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與你·十二

與你·十二

今年的春節來得格外早。

大年初一晚上,新淮電視臺有自己的地方春節聯歡晚會,許初簡又在主持團隊,忙完後已經是大年初二的淩晨。

初二上午,她回了臨沣市。

表哥許晰在機場出站口等她,遠遠就能看到他長身玉立,一身黑色呢子大衣比身邊的人高出半個頭。

許晰接過她手裏的行李箱,打量着身邊全副武裝的表妹,戲谑道:“我們聽聽現在也是大明星了。”

初簡拍了他手臂一下以示抗議。她從跨年演唱會後,微博的确漲了不少粉絲。

許晰載着她一路暢通無阻地回了家。

雲沣中學,臨沣市重點中學,是許初簡的母校,也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

許母是雲沣中學的老師,自出生起,她就生活在教師家屬院,周圍的鄰居也全是雲沣中學的老師。

初簡家在三樓,三室一廳的布局,是當時許母剛參加工作時以員工價購入的房子。

開門的是舅媽,許晰的母親。

看到站在門外亭亭玉立的侄女,她大喜過望,轉頭朝裏興奮地喊:“聽聽回來了。”

初簡換過鞋走入客廳,許母在餐桌邊包餃子,是初簡最喜歡的酸菜豬肉餡。

“媽。”

許母轉頭看向她,不輕不淡地點頭:“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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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媽看到這一幕有些着急,拿起桌上的餃子皮,故作不經意得說:“姐,你剛剛隔幾分鐘就一直看表,怎麽聽聽回來了反而端起架子來了。”

許母不動聲色,手裏包餃子的動作有條不紊。

初簡輕笑了下,推着行李箱回了自己房間。

她的房間顯然被精心收拾過了,幹淨整潔的被套,一看就蓬松柔軟的床,明亮無塵的書桌,大開的窗戶往裏輸送着室外清新微涼的空氣。

她把衣服挂進衣櫃,然後整個人陷入柔軟的床鋪。

這裏的一切都沒有變,窗邊的書桌上還堆着高三的參考資料,相框裏是她和母親的合照,黑色相框被擦的锃光瓦亮,一塵不染。

床對面的牆上貼着她從小到大的獎狀,下方的書架上也擺着許多的獎杯和證書,讀過的幾十本名著整整齊齊地碼在書架的右邊。

許初簡自讀書以來就是品學兼優的學生,一直是其他人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可就是這樣的別人家的孩子,在高三成績名列前茅的情況下,有一天突然和自己的母親說想學播音主持。

許母自是不同意,她兢兢業業教書二十多年,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這唯一的女兒身上,臨了她卻想學藝術,進入娛樂圈那個大染缸。

不只是母親,初簡的班主任也不同意。她的成績只要不出意外,考個國內頂尖大學是十拿九穩的事情,實在沒必要去考只需要達到本科線就能上的專業。

十八歲的許初簡第一次如此堅定自己的選擇,和母親僵持了很久,最終贏得了自己對未來的選擇權,她也做了讓步,在高考成績出來之後報考了新淮大學,沒有去專門的藝術院校。

但是在那之後,母親對她的态度就有些變化,母女倆之間的交流變得更少,許母也很少過問她的工作。

昨晚錄制熬得太晚,早上又為了趕早班機,初簡幾乎沒怎麽睡覺。現在躺在柔軟舒适的被窩中,眼皮不能自已得開始下沉。

許初簡是被一陣敲門聲驚醒的,她睜開眼才發現自己竟然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

門外舅媽的聲音輕柔:“聽聽,收拾一下出來吃飯了。”

“噢,好的。”她趕緊從床上起來抻平被單上的褶皺。

母親和舅舅一家已經在餐桌邊坐定,初簡快步走過去坐到母親身邊,“不好意思,剛剛睡着了。”

母親神色有些不悅,“長輩都在忙着做飯,你就跑去睡覺?一點規矩都沒有了。”

舅舅忙打圓場,“就這幾個人的飯哪用得着聽聽幫忙啊,姐,你別這麽嚴肅。”

舅媽也趕緊接茬:“就是,人家聽聽昨晚還在工作,估計也沒睡好。”

許母語氣冷淡,“當初學個正常的專業,現在找份正常的工作,不就不用這麽辛苦了嗎。”

初簡一言不發,撚起筷子戳盤裏的餃子,臉色不是很好。

舅舅舀了碗湯放到初簡面前,“聽聽,別聽你媽媽胡說,她昨晚還和我們一起看了你的節目呢。”

初簡雙手接過,扯出一絲笑,“謝謝舅舅。”

許晰扒了一口飯,囫囵開口,“姑姑,我和聽聽早就畢業了,教導主任的威風怎麽還發到我們身上來了。”

一句話打破了餐桌上尴尬的氣氛,舅媽一掌拍在兒子的背上,“你把飯咽下去了再說話!”

初簡的母親,許淑雲女士,雲沣中學的高級語文老師,同時還是政教處主任。

吃過午飯,舅舅一家離開,諾大的房間只剩下初簡和母親兩個人。

初簡收拾完廚房出來,母親正在陽臺上澆花,客廳的電視裏新淮電視臺正在播着昨天晚會的回放。

她拿起遙控器換了個臺。

陽臺上的許母聽到動靜轉過身看了客廳一眼,沒有說話。

春節期間各家衛視幾乎都是在回放春晚,沒什麽其他精彩的節目,初簡平時也很少看電視,翻着翻着困意襲來,直接靠在沙發上失去知覺。

醒來的時候電視上還在放着節目,初簡一動身上的毯子往下滑,母親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看書。

二三十年的教學生涯給她留下的是濃烈的書香氣和沉穩,她整個人端正挺直地坐在那兒,鼻梁上架着眼鏡,聚精會神地翻閱着手中的書籍,歲月如水洗去繁複鉛華,徒留下周身的樸素和淡然。

即使電視裏還播放着熱鬧喜慶的節目,也不會對她的閱讀産生絲毫紛擾。

初簡掀下身上的毯子,輕輕開口:“媽。”

許母的眼神從書上挪開,看向已經快一年未見的女兒,她剛剛睡醒,聲音裏藏着不易察覺的嬌軟,語氣也不由得變輕柔了幾分,“醒了?”

初簡點頭,揚手關掉電視,客廳內恢複一片靜谧。

沒有了喧鬧的背景,兩人都有些不太習慣,互相看着不知怎麽開口。

半晌,還是母親先打破沉默,“這次能在家裏待多久?”

初簡回想了下工作安排,“待到初七,初八我有節目要錄。”

許母點頭表示知曉。

**

初六,許母和同事一起去看望住院的老師,留下初簡一個人在家。

手機在客廳茶幾上“叮咛”一聲,初簡起初沒有在意。

直到收拾完房間,拿起來一看,是季熠發來的一個定位,地點在臨沣市的沿海別墅區,距離學校不過十幾千米。

她大為震驚,連忙回消息:“你來臨沣了?”

季熠的電話馬上打過來,“想你了。”

初簡的嘴角早就高高揚起,“你怎麽會來這邊?”

“辦點事情,然後接你回去。”他的聲音随性又慵懶。

初簡低頭,盯着自己左腳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沒有說話。

“要不要過來,我去接你,嗯?”他的語氣低沉,像是誘哄。

初簡最終沒有讓他來接。學校雖然已經放假,但是留校的教職工不少,初簡從小在這兒長大,大多數老師都認識她。

出租車停在別墅區的大門處,司機轉過頭一臉為難,“不好意思女士,這裏出租車進不去,只能麻煩您在這兒下車了。”

初簡點頭,帶好口罩和帽子,拉開車門下去。

季熠在大門的角落等她,見她從出租車下來,跟門口的保衛說了下情況,順利地把人牽走了。

初簡是第一次來這邊,這片別墅區應該是近幾年來新修的,腳下的柏油路寬闊平坦,路旁高聳的樹木油綠挺拔,灌木叢也修剪得整齊漂亮。

從大門口走過來五分鐘的距離,初簡一個人也沒看到,怪不得季熠一個人就敢大搖大擺地晃蕩到門口。

終于走到一座獨棟的三層小洋房門口,季熠單手推開門,拉着初簡進入院裏,穿過院壩,直接打開了別墅大門。

初簡還沒來得及打量室內的裝修,就被人一把摟進懷裏。

季熠單手拉開她臉上的口罩,鋪天蓋地的吻落下來,逼得初簡連連後退,腰身抵上類似櫃子一樣的硬物才停下來。

身前的人卻絲毫沒有收斂,手臂撐在她身後的櫃子上,把人整個圈子懷裏,吻的初簡開始脫力往下滑時才停下來。

季熠帶着她參觀房間的布局,從一樓逛到三樓。房間的裝修風格是初簡喜歡的日系極簡風。

“怎麽會想着在臨沣買房?”從樓上下來,初簡又拉着他到院外。

季熠陪着她四處閑逛,極是淡然地回答:“你從小在這座城市長大,所以我也想在這裏有個家。”

初簡前進的步伐頓住,轉過頭看他。

男人身姿挺拔,眉目深邃,深情又認真地看着她。

初簡風一樣地撲進他懷裏,喉頭哽得說不出話。

南方的室外,不似北方那樣寒冷,況且他倆都穿得厚實,季熠也就由着她埋在自己懷裏,兩人在空落落的院裏緊擁。

“啧啧,我這是撞破了什麽娛樂圈的大秘密,當紅歌手季熠戀情曝光?”一道有點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

初簡一驚,手腳慌亂地不知該往那兒放,臉也緊緊貼着季熠的胸膛不敢擡起來。

溫熱的大手貼近自己的後腦勺,“沒事,是陸栎。”

陸栎,影視歌三栖男藝人,和季熠同期出道。當年的歌唱比賽,季熠是冠軍,他是亞軍。

初簡聞言才慢慢從他懷着仰起頭來,看向院門外的人。

“許初簡?!”陸栎聲音驚訝得快要破音。

“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陸栎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着對面緊挨在一起的兩人,問道。

“兩年多了。”季熠捏着初簡的手,漫不經心地回答。

“這麽久了你居然不告訴我,我還是不是你在娛樂圈最好的兄弟了!”陸栎氣得快從沙發上蹦起來。

只得到季熠冷冷一瞥。

他立馬偃旗息鼓,聲音憤憤:“怪不得我說你怎麽突然這麽好心,還專門給我送生日禮物過來呢,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陸栎明天的生日,正趕上年節就在臨沣和家人一起過了。誰知道前天季熠突然給他打電話,說要親自給他送禮物過來。

他将信将疑,剛好他們也好久沒見了,趁着有時間過來找他,居然看到了院子中相擁着的兩人。

快十年的兄弟了,他就沒看到季熠身邊出現過女的。

“我的禮物呢?”陸栎倒要看看,季熠到底給他準備了什麽樣的禮物,值不值得他原諒他。

季熠下巴往客廳的角落一仰,“那邊。”

陸栎一眼就看到了木盒上金色的幾個字母,他飛奔過去拆開,果然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吉他。

這是一把純手工吉他,一打開還能聞到淡淡的木質香氣。這個品牌的高級定制手工吉他在整個業內都很有名,不過因為手工制作工序複雜,每年都只能限量售賣。

陸栎抱着它有些愛不釋手,腦子裏其他的想法都沒了,只想現在就趕緊用它寫幾首歌出來。

“晚上我有個生日派對,有些圈裏的朋友,你帶着小嫂子一起來啊。”有錢能使鬼推磨,剛剛囔着沒把他當兄弟的人,摸到吉他後瞬間改口。

季熠搖頭,“不去了,我們現在沒打算公開,你的嘴嚴實點。”

陸栎投來不贊同的眼神,“你到底有沒有責任心,讓人家女孩子陪着你搞地下戀?你該不會是個渣男吧。”

季熠淩厲的目光掃過來,他抱緊懷裏的吉他。

初簡急忙開口解釋:“不是的,是我不想公開的,你不要誤會了。”

陸栎的态度馬上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嗯,不公開是對的,你不知道,老季的女友粉可多了。”

季熠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你可以先回了。”

陸栎知道季熠向來不喜歡圈子裏的交際,也沒強求,喜滋滋地抱着禮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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