無選擇而已。”

“哦。”徐開從善如流鑽進被窩,躺在陳硯喬身邊。片刻後,他問:“你睡着了嗎?”

“別說話。”

又過了一陣,陳硯喬總是翻身,還沒睡着,徐開又問:“要不要我抱着你?”

“我說你不要得寸進尺。”

徐開伸過去的手又縮回來,貼着床邊,心頭不爽,明明是陳硯喬叫他過來的。

瞌睡漫上眼皮,他又聽陳硯喬叫他,便支吾了一聲。

“你睡了?”

“快了。”

徐開那睡意漸濃的聲音,讓仍在失眠的陳硯喬十分不忿,被窩裏一腳将他踹醒:“在我睡着之前,你不準先睡。”

徐開也不滿:“那你快睡。”

“催什麽催,我正在睡。”

“睡這麽久還沒睡着。你酒呢?”

“喝完了。”

“安眠藥呢?”

“不想吃。”已經有耐藥性了不說,吃了白天精神也不大好。

困意席卷的時候,平時硬壓下去的脾氣也冒了出來,徐開也抱怨:“你到底要幹嘛啊?”

陳硯喬冷哼:“呵,你還不耐煩了。”

“……我沒有。”徐開自知理虧,只得好聲好氣,“你要我怎麽做?”

“…………過來,握着我手。”

徐開的手伸過來握住他,陳硯喬又自我厭惡起來。

拳擊課程開始了,一種強烈的內在動力驅使陳硯喬每次都去,一次不落。

技巧訓練之外的時間,他就做力量和靈活度練習。晚上徐開回來,他便瞅着他,順便在腦海裏把白天的訓練內容在他身上過一遍。不過是把跟前的沙袋,換成了徐開本人。

每天忙着在拳館揮灑汗水,久不在夜場露面,自然有人找他。

有夜場老板請他去消費帶人氣,也有狐朋狗友邀他吃喝玩樂,更多的還是他之前勾搭了一半的暧昧對象們,屢屢打電話來叫他出去。

其中尤其一個酒吧勾搭的,對陳硯喬格外上心,三番五次打電話,這次又叫他去參加藝術展:“喬哥,這次的展覽我是主要策劃人,有跟國外不少名藝術家合作,你來看看嘛。”

“是嘛,我記得你的工作是‘藝術策展人’。”

“是啊。那次聊到工作,只提了一嘴,虧你記住了。”

陳硯喬興趣缺缺地應和着:“你的工作比較少見,印象比較深。”

“其實蠻辛苦的,但能接觸到自己喜歡的藝術家還有作品,就很開心。你來嘛,我帶你看,還能給你介紹藝術家。”

陳硯喬捏着電話,翻來覆去看自己手指甲:“實在不好意思啊,那天我有事來不了。”

“展覽連展一周,你看能不能抽一天時間……我們也好久沒見面了。”

陳硯喬嘬了嘬牙花子,無聲一“啧”,這人還真是不懂事。

就這麽想從他身上賺錢嗎?他倒是知道,展覽公司往往和藝術家們有合作。如果展覽上有作品銷售,展覽公司,或者具體到策展人身上,就有提成。所以一些有資源的策展人,一人的收入頂得上一家公司。

“那周我都要出差。”他看着房間光禿禿的牆壁,是徐開按照他的要求,給他刷的深綠色的牆漆,“這樣,我家裏差兩幅畫,你看着幫我選兩幅,再把購買流程發我吧。”

對方突然沉默,片刻後:“你什麽意思?”

“我從你手上買東西還不高興?你緊着貴的選就是。”

像是受到了侮辱,對面提高聲音:“陳硯喬,我可從沒在你身上打這種主意,瞧不起誰呢。再說那天在酒吧,也是你先湊過來問東問西,這會兒跟我拿什麽喬。”

陳硯喬也不客氣回敬道:“那你打的哪種主意?缺男人嗎?要不要我幫你叫兩個鴨子送過來。”

那人聽懂他的意思,大罵他“王八蛋”“神經病”,跟着挂斷了電話。

陳硯喬怒氣上頭,也把對方電話拉了黑名單。

拉完他還不解氣,還把那天一起喝酒的所有人都給拉了黑名單。也不知道是誰組局介紹的,怎麽都是些不會看臉色的纏人角色,真是煩死了。

沒過兩天,他又接到小禾的電話:“你最近都在幹嘛呢,大家都說聯系不上你,被你拉黑了。”

“沒幹嘛。”

“真沒幹嘛?圈子裏都傳言你是不是陽痿了。”

“你也想被我拉黑?”

“說正經的,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要不跟我說說。”

陳硯喬看着在房間裏推着掃地機忙來忙去的徐開,以及被他清掃過的地板上仍留着肉眼可見的污漬,煩躁地:“沒事。就算有,也不是你能解決的。”

“哦,那好吧。”小禾猶豫了一下,“那什麽,畢竟大家朋友一場,多少還是有些酒桌上的交情,就算不交往了,也留點餘地,萬一哪天你又想回來玩呢,到時多尴尬是不是?

“也沒什麽,就問問,你可不要也拉黑我,以後想找人喝酒,記得給我打電話。”挂斷前,小禾感嘆,“可真不像你啊。”

陳硯喬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過,以往哪怕很煩躁,他也會用更委婉聰明的辦法,而不會這麽直接。

不知道為什麽,當那些人找到他,過去他習慣的生活找到他時,他心裏就異常煩躁。也說不清是不是現實一再提醒他,他沒法再去過那種惬意又堕落的日子了。

小禾說他已經不像他。

小禾認識的他是什麽樣呢?而真實的他又該是什麽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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