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蝗蟲
蝗蟲
就這樣過了半月,北蠻的大軍忽然出現在中原,逼近皇城。
皇帝大驚,緊急組建軍隊,調兵,加固城池,并做好了打不過就遷都的準備。
餘安站在城牆上,看城外一片片的流民被官兵攔下,抿了抿唇最後還是沒能開口說些什麽。
她手裏緊緊攥着一張紙條。
她早已派人暗暗送走了青黛,青黛此刻已經到了江南,信中告訴她一切安好,并且告訴餘安,她有了身孕并且打算留下,問餘安同不同意。
餘安只回了一個字。
“好”。
……
青黛看到這個字直接笑出聲來,她幾乎都能想到,餘安是怎樣的語氣,眼底是怎樣的深沉。
她輕輕撫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過了很久才有些幽怨地嘆了口氣。
她說:“真是母憑子貴啊~”
她算着時間,還有至多八個月這孩子就出來了,不知道這段時間裏能見到餘安幾面呢?
她想着,心情又愉悅起來,開始繼續配置藥品,然後交給餘安的人。
青黛還記得那年冬天,瘋癫的父親要拿全族人煉蠱,趕上外族入侵,火光一片。姑姑在痛苦中推倒了燭臺,讓唯一清醒的她快跑。
快跑啊,逃出這個人間煉獄。
她渾渾噩噩游蕩了半年,偶然到了江南,最後在自己體內下了情蠱,看到餘安的第一眼便動了情。
……
餘安算着時間,最多三天,北蠻就會兵臨城下,城門被安排好的士兵就會在最激烈的時候打開城門。
那時候,她也該離開京城一段時間了。
她看向城外,城牆隔着的流民越來越多,哭哭啼啼的一片,抱怨着餘将軍死前沒能滅了北蠻。
謾罵聲和争論的聲音說不上來哪個更令人煩躁。
“父親,這就是你……護了大半輩子的民。”
她曾經也立誓要守護天下蒼生,發誓一生守衛邊疆保家衛國。
可是一腔熱血漸漸冷下來,失望和孤獨也越發強烈。有些人生來就在太平盛世,可是他們卻覺得這一切理所應當。
他們随便議論着英雄,給他們扣下莫須有的罪名,肆意妄為地笑着。
就像一群可笑的蝗蟲,爛了家國的根。
……
她每天仍是去找陳貴妃走動,兩姐妹也随便聊些。
本來她也想逗一逗秦棠,可一見着秦棠便只有一句陰陽怪氣的“皇嫂”,餘安聽了也心裏難受,可仍待她如前。
陳貴妃自從聽說北蠻在中原就身體不舒服,經常是說着話就臉色慘白。
她還開玩笑,問她是不是懷了,陳貴妃不語,臉色倒是更白了。
在餘安算好的北蠻到京城的那一天清晨,陳淑娴把她喊來,坦白了。
“安安,其實我已經有了,只不過我瘦一些,看不太出來,其實已經足足三個月了。”
“孩子,不是陛下的?”餘安拍了拍陳淑娴的手背,她早就看出了陳淑娴的驚慌,她安撫着兒時摯友。
陳淑娴猛的捂住了她的嘴,臉色煞白。
“陛下那時候半個月沒有碰我……”
餘安望着眼前表演痕跡非常重的摯友,按下了心底的疑惑:都那麽久了,她在怕什麽?瞞下倒也不成問題。
餘安不動聲色,表面上仍擔憂地拉住了她的手。
“阿娴你告訴我,是不是,是不是……孩子的父親知道了?”
陳淑娴哽咽着:“他要我私了,他不準備在宮中留下子嗣。”
陳淑娴哭得更厲害了,身體都随着抽咽在發抖。
餘安不語。
她此刻想到了遠在江南的青黛,不知那孩子的生父若是知道了,會讓它生下來還是也要青黛私了?不……他不能知道,也不會知道。
餘安心裏對陳淑娴這位至交始終放不下心,她很多行為像一時興起,卻也像背後有人……那麽看重禮法的一個人,偷懷了另一個人的孩子。
可她作為貴妃,應是被朱牆一隔,從未出過皇宮。
這事怎麽想怎麽蹊跷。
“淑娴,放寬心,我也有了。”餘安一邊睜眼說瞎話,一邊拍了拍陳淑娴的手,“北蠻的人不會傷到你,你們提前走就沒有事。他們沒有兵力在南方,相信我。”
陳淑娴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麽,猛的看向餘安。
“餘将軍可是下屬殺的,奉君命。”餘安意味深長地笑着,“得知這事的時候,父親已經病入膏肓。我此番進京,便是要那狗皇帝的命的,孩子若是還能活下來,替我照顧好。”
查出餘将軍被下毒是真,下毒的人是皇帝的人也是真。孩子麽……青黛的姑且也算她的了。
餘安自爆身份,卻沒有爆的徹底。
她想看看陳淑娴的反應,可是卻有些失望。
陳淑娴是深閨小姐,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進宮勉強說得過去,可是她是寵妃竟背叛皇帝?
這就有些耐人深思了。
她試探到此為止,她的目的,不過是要陳淑娴先放下心,別對她下手就是了。
畢竟這個童年好友,也是餘安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她眼中泛起柔情:“娴娴,安心養胎便是。”
餘安剛離開不久,櫃子裏就走出來了個戴着白狐面具的青年。
“我已經探出她的意圖了,也得到了她的信任,孩子讓我留下。”陳淑娴手還在因為內疚而發抖,她欺騙了餘安。
“你就是陳淑娴?”戴面具的青年帶着些好奇詢問。
“主子,奴是。”陳淑娴不免有些心冷,明明他們已經那般,竟是個名都記不住的。
“想留那就留着,管好你的嘴。”面具青年擺弄架子上的機關,走密道離開,“這太子妃可不是個善茬。”
“老天啊,就成全我這一次自作自受吧……”陳淑娴落下了淚,手指不由自主在小腹上摩挲。
她睜開眼,喚侍女進來侍奉:“去給陛下報喜,就說臣妾有了。”
侍女緩緩退出,陳淑娴手指不安分地敲了敲椅背,似乎在想着下一步棋該怎麽走。
皇帝很高興,叫了不少太醫。
在藥物的壓制下,太醫只能看出月份很小,陳貴妃身子弱雲雲。
在朝堂上,皇帝宣布立陳淑娴為皇後,大典因戰事延後,此後陳淑娴便是國母。
陳家也是秦皇後在暗處的支持者,反對的呼聲并沒有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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