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信（1）

信（1）

一眨眼，開學已經兩個多月了。從盛夏到深秋，只需大大小小十幾次考試。

家長會沒被戳穿成績實屬僥幸，但趙羲和依舊過着水深火熱的日子。他将桌子上剛剛幾個的英語試卷翻來覆去地看，恍惚中想起自己曾經也是考英語全班第一的人。

學校實施的減壓政策并沒有貫徹到基層。對于華森班的大部分人來說，努力已成習慣。

即使中午拉上窗簾，關上燈，教室裏漆黑一片，窗外不斷有人巡邏，教室裏睡覺的人卻依舊很少。趙羲和将睡覺時間從原來的一個小時壓縮到四十五分鐘，再到三十分鐘，二十五分鐘。到後來他發現，即使很困，一躺下也會被翻書聲，寫字聲，讨論聲吵醒，索性就不睡了。

而他卻無法抗議。因為大多數人如此——少數只能服從多數。

每天晚上放學，大家跑得一個比一個快，書包卻一個比一個重。就連打掃衛生，也是互相推辭，應付了事，唯恐占用了學習時間。

趙羲和在這一片浮誇而又瘋狂的漩渦中，逐漸迷失了自我。曾經他以為，只要把課聽好，作業做好，成績就自然而然會好。但是高中告訴他，學習遠遠不只這些。它意味着，你要刷一套又一套課外習題，你要放棄自己睡覺和休息的時間，你要見縫插針，你要争分奪秒。

趙羲和堅持了一陣，後果就是晚上失眠，白天沒精神，上課走神。漸漸地，他的成績一退再退，最近的一次周考，幾乎所有的科目都排在末尾。

進辦公室挨批已成習慣。他開始懷疑自己：或許我這個學期一結束就得進普通班吧。或許我根本沒什麽天賦。或許我不适合學習......

曾經的榮譽疏遠了他，友情也是。

他一直沒有和豬豬和好，因為謠言還在流傳。

魯天南不會在放學後等他。因為他要趕緊回去寫作業。

霍傑的成績有了進步。言語裏多了幾分炫耀。

......

在這場足夠折磨人瘋的環境中，唯一不受影響的，大概就只有他的同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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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銘遇還是像以前那樣，該吃吃，該睡睡，一節課不聽，一道題不寫，考試照樣名列前茅。

“陳銘遇真是天才啊。”

大家帶着崇拜的目光紛紛看向陳銘遇。

而後者除了班長必須負責的公務外，其餘一概不予理會。

真是令人嫉妒啊......

趙羲和将寫完的物理試卷收回抽屜裏，此時離午睡結束還有四分鐘，他趴下，正好能看見陳銘遇熟睡的側顏。

像個與世無争，自由自在，沒有壓力的幼孩。

陳銘遇的書桌上擺了既不他看不懂名字的英文書，好像是是關于人工智能的。

他們仿佛像兩個世界的人。

第一次，趙羲和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趙羲和阖上眼，突然又想起了什麽，從桌子底下撿起收了幾天催了幾遍才收齊的心理作業。

還有那張紙。

他折回來，從抽屜裏掏出一張紙，折了兩下，塞進作業堆裏，走出了教室。

“你擅長的科目下滑很嚴重啊。”廖老師捏着他的數學試卷。

“......”

“是不是職務太多了，要不要找人給你分擔一點？”

廖老師走進教室，問了一圈，沒有人願意。

“算了老師，我繼續當吧。”

趙羲和嘆了口氣，疲憊地回到座位上。

沒有人願意把自己的時間花在公共事務上，沒有人願意。

即使是每天晚上的打掃，也還有人偷懶呢。

這群人既自私又冷漠，真是令人讨厭。

趙羲和冷冷的看着教室裏沉默的，埋頭寫作業的同班同學。

但是他們成績都比你好啊。

他眼中的怒火被澆滅了。

今天輪到他和陳銘遇打掃衛生。

趙羲和從桌子底下掃出一大袋子垃圾和灰塵。

“就知道他們平時搞衛生不認真！”

他恨恨地揮舞着掃把。

陳銘遇擰幹抹布上的水，繼續擦着藏污納垢的黑板槽。

教學樓走廊的最後一盞燈熄滅時，教室終于被打掃幹淨了。

陳銘遇和他，一前一後在大街上走着。

道路兩旁栽了許多樹，樹下是流動攤販。在此逗留閑逛的學生不少。

趙羲和孑然一身，看着路上成群結隊的情侶，不免有些羨慕和嫉妒。

或許我該找個女朋友了。

他這樣想到。

并且這種想法從未如此強烈。

可是我能找誰呢？

以前認識的女同學？

她們大抵都斷定自己和豬豬在一起了。

還是梁冰冰？

不，她大概也不想搭理自己。

找新的人？

同班的？

分手會很尴尬吧。

其他班的人？

太忙了，沒有時間。

......

為什麽這麽麻煩呢！

他踩碎一片落葉。

要是有人願意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晚風吹過，他失落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