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嘆雨舒眉

嘆雨舒眉

作者有話要說:
長時間寫刀的我,想看看自己的體重是否又倒長了,奈何我心愛的電子體重秤,被我親愛的老妹故意藏起來,不知去向了(QwQ)……

【哈哈哈,瞬間覺得自己的文風好可愛,還能這麽玩!】


月光搖曳出清影,将自己隐匿進雲的懷抱中。雨簌簌地來了,揣着月的雲為它讓路,于是匆匆地攜月逃了。

季沈淵孤身一人在帳內熬了一夜,對雨獨自兀坐到天明,他仍未明白過來,江彥冥為何會偷拿令牌指使他出宮入營。他腦海中一遍遍地閃過江彥冥面對帶随從趕來的江朝運,死死抱住他的腿,大聲啼哭的場景。

“哥哥……我還不想離開,不要讓他們帶我回去!”

季沈淵無論如何也不會料想到,在這件事上,他竟失職了。或許是因為江朝運許多時候實在是行蹤不定,而送太子出宮這樣的大事,他總也會當面找季沈淵确認的吧?

一向平和的江朝運,那一刻正板着面孔,神色陰翳地望着執拗的江彥冥:“你現在跟朕回去,朕可以保證給你一次機會,饒恕你,并且不會加罪于雍明侯。”

“不,父皇……泯兒不要!”江彥冥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長吼,渾身上下不住地顫抖着,“泯兒喜歡季沈淵哥哥,要和他待在一起!”

皇宮在摧殘江彥冥的心靈,對他而言好比樊籠枷鎖,他也渴望以後做一位明主,但在宮中那樣的生活,令他本就脆弱幼小的心靈不堪忍受,他長時間被夾在這樣的雙重矛盾之中,早已身心俱疲。

季沈淵也發覺自己正處在兩難的境地中。他既不願違抗皇上,也不願令江彥冥再次心碎,于是只能故作鎮定。

“好了,泯兒,你聽哥哥說,”季沈淵盡可能地将呼吸穩住,努力從臉上擠出一抹笑意,“哥哥也想把你留下,但是……此回你偷拿令牌,還撒謊讓我帶你出宮,的确錯誤在你。你看,你父皇都急了!還是先回宮,跟皇上認個錯吧——以後有機會,哥哥會來找你的。泯兒能聽哥哥的話嗎?”

江彥冥唏噓的節奏,忽然慢了半分,好似是勉勉強強妥協了。

他仰頭望向季沈淵棱角分明的臉龐:“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嗯!天地為證!”季沈淵輕輕揉了揉江彥冥的頭發,笑容如春波般溫柔。

雨落水漲,似君唏噓。

距江彥冥被帶走,已有約莫三個時辰了。雨,是他離開後開始下的,都是江彥冥臨走前不遑凝成的淚滴。季沈淵試圖用力接住每一滴雨,奈何卻只能眼睜睜的望着它們歸于塵土。他也望不斷雨幕之外的一切,或許那也正是他朦胧而明滅可見的惆悵。

有一剎那,他的思緒甚至被完全剪斷,并且似乎他的五髒六腑與肉已全然被剔去,只餘下皮和骨,意識一星一點被變得抽象,對他而言,時間仿佛已經回到了宇宙初開時。

“泯兒!”血流湧向大腦,他猛然用雙手扼住自己的咽喉,睜開雙眼——又一次夢魇。他掙紮着從床帳上爬起來,身下全是被濡濕的被褥。

季沈淵用力一拍自己的胸口。這六年來,每當春來,氣候剛剛回暖之時,每至漏斷,他總會為同樣的噩夢所驚擾。

“呼——”他為此刻蓬頭垢面的自己嘆了一口氣。

如今,二十五歲的他,三年前便已經開始為鎮守宮中唯一的公主,江朝運最小的妹妹,淮陽公主江以弦所住的凝華殿而工作。

同時,他與鶴太傅之女鶴魚的婚期,也漸漸逼近了——再過兩年,八月十五月圓夜,便是紅燭明亮之時。

幾乎來不及細數流年,光陰便已藏在風雲變幻的世事中,悄無聲息地溜走了。

“大人,早安!”身着色彩淡雅的便服,江以弦輕手輕腳地撩開簾子,緩步踏進季沈淵帳內來。

“公主殿下,早!”季沈淵速速起身,理好身上的長袍。

話說六年前,這江彥冥偷偷出宮一事,在當時已被宮中皇族廣泛知曉,而據說,江彥冥回宮以後,整個皇族對江彥冥的态度,竟都有了天翻地覆的轉變,或許,這六年來他的日子,比之前的五年快樂許多吧。

這位江以弦公主的住所,雖受到季沈淵的鎮守,但她本人并不是常常到軍營裏來。

“今日……公主有什麽吩咐嗎?”季沈淵自然覺察出了今日的異常,于是試探性地問道。

江以弦只擡擡袖子,抿唇輕笑道:“大人不必如此緊張,今日我只是……為大人帶來了一位故人!”

故人?

季沈淵對此言心存疑慮——自己何時有過什麽舊知己?

“臣何時有過舊交?”想來他也覺得尴尬,便淡然一笑,“想必是殿下記錯了!”

江以弦緩緩轉過身去,不再應答,只是望向帳邊的簾子,口中念念有詞,仿佛正喃喃自語些什麽。

然而,轉瞬之間,簾子再度被輕輕撩起。

“皇姑姑,我進來啦!”

季沈淵立刻警覺起來。耳畔回旋着的語音,雖說只有三分熟稔,但已足以令他在剎那間識辨出來。

“泯兒!是你……對不對?”季沈淵來不及掩住蓬頭垢面的自己,便忽覺喉嚨哽住了——整整六載,上百個日夜,纏繞着他的夢境中的人,今日,卻忽然出現在他眼前。

來人生着杏眼紅唇,玉雪肌膚,眉宇間洩露出包藏天地的靈氣,卻是名少男。他怔在江以弦身側,一雙杏眼睜得溜圓。

“沉鳶……哥哥?”少年纖柔若雲的嗓音再度響起,“好久都沒有你的消息了……”

身邊已沒有長輩,因此季沈淵年至二十時,字便是他自行起的——“沉鳶”,意為射落空中正飛的鷹。

江以弦忽然欠身退了兩步。

“啊啊,彥彥,你們二位盡管敘舊,我就先行告退了!”

“嗯,再見,皇姑姑!”少年臉上洋溢的,是勝似春花的笑意。

季沈淵迅捷地迎上去:“容在下不送了!”

江以弦不再多答,一溜煙便出了帳。

“沉鳶哥哥,你的婚期……快要到了吧?”江以弦剛離開不久,江彥冥便怯生生地上前問。

“只剩兩載了。”季沈淵淺笑着望向比六年前高出了整整一個頭的江彥冥,還沒察覺出他眼中的深意。

“我聽皇姑姑說的。”江彥冥輕聲補充道,随即繼續一點一點靠近,呼吸簡直要貼在季沈淵身上,卻好似也同時踮起了腳尖。

“泯兒,你……過得還好嗎?”季沈淵一蹙眉,柔聲問道。

江彥冥杏眼一縮緊,雙肩随之輕聳,猛撲進季沈淵懷中。

“很好,但就是……每天都很想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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