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許你·十九

許你·十九

身份特殊的原因，她們不能正大光明地坐在大排檔裏暢飲。

半個小時後，甄歆關上門取下口罩，從玄關處拖進一大袋啤酒。

初簡仍然愣愣地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甄歆将袋子裏的酒一一擺出來，“我還買了些零食，光喝酒可不行。”

她翻看着零食背後的能量表，暗暗吸氣，“阿簡你待會兒監督我少吃點，不然明天我經紀人能把我捆在跑步機上一整天都不下來。”

她是易胖體質，雖然歌手不像演員對身材有那麽明顯的限制，但是世界萬物都偏愛美的那一面，這是做藝人必須要清楚的一點。

說話間，許初簡把一個空了的啤酒罐放在茶幾邊緣。

甄歆目瞪口呆，慌忙去制止她開第二瓶的動作，“等等等等，阿簡你喝太快了，待會兒會難受！”

“我渴。”初簡揚起一張粉黛未施的小臉，眼裏蓄滿委屈。

任是誰看到這幅模樣都會忍不住心軟。

“渴你等下啊，我去給你倒杯水。”甄歆放開她，往廚房走。

等她端着半杯溫水回來的時候，初簡的第二罐啤酒已經見底了。

甄歆輕輕嘆聲氣，撫了撫好友蓬松的頭頂，“算了，你想喝就喝吧。”

清醒了二十多年，難得看她想醉一回。

甄歆後面兩天還有音樂節目，不敢喝酒，只能端着杯水在一旁陪着。

初簡不愛喝酒，但不代表她不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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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歆看着客廳地上的一堆空罐子，再次感嘆好友的深不可測。

她把零食推到初簡面前，勸道：“你別光喝酒，吃點東西，不然待會兒難受。”

初簡緩緩搖頭。

因為酒精的關系，她的臉頰染上大片坨紅，就連眼眶周圍都是淡淡的粉色。擡眸時眼底濕漉漉的，像只涉世未深的毛茸茸小動物。

這是甄歆最佩服好友的一點。

哪怕她已經出道這麽些年，每天與形形色色的藝人打交道，也見過這麽多圈子裏不為人知的龃龉，仍然可以保持着初入娛樂圈的那股簡單和赤子之心。

這有多不容易她知道，也可以想象季熠在保護她這份單純上做出了多大的努力。

他們分手的理由甄歆大致也可以猜到。

那段時間初簡連工作都顧不上，一直守在醫院裏，然後就是她單方面在社交平臺上宣布分手，這一切都不得不讓她将兩者聯系起來。

初簡的母親她見過幾次，她身上總有一股疏離的氣質，哪怕是對着你笑得再開心你都會産生這個人不太好接近的感覺。

不僅是對着外人，就連唯一的親生女兒，她都是這樣的态度。

“阿簡，你後悔嗎？”甄歆看着已經放慢速度的好友，輕聲問。

初簡的動作有些遲鈍，她昂起頭，“後悔什麽？”

“後悔和熠哥分開。”

初簡轉酒杯的動作一頓，然後仰頭一飲而盡，“做過的事哪有後悔的餘地。”

況且，就算後悔有用，她也不能後悔。

分手後，她在心上辟出一個房間，裏面裝滿了與他有關的點點滴滴，平日裏房門緊閉，無人能訪，想他的時候就自己打開門，沉湎其中，短暫療愈自己，然後滿血複活，像個刀槍不入的女戰士。

甄歆笑笑，低沉的嗓音像是喝過酒一樣，“我以前真的很羨慕你的愛情。”

她算是他們一路以來的感情見證者。剛開始知道兩人在一起的時候，甄歆還生怕好友被騙，畢竟娛樂圈的男人，有幾個不喜歡年輕單純好騙的女孩子。

慢慢到後來，她看到了初簡的成長，看到了她的幸福。不可否認，季熠是這個圈子裏千年難遇的好男人。

他有才華但從不恃才傲物，他有顏值也從不仗美行兇，他不愛炒作不立人設，甚至連商務活動和綜藝都極少參加，只專注在創作上面，所以才可以有那麽多的好作品，也在這樣的年紀取得了很多音樂人一生都無法企及的高度。

除了脾氣差點，但剛好初簡能忍受得了。

所以甄歆一直以為，兩人會這麽平靜又炙熱地愛下去，直到結婚生子，成為娛樂圈的模範夫妻。

初簡反應片刻才明白她說了什麽，左手托腮望着好友，腦子裏一團漿糊，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阿簡，這段時間熠哥的所作所為我們都看在眼裏，他真的在很努力地挽回你們的感情，你也還是愛着他的，對嗎？”

那個名字像是一道開關，打開初簡崩了一晚上的情緒。

看到好友眼角流下的兩行淚，甄歆抽了紙遞過去，默默把接下來的話咽了回去。

下午跟張揚聊天，她才知道季熠為了出這張專輯頂了多大的壓力。

專輯預告那天開始，季熠就在熱搜上待了整整五十多個小時，他們整個團隊想盡辦法都撤不下來。

沒辦法，季熠的粉絲群體過于龐大，這其中還夾雜了很多對家的通稿。他雖然在圈子裏向來是獨善其身，但也免不了別人落井下石。

粉絲群裏也是躁動不安。季熠出道以來因為出色的顏值和過人的才華吸引了大部分的女性粉絲。這幾年雖然在慢慢轉型，架不住還是有一批又一批的年輕女孩慕名而來，偏執又狂熱。

季熠此番行為自然是讓粉絲心灰意冷，他們斥責他從來沒把粉絲放在眼裏，越來越沒有事業心，如今還想用前女友割粉絲韭菜。

所以專輯預告二十四小時內，季熠還經歷了一場脫粉狂潮。

那規模和數量，就算是放在甄歆這樣已經出道四五年的藝人身上，也可以稱作是毀滅性的打擊。

客廳因為甄歆的欲言又止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初簡覺得腦袋沉沉的，意識也開始飄忽。即使心裏早有答案，她還是忍不住問出口：“因為這張專輯的事，他...很難對嗎？”

甄歆在她模糊的視線中緩緩點了下頭。

初簡的眼淚流得更兇。

甄歆也坐到地毯上，用紙巾仔細擦去她臉上大片水跡，柔聲問道：“阿簡，你到底怎麽想的？許晰哥說你媽媽這兩個月态度好像松動了不少，或許只要你們好好談談，她不會再反對的。”

初簡在她肩上搖頭，也許是酒精發酵讓她心髒和胃都像被火燒一樣，哭過的聲音澀啞：“我怎麽敢想.....”

喉間像塞了團棉花，堵得嗓子又幹又沙，心裏的空間裝了太多心事，仿佛不說出來的話，下一秒它們就能在胸腔內炸成碎片。

“是我先放棄了他，是因為我，他才會被拽下神壇，讓那些網絡上的人肆意猜測、侮辱、诽謗。我每一天都在後悔，為什麽是我先提分手，明明做錯的人是我，但是承擔後果的卻是他？”

“可笑的是，到最後他都在網絡上保持沉默，承受了那些根本不屬于他的流言蜚語和惡意中傷，我根本就不配再站在他身邊。”

“這些都是熠哥他願意為了你這麽做的。”甄歆勸她，否則以兩人之間的圈內地位和粉絲數量，初簡可能會承受高于季熠十倍的網絡壓力。

“所以我不配。”初簡支起沉重的頭，看向好友，“他是那麽好那麽好的人，不應該因為我跌下神壇陷入泥沼。”

他是最好的歌手、創作者，是粉絲心中最完美的偶像，是音樂界前輩公認的引領華語音樂走向更高臺階的希望，是這個虛假浮躁圈子裏獨一無二的清流。

“可是再好的人，都會有七情六欲，都有想要守護一生的人。”甄歆說。

初簡苦笑着搖頭，“那也不應該再是我，我已經是他光鮮履歷上的一滴黑點，不能再給他的人生增加更多的話柄。”

一旦他們複合，諸如季熠利用前女友吸粉絲的血、兩人假分手真炒作之類的新聞便會甚嚣塵上，到那時一切就真成定局，無法挽救了。

......

兩人聊了很久，心裏的事情積壓太多，借着酒精終于抒發出來，初簡覺得頭越重身體卻輕松不少。

确認初簡已經醉得睡了過去，甄歆費了番力氣将人搬到沙發上，蓋好毯子後才拿起桌角已經發燙的手機，輕聲開口：“喂，熠哥？”

那邊靜悄悄的，半晌才傳出更沙啞的聲音，“她睡了？”

甄歆被這粗粝沉重的聲音震驚了一下才回過神，看向沙發上安靜入眠的人，“嗯，睡了。”

“給她準備點蜂蜜水，麻煩你好好照顧她。”

甄歆忙不疊點頭，“放心吧熠哥，我會的。”

“嗯，謝謝。”

這下甄歆是真震驚到了，認識這幾年，她還是第一次從季熠嘴裏聽到“謝謝”這兩個字。

“熠哥，你和阿簡......”

那頭安靜片刻，“我會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