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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唐意挑眉:“哪裏來的小家夥?”
他騰出一只手來,捏住貓咪的後頸皮肉,拿到與自己視線平齊的高度上,細細打量了幾眼。
毛發蓬松,通體雪白,像是一朵盛開的蒲公英,唯有一雙眼瞳是深邃的暗紅,透着寶石般的晶瑩質感。
還挺漂亮。
這樣想着,他便也順手把阿凍放進了自己懷裏,與那只有着毛茸茸大尾巴的白狐貍擠在一起。
守衛不敢吭聲。
他甚至不敢多看唐意一眼,全程都低垂着目光,全身肌肉緊繃,仿佛在自己面前的是什麽青面獠牙的惡鬼。
其實唐意長得很好看,五官立體而深邃,卻絲毫不顯淩厲逼人,甚至還帶着幾分文雅的書卷氣,周身氣質幹幹淨淨,仿佛與任何血腥、殺戮與暴力都沒有關系。
只是守衛見識過他的恐怖之處,自然打從心底裏避之不及。
當今世道,除了那些生活在黑塔裏的上流貴族,絕大部分人都要面對污染物的威脅,陰影時刻籠罩在他們心間,從來未曾淡去。
雖然基地建有高達百米的圍牆,并布設高空電網驅逐飛行單位,但這從來不是百分百安全的保障。何況污染物的種類日新月異,即便是那些實戰經驗最為豐富的老手,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內心深處揮之不去的恐懼。
可唐意卻似乎什麽都不怕。
他可以就那樣平靜走入S級污染物的洪流之中,随身只攜帶着一把手術刀,片刻後渾身血污走出來,單手拖着污染物首領的巨大盤角,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
當一個人足夠強大的時候,理所當然會得到大家的欽佩與崇敬;可當一個人強得超乎常理的時候,畏懼與猜疑也會逐漸散播開來。
他為什麽會這麽厲害?
他是不是已經快要變成污染物了?
他可以用手術刀輕而易舉剖開污染物的身體,如果哪一天看誰不順眼,是不是也會将那人大卸八塊?
最近這幾年,唐意越來越無視基地守則,經常随心所欲外出,又帶着污染物回來。管理層為此曾經爆發過一次激烈争吵,後來最高長官親自擔保,才算是默許了他的行為。
不過各種反對之聲還是從來沒有消停,只是幾乎沒有人敢吵到唐意的面前。
但凡對他有些了解的,都不會願意同他産生交集。
想到這裏,守衛忍不住又往後退了兩步。
直到唐意走遠了,他才長舒一口氣,重新恢複冷肅面容,沉聲問道:“還有人嗎?”
不遠處傳來回答的聲音:“沒有了!”
“關門!”
“是!”
*****
阿凍沒想到事情會這麽順利。
他覺得自己看人還是挺準的,青年果然身份特殊,而且也很有愛心,于是小小得意了一番。
他待在青年的臂膀之間,跟着上了一輛代步車,行駛過不知多少個街道,終于停在了一棟獨立的兩層小樓前。
阿凍好奇探頭張望,發現這裏十分偏僻,四周一個鄰居都沒有,最近的房屋都在幾百米外,中間隔着大片野地。
白色小樓外圍有一方院落,生長着茂密的綠葉叢,但似乎很久沒有打理,看起來相當雜亂。随性生長的枝葉層層
楠碸
疊疊,在落下的陰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逝。
阿凍下意識盯了幾秒,沒瞧出個所以然。
唐意已經開門進去了。
屋子裏十分空蕩,沒有什麽生活的氣息,反而飄散着若有似無的寒氣。
阿凍心想,會不會是青年忘記關空調了?
不過這樣正好,他本來就變出了一身毛發,又和那只渾身是毛的動物擠了一路,感覺就像是貼着一個大火爐,差點都要熱化了。
驟然進入到這樣涼爽的環境中,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舒坦了,在青年懷中伸了個懶腰,發出滿足的喟嘆。
“……”唐意看了阿凍一眼,神色有些古怪。
他的屋子裏噴灑了大量的克羅塔抑制劑,對于污染物而言應該是十分厭惡的味道,這小東西居然還挺高興?是抑制劑失效了嗎?
感受着懷裏另一只東西的僵硬,即便是已經處于半昏迷狀态也還是會有下意識的反應,他又立刻否認了這種可能。
他把兩只污染物帶到了地下室。
同樣冰冷的四面牆壁,角落裏放着一個與天花板齊高的四方籠子,用K系金屬打造而成。
這種産自阿爾多地區的新型金屬十分稀有,價格昂貴,通常會少量加入其他金屬中,用來鍛造能夠重複利用并且與污染物直接接觸的攻擊性武器,比如小刀和匕首。
像這樣做成一整個金屬籠子的,需要耗費大量的珍貴原料,某種程度上是奢侈的象征。
唐意将阿凍關進了進去。
針孔大小的網眼密密麻麻,離遠了望去就像是一層迷亂的霧霭,仿佛什麽都看不清,哪裏都去不了。
如果是換作普通人被關在裏面,很可能會感到坐立不安,對自己的未來産生憂慮,阿凍卻沒有任何心理壓力。
比起在從前那個鬼地方,這裏顯然要舒服得多了。
他也沒想着要到哪裏去,甚至都沒有懷疑自己被丢到籠子裏是不是有什麽不對——就這樣在冰涼的金屬板上軟成一攤,找到了個舒服的姿勢躺着。多日來的旅途疲憊潮水般襲來,沒過一會兒,他便美美地睡了過去。
恍惚間,阿凍夢回很久以前的某個悠閑午後,空調吹着溫度适宜的冷風,自己邊吃西瓜邊電視,任由甘甜汁液在口腔流淌。
他睡得迷迷糊糊,甚至下意識砸吧嘴,全然不知籠子外是一副怎樣倒胃口的景象。
唐意垂眸看着金屬桌面上的白色狐貍。
随着抑制劑失效,長相溫和無害的污染物從昏迷之中漸漸蘇醒過來。
與此同時,那些蓬松的白色毛像是活了的長蟲般開始游動,相互纏繞生長,凝實成虬結的肉觸,末端裂開猙獰的口器。
位于中央的狐貍腦袋睜開了雙眼,每一個細長的眼眶裏都擁擠着不下二十只瞳孔,無序滾動一瞬,又齊刷刷望向唐意所在的位置。
唐意面無表情,手術刀從袖口滑出,刃面泛着一抹寒芒。
“你吃了多少人?”他問道。
狐貍微微張嘴,直刺腦海的無形聲波驟然爆發。
唐意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渙散,目之所及全都扭曲成色彩斑斓的淩亂線條,但他很快從這種幻象中掙脫出來,銀光閃過,将襲向自己的某根肉觸利落切斷。
他所握着的手術刀看起來平平無奇,卻鋒利至極,白狐貍是A級污染物,尋常子彈根本無法破開它的體表防禦,但是在這把刀下就如同豆腐般柔軟易碎。
唐意徒手按住了它的嘴巴,在更多的肉觸纏繞上來之前,運刀如風,又從根部刷刷刷切下好幾根。
紫黑色的濃稠液體濺得到處都是,其中一滴落到了他的手臂上,瞬間造成嚴重的灼傷。
唐意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看着差不多了,便一刀紮進了白狐貍的腦門,準确切斷它的中樞神經。
那些狂亂舞動的肉觸全都僵在半空,随着主腦失去活性,死亡毒素迅速擴散,它們也在轉眼間硬化成了石頭。
不過被唐意切下的樣本都保持着鮮活,甚至還殘留少許神經反應,不時扭動卷曲。
他從容不迫地用特制容器把樣本收好,又将A級污染物的屍體丢進粉碎機裏處理,喊了清潔機器人來打掃衛生,正要離開時,卻忽然聽見一絲細微的聲響。
“……”
他默默回頭,望向角落的籠子。
竟然忘了那只半路撿回來的小貓咪。
唐意認真思考數秒,意識到養只貓好像很麻煩,養一只變異成污染物的貓肯定更麻煩。
要不還是剁了吧,他想。
與此同時,睡夢中的阿凍抖了抖,覺得好像有點太冷了,不知空調能不能調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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