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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甚好。”高大的男子穿着一身青色衣袍,雙手負在身後,說話帶着濃重的京腔,嗓音平穩、低沉。

“呵呵。”李家村村長的雙手拚命地搓着,聽着好看的男人說話,村長心中有一股低人一等的謙卑,谄媚地說:“公子喜歡就好。”

李家村靠山,樹林環繞,置身其中不時能聽到一聲聲悅耳的鳥鳴以及潺潺的溪水聲。不遠處炊煙袅袅,肥沃的田地工整地切割成無數塊,強壯的男人、女人在田地間耕耘,小孩在田地間亂竄,整個村莊透着一股活力。

史玄轉過身來,一張英俊的臉上卻帶着與方才滿意語氣不同的遺憾,“可惜還是吵了一些。”

村長一愣,聽說這位年輕的公子在京城裏是做大官的,可惜因為身體不好便辭官了,他一開始聽說這位公子要在他的村莊裏常住,心裏高興萬分,可此刻一聽這話,不由得生氣了。

“公子,這屋子可是我們村裏最好的屋子了,以前是一位地主住的,地主的兒子考上了舉人之後便搬出去了。”村長雖然生氣,可語氣仍然很尊重,指着前面的青瓦房說:“你看看,這方圓幾百裏獨這一家,真的要找出更好的,實在是沒有了。”

“村長莫急,我并未說這屋子不好,只是吵。”

“這……”村長哀嘆,“這一點也不吵啊。”

“昨天夜裏不知是哪一戶人家三更半夜地大罵,一直罵到天亮了才停了,我出來一問,竟是最南邊的屋子,你說這不吵?”史玄暫時借住在村長家,夜裏都未休憩好。

村長心裏直嘀咕,這裏是村莊,什麽雞飛狗跳的事都有,無知農婦更是會大聲罵人,那罵起來簡直連男人也自嘆不如。這裏可不是那些達官貴人居住的地方,有一人高的圍牆阻隔了別人探視的目光,農村院子的栅欄可就腰這麽高。

“公子有所不知,那姓徐的一家是村裏的大嗓門,有事沒事便喊一通。”村長只好這麽說。

“那裏如何?”史玄修長的手指往山間一指,半山腰那裏正好有一棟小竹屋。

“實不相瞞,那裏是我們村裏一戶人家住的地方。”村長頓了一下,不準備再繼續講,反而說起了別的事情,“若是真的想住山裏也是可以的,不過那半山腰的小竹屋不可以。”

史玄伸手輕撫下颔,思忖了片刻,轉過身對着村長,“近日真的是勞煩村長了,若是村長方便,不若在半山腰下方幫史某建一間竹屋吧。”

村長一臉為難,眼前忽然出現一錠閃閃發光的金元寶,他誇張地吞了吞口水,兩眼饑渴地盯着那金元寶,他知道當過官的人肯定很有錢,不說談吐,便是那衣衫都是他們農村人一輩子也穿不起的。

村長顫着手,拿過那金元寶,再擡頭時眼裏的谄媚更盛了,“沒有問題、沒有問題,咱們農村有啥,有的是人、有的是力氣,肯定在四天之內将竹屋弄好。”

史玄微微一笑,黑發在空中飄舞,點了一下頭,雙手輕掩在嘴邊輕咳了一聲。村長立刻慇勤地說:“公子,這裏風大,你趕緊進屋歇息吧。”

“有勞。”史玄客氣地說了一句,便轉身離開了。

村長則是将金元寶塞在懷裏,心想一定要将這事情弄好了,以這位史公子的闊綽,他一定能撈到更多的金元寶,哈哈。

徐嬌兒穿着一身灰溜溜的粗布麻衣,手上提着一只野雞快速地往家裏走去,在她住處的不遠處正在建一小竹屋,她快速地瞄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低着頭快步往家中走去。

她獨自一人在這山中生活了三年,三年前相依為命的爹也走了,她便真正是孤家寡人了,這世上再也沒有任何事情能引起她的關注,她自己養活自己就足夠了,才懶得去理別人呢。

她推開木門,一條黃色的土狗便歡快地跑了過來,她拍了幾下它的頭,“大黃,乖。”

徐嬌兒走進小院子裏,小院子裏有一個簡易的石臺,她将野雞放在了臺上,從一旁的木桶裏抽出一把鍘刀,動作幹淨利落地往野雞脖子上一抹,又拿起一個大碗放在脖子下方,血往下流進了碗裏。等血流得不多了,她便将野雞放在一旁。

接着她去了廚房,燒了一鍋熱水。将熱水端了出去,将那死翹翹的野雞放在熱水過了一遍,接着拿出來,似是感覺不到熱度一樣,雙手飛快地拔起了雞毛,不一會,雞毛便在一旁積成了一堆。她的指尖略微泛紅,她甩了甩發麻的手,拎着野雞便去了廚房。

現在已經入秋,天高氣爽,她略微一思考,便拿起菜刀将野雞對半一砍,将一半的野雞放在砂鍋裏炖湯喝,另一半野雞則是以熱水煮熟,手撕成絲放在了一個罐子裏。

徐嬌兒接着将昨天摘回來的野菜洗了洗,将根部切掉,放進一個碗裏,将雞絲放進去,放了點鹽、糖,接着她看着所剩無幾的麻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過些日子得下山一趟買些東西才行。

她将麻油放進了碗裏,攪了一下,?了一口,味道很不錯,好幾日沒有?到肉味,她覺得很好吃,剩下的雞絲她封好放了回去,端着野菜涼拌雞絲,她吃了一碗米飯。晚霞布滿天空的時候,她将碗筷洗好,将雞湯放涼再鎖進櫃子裏,要是有老鼠出來偷吃,那真的不劃算了。

徐嬌兒走到院子裏,手裏端着剛才剩下的骨頭,大黃快速地走了過來,她将骨頭放在大黃的碗裏,“大黃,今天給你吃骨頭了,你可得替我好好看門。”

大黃嗷嗚一聲,似是答應了她一樣,低下頭興奮地啃咬着骨頭。一個人住在山裏,她必須提高警惕,她看了看周圍,接着鎖好了院子的門,又偷偷地在某些地方放上了木刺,要是有人跳進來的話,必定會刺痛那人。

不是徐嬌兒多疑,而是真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那時候她一個孤女,本來應該回李家村跟大伯一家一起生活的,可是她被他們趕出來,身無分文的她便回到了山上,一路上沒有注意到自己被村裏的流氓盯上了,幸好有大黃替她盯梢,她才發現有人尾随,拿起棍子跟大黃一起把人趕走了。

徐嬌兒看了看明亮的星空,安靜地走進了屋子裏,竹屋很小,只有一間裏間、一間外間,當初一家三口那時勉強地擠一擠,現在她一個人住了,反而顯得太大了。

她燒了熱水洗漱了一下,在竹床上躺下,想着山裏挖下的陷阱,明天過去看看不知道會有哪些小動物被她抓到?若是皮相好的話,可以拿到鎮上的集市裏賣掉。

想着想着,徐嬌兒便沉沉地睡去了。

翌日,天空不作美,開始飄起了雨絲,徐嬌兒坐在屋子裏嘆了一口氣,大黃通人性地坐在竹屋前陪她。日子窮,她也沒有辦法坐等天上掉錢給她,她拿起一個鬥笠往頭上一戴,将爹給她的匕首插在腰上,她瞄了一眼天空,最後還是穿上了蓑衣,她可不想淋濕,免得受寒。

她矯健地穿梭在林中一一檢查了她的陷阱,令她失望的是,沒有一個陷阱有捕捉到獵物,哎,家裏的雞湯要省着點喝才行,否則的話,她很快就要被餓死了。

徐嬌兒過的日子便是這樣有一頓、沒有一頓,有吃的時候要想想明天吃什麽、後天吃什麽,不能一口就吃完。她身上只有一些碎銀,那些錢是爹娘留給她的,她準備存着,以後若是有大事再用,所以她的肚皮都是靠山中的野味、野菜填飽的,昨晚的米飯還是她拿野味去賣了得來的。

徐嬌兒雖然是女子,但比一般女子要高、要瘦,就像山裏的竹子一樣,看起來完全不似一個女子,加上她是獵戶,行為舉止也沒有女子的嬌媚。

她走路的步子不大,但速度很快,可不是那些裹小腳的女子能比的,鄉下女子是很少裹小腳的,偏偏她家大伯的女兒便是如此,說是要嫁給好人家。哎,鄉下姑娘即便裹小腳,也不會嫁到好人家的,更何況鄉下人裹什麽小腳,幹活都不得勁,徐嬌兒看了看自己沒有被束縛的腳,笑了笑,還是大腳好。

徐嬌兒檢查完陷阱之後,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心裏一嘆,得趕緊回去了,山間的路開始變得泥濘,她一個腳踏下去便陷了一點進去。她吃力地擡腳,拚命地往前走,沒走幾步,她看到離她的小竹屋不遠處,一個高大的男人正坐在一塊石頭上。

她眉一蹙,低下頭快步地走過去,哪裏來的男人?不是村裏的人,好像是外地人,也不知道是發什麽瘋,大雨天地坐在石頭上,一動也不動。

徐嬌兒越過那人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瞟了一眼,就那麽一眼,她不得不驚豔,好俊俏,跟以前聽過的話本裏的描述一樣,公子如蘭,談吐如竹,若蔽月的輕雲,似飄雪的流風,好一個風流倜傥的公子。

她的臉上染上兩朵紅暈,她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姑娘,她今年已經十八歲,是老姑娘了,早該出嫁了,可名聲被大伯娘給弄臭了,加上她沒有親生爹娘作主,也不是花容月貌的姑娘,更沒有腰纏萬貫,自然沒有人會看上她。

之前有出口污穢的流氓看到她倒起了戲弄的心思,但見過她的武力,自然不會再想下作的事情,否則會被她拿棍子打死,哼,她的名聲再臭,她也不會讓人随随便便地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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