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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這個小插曲之後,林隽和顧以柯之間的相處與從前相比,一點變化都沒有。

可能是太習慣對方這種損友似的存在了,沒想過改變,也覺得不會改變。

暑假,他們兩個出發旅行時,選在了錢明淨的生日之前。主打就是一個天氣還不怎麽太熱,然後也不會錯過錢明淨的生日。

機場碰面後,顧以柯拖着箱子問林隽:“明淨他們沒問你和誰出去吧?”

“當然會問。”林隽一臉說什麽廢話的表情:“我說是和同學出去。”

顧以柯呵呵道:“怎麽,和我出去很丢臉嗎?”

林隽皺眉:“陳念桐他們沒問你?”

“肯定問了啊。”顧以柯一臉看笨蛋的表情看着他。

“那你怎麽說的?”

顧以柯沉默兩秒:“……和同學一起出去。”

林隽冷笑:“怎麽了?和我出去很丢臉是吧?”

顧以柯看看外面的天空,又看了看腳下的磚,拉着林隽往前走:“時間好像差不多了,快點快點。”

林隽在旁邊一路鄙視他。

他們要去的地方雖說是一個海島,但其實是個地級市。最近幾年旅游業發展的很好,加上當地一直以寺廟靈驗出名,宗教特色濃郁,每年很多人特地來這裏祈福。

林隽和顧以柯都沒有什麽特別的宗教信仰,但既然來了,他們也計劃了一天時間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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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就住在臨海的一家酒店裏。

這家酒店的地理位置相當優越,出門是一望無際的海岸,風景絕佳。據說每年夏季運氣好的話還能在這裏見到一種奇異的自然景觀,夜間海面的水有時會因為某種海洋生物而變得藍盈盈的,非常浪漫漂亮。不少人慕名過來,甚至專程在酒店訂情侶套房求婚。

顧以柯很想訂酒店那間風景觀賞C位的情侶套房,他這種“只要自己享受到了就完全不管別人眼光”的行事風格讓酒店前臺工作人員都愣了一下,還重複确認了一遍:兩位先生是要訂情侶套房嗎?

在顧以柯說是之前,林隽滿頭黑線的捂住對方的嘴,歉意道:“我朋友開玩笑的,不用理他。”

工作人員就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林隽的錯覺,總覺得人家看他們倆的目光都不那麽清白了。

顧以柯到了房間後還抱怨:“都怪你,本來我們可以住的,結果一下就被後面那對情侶訂完了。”

林隽說:“你也知道別人是情侶?請問你個單身狗住什麽情侶套房啊?”

顧以柯反駁:“誰說情侶套房就是給情侶住的?”

“不然呢?”林隽微笑:“你猜為什麽叫情侶套房?”

顧以柯說:“反正就怪你。”

“行吧。”林隽說:“這個鍋我背了。”

但顧以柯的不快樂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出來玩的興奮感讓他拉着林隽到處跑,根本沒空管什麽情侶套房。

這邊的天氣的确很舒适,白天也不覺得熱,到了傍晚太陽落山後,甚至還有點涼意。

海岸邊,三三兩兩坐着一些人。惬意的海風讓時間都仿佛慢了下來。

“不知道我們今天能不能看見那個藍色的海?”顧以柯嘀咕了一句,又自己回答道:“但我運氣一直很好,肯定可以啦。”

林隽坐在沙灘上,聽着他說話,有點想笑,覺得對方這樣自問自答好像小朋友。

顧以柯湊過來,問林隽:“你說呢?”

林隽就嗯嗯了兩聲。

“敷衍,”顧以柯撇嘴:“你還可以再敷衍一點。”他低頭,開始用沙子埋着林隽放在沙灘上的手,将別人整只手都蓋住後,又在上面擺着撿來的貝殼。

林隽問:“好玩嗎?”

顧以柯點頭:“好玩,我要在你手上堆個房子。”

林隽沒動作,讓那人興致勃勃地堆了半天,等堆得差不多之後,突然把手一揚,沙子立刻就散落下來,林隽故意道:“哇,你房子塌了。”

還不等顧以柯想殺人,揚起的沙塵先襲擊了他的臉,連眼睛也被波及了。

顧以柯哎喲了一聲,反射性地就要拿手去揉。

林隽也看見了,趕緊抓住顧以柯的手:“別碰眼睛。”還好他有随身帶紙巾的習慣,立刻抽了一張去給那人擦臉上的沙子。

顧以柯眼睛還睜不開,只能嗚嗚的悲傷假哭:“好狠的心啊你。”

林隽确實沒考慮到這個安全隐患,見面前這個人頭發和睫毛上都沾了些細沙,眼睛也不舒服的樣子,心裏不免緊張又充滿了後悔,他一邊動作小心的幫對方擦掉睫毛上的沙子,一邊輕聲道歉:“對不起,是我錯了,眼睛很痛嗎?”

“沒事。”聽出了林隽語氣中的自責,顧以柯大咧咧的安慰他:“不痛,就是有點硌。”

顧以柯的位置背光,林隽就拉着他,讓人坐到自己腿上,仔細地把那人臉上清理幹淨,又說:“我去弄點水給你擦一擦眼睛。”

“不用不用。”顧以柯摟着他:“吹吹就行了。”

“不行。”林隽說:“眼睛不是小事。”

“真的不用。”顧以柯用手碰碰眼皮:“眼睛裏沒弄到什麽。”他抱着林隽不撒手:“就這樣吧,不要去了。”

林隽拗不過他,只能妥協:“那吹一下。”

顧以柯乖乖把臉湊過來。

離得有點近了。

林隽心想。近到他能看到顧以柯睫毛顫動的微小幅度,像蝴蝶的振翅。

他的動作頓了頓,身體裏似乎也有蝴蝶扇動了翅膀,帶起小小的振動。

這種共振如同一種頻率,連通了他的心髒。

奇怪,就好像生病了似的。

怔怔地給對方吹完後,他看到顧以柯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仍舊和多年前一樣,烏黑又有神。只是因為剛才疼痛的緣故,現在泛了些微微的紅。

林隽張了張嘴,還是說道:“對不起。”他有些後怕,還好沒有傷到這雙眼睛。

顧以柯笑起來,他撲到對方懷裏,摟着林隽:“一點點小事而已。”他單手拍拍對方的肩背:“沒關系啊哥哥。”完全不用自責。

林隽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應該抱住面前這個人,但他看顧以柯抱得毫無負擔,想着好像也沒什麽關系,他們以前又不是沒抱過。可能還是因為上次親過之後,導致現在遇到比較親密的動作,他就會想得多一點。

其實沒什麽,他們明明都沒變。

林隽放下了心裏的思緒,抱住了顧以柯。

這樣毫無距離的擁抱讓顧以柯覺得很舒适。

真奇怪,以前中學的時候他們明明經常看對方不順眼,啊,現在好像也一樣,至少自己還是一言不合就被打。

哎。顧以柯想着:我難道真的是受虐狂?不不不。其實林隽也沒怎麽虐待自己。住在一起後,相處得還算融洽吧?

說起來,兩個人生活比一個人生活有趣多了,回家有人等,吃飯有人陪,玩游戲還有人願意在旁邊一起看。多好。

以後一直一起住也很不錯。

這個念頭一出來,顧以柯被自己吓了一跳:我在想什麽呢?怎麽可能一直一起住?林隽不得找女朋友不得結婚嗎?

這樣一想,他又不禁有點失落。原來對方是得談戀愛結婚的啊,不能一直陪着自己。

抱着林隽的手不由得收緊了一些。顧以柯覺得自己也許生病了,精神上的病,可能叫妄想症?哦,不對,是亂想症。

“冷嗎?”察覺到了懷裏這個人的動作,林隽偏頭問道。

顧以柯點頭:“冷啊。”

“那我們回去吧。”

顧以柯突然有點低落:“看來我的運氣也不怎麽好。”

“……不會。”林隽的聲音帶上了笑意:“你的運氣一直很好。”

顧以柯有些詫異地擡眸看向他。

林隽示意他轉頭:“真的是藍色的。”

夜晚潮濕的風吹過平靜的深海。

一圈一圈的微瀾是湧動的水波。

藍色的光像一條碎裂星河。

顧以柯回頭看去,目不轉睛,“好看……”他忍不住感嘆。

片刻,又重新看着林隽,只覺對方的笑容比這條星河更漂亮。于是,他也彎起了眼睛,對面前的人說道:“真好看。”

兩人從海邊回酒店的時候,顧以柯邊走邊踢着沿岸的細沙,途中還看到了一只很小的螃蟹。

他本來想抓回去養兩天。

林隽說算了吧,螃蟹也是要回家睡覺的。

顧以柯被他逗得哈哈笑,然後很有善心的放螃蟹回家了。

第二天,他們去了出發前就計劃好的寺廟。

由于還不到旅游旺季,也沒碰上節假日,所以寺廟裏人并不算太多。

他們這次沒有在一起,而是各自分開。

林隽的生活其實很簡單,簡單到沒有特別想要去祈願的事情。他始終遵循一切順其自然就好,珍惜在身邊的一切。至于那些還沒有遇到的,他從來不多考慮。即使來了這裏,他關注更多的,也只是精妙的建築構造和有趣的文化特色。

然而,當他站在山腳下,仰望那座遙遠的佛像時,卻又多出了一些無法言明的敬畏。就好像許多冥冥之中不能捕捉的東西都能被一雙并無實質的眼給看透。

他想着:也不知道顧以柯有什麽想要求得的願望?

在約定好的地方等着那個人的時候,林隽看向自己頭頂的菩提葉,細細地陽光從葉縫間滲落下來,他擡起手掌接住那捧陽光,感覺到了灼熱的暖意。

一雙手從林隽身後伸了過來,那雙手的主人用一根紅繩系住了林隽擡起的左手,然後把繩子扣好。

林隽愣了一下,回頭看去,果然是顧以柯。

“……這個是什麽?”林隽看看自己的手腕,又轉頭去看顧以柯。

顧以柯雙手合十道:“是保佑隽隽哥哥以後再也不會打我的變溫柔手繩。”

…………林隽覺得這個繩子确實有魔法,讓他變得更想打顧以柯了,就現在。

兩人從寺廟回來後,中午打算去最熱鬧的市中心逛一圈,至于下午則是有其他的計劃。

這些計劃全都是林隽做好的,他就是很愛跟着計劃走,屬于事前不想把所有事情在腦袋中過一遍就會不安的類型。

而顧以柯則更喜歡随遇而安,他從不愛制定計劃。把所有事情規定的那麽死板多無趣,就像完成任務一樣。

從某些方面來說,他們兩個就是完全無共通點的對立面。

很奇怪,在一起朝夕相處時,卻幾乎沒有什麽矛盾。

總的來說,顧以柯對于身邊熟悉的人是很佛系的。只要不觸到底線,他基本都是行行行、好好好。

不過,林隽還是挺有一套自己的規則,除了錢明淨以外,其他人于他而言基本都一視同仁。

但是,現在,此時此刻——

有人正在試圖打破他的規則。

比如某位姓顧的。

顧以柯左手拿着一串牛肉丸子啃得不亦樂乎,眼睛還盯着林隽手上的可麗餅不放,他說道:“給我咬一口吧。”

不是商量,而是陳述句。

雖說他們平時天天在一起吃飯,但同一種食物對方一口自己一口的情況還沒發生過。

對于有點潔癖的林隽來說,這個不能忍。于是他拒絕道:“不行。”

“可是上面的草莓很好吃的樣子,”顧以柯說:“我好想吃。”

“我可以把草莓給你吃。”

“不,草莓要和餅一起吃才更好吃。”

“……”林隽平靜道:“我在想,半個小時前你好像已經吃過中飯了?”

顧以柯驚訝:“那你也吃了中飯呀,為什麽只說我?”

林隽說:“我只是單純的突然的想要吃而已,就當零食。再說了,你不是在吃丸子了嗎?”

顧以柯很嫌棄:“男孩子吃什麽可麗餅啊,真是。”

“…………”林隽在心裏緩緩打出一個問號,現在吃個可麗餅也有性別歧視是不是?他冷哼:“剛剛是狗要吃。”話一說完,差點給自己一巴掌。

顧以柯快被笑死了。

林隽伸手拿着餅遞到顧以柯面前,用最平和的語氣說出了最可怕的話:“吃吧,今天不吃完你沒命出這個餐廳了。”

“哦——”顧以柯抓着林隽拿着餅的左手,張嘴啊嗚一口咬了下去,吃完之後,他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真好吃,謝謝哥哥。”

“…………”林隽默默切了一聲,看在這家夥吃得這麽開心的份上,沒被浪費就行。轉念又覺得顧以柯這樣有點好笑。于是掏出手機對着那人直接拍了一張,恰好是對方咬着餅擡頭看自己的畫面。

——好玩死了。

顧以柯皺眉:“你又拍我醜照你!”

林隽說:“誰讓你搶我東西吃啊。”

顧以柯哼道:“我有你密碼,你小心點。”

林隽微笑:“說得我沒有你密碼一樣。”

“…………”顧以柯點頭:“雖然有時候我可能不做人,但你每時每刻都是真的狗。”

晚上到酒店後,

等顧以柯去洗澡,林隽又看了看自己今天拍得那些照片,有好看的風景,也有些特色的事物,最後還有幾張某人的照片。

尤其那張吃餅的不管看幾次都覺得好笑,其實——也挺可愛吧,根本不是醜照。

手機裏照片都會自動備份,林隽一點也不擔心被顧以柯删掉。

他想了想,點開了個人社交賬號,這是他的一個小號,自從開通後就從沒用過,連錢明淨和鐘安覃都沒有加過好友。

他把這張照片添加到心情分享後,猶豫了一會,打下了一行字:對面坐了一只貪吃豬。

然後點了發表。

看着發表成功後的字體顯示,林隽有點想笑,他其實并不是要展示什麽,只是想自己給自己分享而已。

就只是分享這個瞬間,也只有自己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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