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河清海晏

河清海晏

浮雲游鯉,霞光萬道。

霧色悄悄,念君迢迢。

“誰言君王不能取字?今日,我江彥冥偏不依這個約定俗成的規矩!”

“取字不是為了标新立異,只是為了要和他舉案齊眉。”

-

春風骀蕩,日光翩跹跌進柳營。

季沈淵揮舞着佩劍,飒爽的英姿在晨光中,悄然勾勒出少年美好的模樣。

兩月前,他駐邊抵抗蠻夷,立下大功,被當朝皇帝封為雍明侯,而他還有一名和自己出生入死的義弟,同時被提拔為他的副将。自此,他領導的軍隊正式改名為“季家軍”。

這一年,他才剛剛十九歲,而他奮戰沙場已有五個年頭了。

不過,與其他朝廷重臣不同,一開始他便沒有什麽勢力和背景,因為軍營便是他的“故鄉”。

十九年前,他還只是一個被人遺棄了的嬰兒,軍營中的幾個上了年紀的官兵行軍時,在月夜裏邊關的隐秘處發現他之後,他才被偷偷收養了。

這條生命直至長到七歲,才得以“見光”。這支軍隊從前的老将軍龍華嶺知道了這個孩子,便将其收為義子,不但像待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待他,并且還教他習武,供給他讀書。

當時龍華嶺的獨子龍琦年僅五歲,便和季沈淵一同學習生活,兩人并非手足,卻情同手足。

季沈淵如經過春雨滋潤的幼苗一般,一天天一年年地迅速成長,也愈發刻苦地習武讀書。他的天資很是平庸,但努力卻超出常人數倍,最後才得到朝廷賞識——可以說他的早年生活是一部十足的血淚史。

後來龍華嶺不幸英年早逝,龍琦也受他的影響,發憤習武,但在後來一開始,不幸未成為季沈淵的部将。

但,季沈淵絲毫沒有在意職位給兩人造成的阻隔,平日裏仍待他如親兄弟,只在他馬虎犯錯時,從不偏袒他。

這個被封為雍明侯的少年,他的身世一直是個謎團。即使對百姓而言,他的形象是富有親和力的,但對于他,更多的感受仍然是敬畏——因為他的神秘。

黛眉下面,一雙勝過鷹眼的銳目,愠怒時若浪濤翻湧,恬靜時如柔水聞風;凜凜的身軀,堂堂的相貌,肅穆中不失溫存,一看便是當下萬千妙齡女子所追捧的對象——這便是他的十九歲。

可惜,年少有為,他身邊并沒有知音——想來這應當是天下強者的共性。

龍琦向來只偏愛習武,生得五大三粗,對書卷簡牍向來提不起半分興趣,終究只是一介武夫。

可憐少年季沈淵這個文武全才,身旁無人可供他敞開心扉,疏解悲愁,只能将苦悶全部壓在心底,繼續默默無聞,當他的護國忠臣。

他對一切的評價往往只有片語只言,中肯卻不過于尖銳,在“季家軍”中向來負有“謹言慎行”和“少年老成”的盛名,而在朝中,也很少有奸臣能抓住他的把柄,借機陷害他。

一聲輕響,他的劍輕捷地飛了出去,徑直戳穿了旁邊一棵老柳樹的樹幹。

他的劍,在沙場上,往往也能作“箭”用。

那棵老柳樹後面,一名小兵戰戰兢兢地探出頭來。

“将……将軍……”

“何事?講來。”他面無表情,跨步走到那小兵跟前,不費吹灰之力,單手拔下自己的劍來。

小兵一身冷汗沖刷着一身的雞皮疙瘩,渾身戰栗着,話語裏的每個字都無一例外全在顫抖:“皇……皇上在軍營外,說是……等您。”

利劍在手,季沈淵的臉色暗沉了下來。

“若無他事,退下吧!”

他快步繞開老柳樹,禦劍飛身,直到離出軍營還有幾丈遠時,才落到地面,邁着正步行進。

微整衣冠後,他收起佩劍,走出營帳。

當朝皇帝江朝運果真已在此靜候。他并沒有身着龍袍,身後還跟着年幼的皇子,大概不是前來視察軍營內部情況的。

這江朝運,也正處在風華正茂的年紀,未過而立之年,唯一的皇儲便已九歲。只是數載之前,為他誕下二名皇子的皇後便香消玉殒,不久後二皇子也随母離去,後來他便一直獨身一人。後宮妃子多是先皇和先皇後在他還是太子的時候,以他的名義招進宮的,而他似乎并不喜悅那些香豔美人,因而,如今當朝太子江彥冥也就缺失了母愛。

太子江彥冥雖說仍只是一介黃口小兒,但卻已在太傅的教導下,熟讀四書五經,閱遍上古典籍。他在父皇身後,靜立沉思的模樣,在東風的陪襯下,透着一種別樣的沉靜,一雙靈動的杏眼,望去不能算是機敏過人,倒也展現出他不凡的氣宇。

“微臣季沈淵,參見皇上!”季沈淵拱手躬身行禮,一襲花青色衣衫,端莊而又肅穆。

“愛卿免禮!”江朝運捋着胡須輕笑的模樣,同江彥冥靜立沉思的姿态很不相襯。

“陛下今日來訪,想必是有要事相告。”挺直了腰板,講話一字一頓的季沈淵,與爽朗的江朝運形成了鮮明對比。

“自然,”江朝運輕輕揚了揚頭,神氣十足,“朕看你年已十九,恐怕已适時了!”

不露聲色抖抖袖子的同時,江朝運還不忘望向身後的江彥冥。

“朕在與你一般的年紀時,皇兒都已降生,”江朝運頓時又揚起袖子,滿眼都是欣慰與自豪,“愛卿啊,龍将軍離開得早,你這時也應婚配了!”

“朕将鶴太傅之女鶴魚許配給你,并将此一并作為對你戰功的獎賞之一。”江朝運在衆人面前這副豪氣,是足以同蘇、辛等人比肩的,“念你身世為謎且常年征戰,至于婚期,朕已同鶴太傅商榷,明日朕便下诏,令你二人來宮中見上一面,此事便就此議定,如何?”

江朝運明顯已不再是詢問他的意見。季沈淵深知,今日皇帝既來此地,明日聖旨便會傳出,便不多言。

“謝陛下恩典!”又一次拱手躬身,季沈淵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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