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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嬌兒将史玄扶回他家,給他燒熱水又給他換藥,還将午膳也帶過來,“我現在去喊大夫過來”
“謝謝。”徐嬌兒對他一笑,便轉身要走,史玄忽然想到什麽,“且慢。”
“怎麽了?”
“你能否幫我将廚房裏的剩飯端出來給我?”他說。
徐嬌兒點點頭,按照史玄說的去找剩飯,果然有一碗剩飯。她端了剩飯給他,見他一瘸一拐地想往院子中走,便道:“等等,我來幫你。”
徐嬌兒扶着他到院子的那瓦罐去,她好奇地問:“你要做什麽?”
“我忘記喂我的錦鯉了。”
“哦,你說一聲,我來喂就好了。”她說。
“我習慣自己喂。”
“行。”
徐嬌兒第一次發現有人喂魚能喂得這般行雲流水,儒雅得令人忘記了身在何處,仿佛他沒有受傷,優哉游哉地喂得歡快。
良久,史玄才放下飯碗,輕聲道:“也不知何時起,我發現這喂魚也能解憂,喂着喂着,心情便平靜了。”
徐嬌兒不懂這些大道理,不解地問:“這般精細做甚,早晚都要煮了吃。”
史玄嘴角的笑容一僵,黑眸犀利地看向她,“我記得我送了錦鯉給你。”
徐嬌兒臉上挂滿了笑容,“是啊、是啊,那魚可好吃了,多謝你。”
氣氛倏地變冷了,徐嬌兒被他冷冷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舒服,他似是咬着牙地開口,“哦?那麽說,我送你的魚,你吃了?”
徐嬌兒心虛地求教,“你送給我魚,是讓我養着……”一頓,“不吃?”
史玄冷冷地迸出兩個字,“廢話。”
徐嬌兒的臉瞬間紅了,她還記得那錦鯉是多麽的口齒留香,如今他卻告訴她,不是吃的,是用來觀賞的,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她一個鄉野丫頭,送什麽錦鯉給她看,不讓她吃。愚昧村姑,史玄的腦中出現這四個字,他冷着黑臉注視她,看得她四肢僵硬,他才緩緩開口,“味道如何?”
味道好極了。徐嬌兒欲哭無淚,慌張地丢下了一句話,“我去喊大夫。”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跑了。
找來了大夫,徐嬌兒站在史玄家門口,不敢進去,只讓朱大夫進去看他的腳傷,蹲在門口半天,朱大夫出來了,看着徐嬌兒這麽懂禮,不由得高看她一眼,“這史公子的腳并無大礙,你那草藥極好,便一直用這個敷着,一天換兩次便成,用食得精細些,切忌大魚大肉。”
徐嬌兒一一記下,又摸了銀子給朱大夫,誰讓她是罪魁禍首,這銀子自然是她出,她心疼死了。
看着朱大夫走出了視線,她才走一步退半步,磨磨蹭蹭地摸到了門邊,“史公子……”
史玄低頭沒有理她。徐嬌兒自知理虧,将人家的一片心意給燒了吃确實不對,可她哪裏懂這些,魚不是吃的,那能幹什麽?看他那麽費盡心思地用飯喂魚,天吶,她連白米飯都沒得吃呢,竟不知道魚都比人要來得幸福。
“我知道是我不對,不如我過幾日去溪裏捉幾條給你?”徐嬌兒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看她一眼一好讓她知道他火到什麽程度,但他仍舊低着頭。
在徐嬌兒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史玄擡頭漠然地看了她一眼,“罷了。”
徐嬌兒松了一口氣,他松口不再揪着這事不放就好。
史玄心中确實有氣,可也是他魯莽了,送什麽錦鯉,她一個村姑看到錦鯉,自然誤以為是送給她吃的。
“我去給你熱飯。”徐嬌兒讨好地說。
“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徐嬌兒扭頭快速地去熱飯。她早該知道他這樣的人和村裏的人不一樣,居然也不長一個心眼,看看這村裏誰會養荷花,誰也沒有那閑錢、那心思去侍弄花花草草,哎,貴人就是貴人,眼界不同,等他的腳傷好了,她還是哪涼快哪裏躲着。
徐嬌兒去廚房熱了飯,便端進了屋子給史玄,她忽然發現他的腳上有些泥,“你剛才去哪了?腳上有些髒。”
正在吃飯的史玄神色不明地說:“沒去哪裏。”
偏偏徐嬌兒好奇心作祟,沿着泥漬的方向找到他去了哪裏,她的臉瞬間也紅了,原來他去了茅廁。她故作無事地又走回去,但耳根子一直紅着。
史玄早已不記恨她吃了他錦鯉的事情了,何必跟女子較真呢。不過他這傷多少跟她有關系,他倒是不介意使喚她,她看起來也一副願意被他使喚的樣子,嗯,他可沒有記恨錦鯉的事情,絕對沒有。
徐嬌兒等他吃了午膳,收拾了東西,“史公子,我先回去,你休息一下,我等會再過來。”
“徐姑娘,我有點想吃你上回做的涼拌野菜。”他提出要求。
“好。”
“還有山楂糖水。”他又說。
徐嬌兒往回走的腳頓了一下,懷疑地轉頭看向他,只見他笑得文質彬彬,以前他可不會這麽不客氣地向她索求什麽。但她只是小嘴張了張,“好。”
“謝謝。”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客氣,她大方地說:“不客氣。”便擡腳往回走。
徐嬌兒是獵戶,她的生活便是在山裏奔跑,打打獵物,生活自給自足,可最近的生活似乎不是這樣的。
每日起床,她先去喂了大花和阿福,接着便是做兩人份的早膳,其中一份是要送到史玄那裏的,若是時間充足,她得做一份山楂糕。自從史玄發現她會做山楂糕之後,他便要求她做這個給他吃,而且每天都要,因此她才知道他有多麽地嗜甜。
接着是午膳,她還得做午膳,照舊是兩人份,她本來是很節省的人,一天只吃兩頓,可因為史玄一天吃三頓,她不得不也做三頓,柴都不夠燒了,下午的時候她還得去找柴。
最可惡的是,每次史玄午睡醒來之後,都要她端着白米飯去喂魚,徐嬌兒真的是一邊喂魚一邊心疼,這一碗白米飯都進了錦鯉的肚子裏呢,真是太糟蹋了。
到了晚間,史玄用了晚膳,徐嬌兒的一天也就結束了,自然他也有給她銀子,說是吃用對半分,可錯在她,她也不好收,她只希望他不要再在下雨天出去走動,然後又掉進她的陷阱裏。
眼看冬天近了,而她銀子越來越少,買冬衣的銀子也不夠了,山裏的獵物也少了,進山也沒什麽能打的,徐嬌兒只好歇了這個心思,準備将幾只小雞拿出去賣。
本來要送一對雞給史玄,可史玄說掃雞糞很麻煩,徐嬌兒便打消了這個想法,勉強靠小雞得了一些銀子,她便買了冬衣和一些糧食,去鎮上的時候也幫史玄買了,看他那副樣子,他一定沒有準備好過冬的東西。
徐嬌兒自己推着小車回了山上,又推着小車回去還給好心的白大叔,來來回回,她累成了牛。
史玄看着徐嬌兒買的東西,“怎麽買了這麽多東西?”
“這裏天氣冷,到了正月裏啥也沒有,你準餓死。”徐嬌兒沒好氣地說,他一個大男人真不知道過日子。
史玄一想,也是,他頭一回在山裏過年,确實應該備下過冬貨物才是,“多謝徐姑娘提醒。”
他們兩人也有趣,她喊他史公子,他喚徐姑娘,客客氣氣,可彼此之間的關系卻不是這麽客氣,反而比以前親密了一些,但徐嬌兒還是在心中嘀咕了很久,幸好他的鄰居是她,否則他一定會餓死在山上。
“你的腳傷也快好了,但還是得注意點。”她囑咐道。
“嗯。”
“還有,天一冷,我想那李大牛也不會往山上跑,你的衣衫也得自己洗,別讓他媳婦幫忙洗了。”說到這個,徐嬌兒真的很嗤之以鼻,哪有人懶到這樣的境地,居然連衣衫也是托農婦洗的。
史玄皺眉了,他的潔癖已經沒有以前厲害了,但是要他好幾日不換衣服,那他全身都不舒服。
“洗衣衫也不是多難的事情,你也得節儉一些,再多的銀子也禁不起你這樣花。”徐嬌兒好心勸導。
史玄的眼睛一亮。她以為他聽進去了,孺子可教也,可他卻開口,“徐姑娘,不知道你是否可以接下這件事?”
徐嬌兒差點吐血,他壓根就沒聽進去,“史公子,你是散財童子嗎。”
史玄輕笑,“我不會做這事情。”
徐嬌兒嘆氣,天下男子有幾個會洗自己衣衫的,“洗衣衫倒是可以,倒是你貼身衣物自個洗,這總成吧?”
史玄颔首,“自然。”他之前也不會将貼身衣物交給農婦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