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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唐意心想,自己居然低估這個小家夥的食量了,難道裏面藏了個無底洞麽?
阿凍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表現出了遠超于任何一只正常貓的可怕胃口,仍在回味着殘留在唇齒間的孜然與肉香,半眯着眼,神态享受,仿佛徜徉在幸福的海洋中。
自從變成污染物以後,他還是頭一回吃到了這樣味道正常又能飽腹的食物。
小魚幹和香酥炸雞雖然美味,但就算他把相當于普通人飯量的一整盒全都幹掉,也只勉強夠塞牙縫的,頂多算個精神食糧。
至于在他從前生活的那個鬼地方,獵物倒是不缺,往往可以随随便便吃到撐,但味道實在一言難盡。相比較之下,經過烹饪的裂尾羊肉可以甩開它們十萬八千裏。
阿凍走到唐意腳邊,輕輕喵了一聲。
這叫聲又軟又柔,帶着半分慵懶,兩分愉悅,三分依賴,如同毛茸茸的貓尾拂過心間,透着不自知的誘惑與吸引。
然而只要細品就會發現,這其實是某種禮貌而又矜持的催促,千言萬語可以彙成一句話——請問還有得吃嗎?
唐意:“……”
唐意有點難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像是無語,又像是摻雜着什麽別的東西。
他沉默數秒,忽然勾起唇角,說道:“我倒是不知小貓竟然可以吃下這麽多的肉。”
聽見這話,阿凍愣了一愣。
他的思緒從那種近似微醺的滿足感中抽離出來,有些茫然地心想,我吃了很多?
他開始回憶先前吃肉的經過,視線又在那具已經被削得只剩骨架內髒的屍體上停留了片刻,終于反應過來,整個僵在原地。
一只貓有可能吃得下比自己身體還要沉重得多得多得多的食物嗎?答案顯而易見。
阿凍絕望心想,這難道就是所謂的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自己也太心大了,怎麽能夠那麽忘乎所以幹飯!眼下只怕除了傻子,誰都會發現他的異常了!
他的慌亂不安全都寫在了臉上,自然被唐意看得一清二楚。
青年眼中閃過一絲戲谑的笑意。
如果劉正嚴在這裏,估計又要驚得說不出話來,就算是與唐意相識多年的他,也沒有見過唐意露出這樣的表情。
不是嘲諷的笑,也并非刻意僞裝出來的假象,這種極其罕見的放松神态,驅散了常年籠罩青年眉宇之間的清淺冷意,讓本就有幾分文雅的面容更顯平靜親和。
“過來。”唐意喊道。
阿凍沒能發現唐意的真實想法,戰戰兢兢走過去,期間總擔心青年會在下一刻從不知哪裏抽出一把機關槍,沖他身上射出無數個窟窿。
結果唐意只是像往常一樣将他抱入懷中,捋了捋毛,彎唇笑道:“能吃下這麽多的肉,一定是因為你還在長身體吧。”
阿凍:“……”
阿凍:啥?
唐意:“發育期是需要更多能量,以後我再多給你找點吃的。”
阿凍聽得有些迷糊,覺得這走向與自己的預測似乎天差地別。
好心人是真沒發現問題嗎?
有一瞬間,阿凍産生了懷疑,自己會不會其實早就已經暴露,只不過對方故意不說。
但是唐意的語氣實在太過自然,他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随即意識到畢竟百年時間過去,很多事情都可以發生變化,也許在當今時代,幼貓就是特別能吃呢?
阿凍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大,提到嗓子眼的心髒終于又落回原處,松了口氣後,他習慣性就着唐意的手掌蹭了蹭。
突然,他嗅到了殘留的孜然肉香,于是情不自禁扭過頭去,舔了一舔。
唐意:“……”
極其靈活的小舌貼上了唐意的掌心,讓他略微有些失神,所有的感受器官似乎都集中到了被舔舐的皮膚處,把那種略帶濕滑的麻癢無限放大。
相比起上一回,此時的唐意是在清醒狀态下,感受和之前完全不同。
他知道F級骨刺貓的舌苔生長有毒腺,可以分泌出麻痹獵物的特殊物質。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着了道,不然為什麽好像有點身體僵硬,被舔過的地方卻在持續發燙?
阿凍舔完以後就立刻反應過來,登時滿面羞愧,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他又做出了這種疑似變态的行徑!什麽時候才能管好自己的舌頭!
好在這次舔的是掌心而不是脖子,有過就着唐意掌心吃羊肉的經驗,他還是很快做好心理疏導,重新平靜下來。
唐意:“再舔一下。”
阿凍再次陷入震驚,你的變态也是一如既往啊!
他堅決扭過頭去,表示自己是有原則有操守且心性高傲的貓咪,除非忍不住,否則絕不會做出這種不得體的行為。
這次唐意卻沒有善罷甘休,他用一只手打開了阿凍的嘴巴,仔細打量着躺在裏邊的粉嫩舌頭。
看起來幹幹淨淨,并沒有毒腺分泌的跡象。
唐意有些困惑,而掌心的灼熱感也在此刻逐漸退去,連帶着僵硬的身體也恢複平常。
所以剛才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就在他沉思的時候,阿凍掙紮了一下,從他懷裏跳出去了。
倒不是說被扒開嘴巴有多難受,實在是因為那只被無數羊肉油脂浸潤過的手掌,聞起來真的很讓貓蠢蠢欲動。
*****
唐意想要弄明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異常,于是這一路上多次哄騙阿凍伸出舌頭。
無奈阿凍在這方面有着非常強烈的羞恥心,哪怕面對美食誘惑也不為所動,他最終只好先把此事放下。
經過數日跋涉,阿爾多基地終于近在眼前。
這是一座與夜岚城完全不同的城市,沒有高聳入雲的圍牆,各種風格的建築參差不齊,相對寬松的管理紀律,讓阿爾多基地看起來更像是來往之人短暫栖腳的地方。
基地外圍沒有守衛官兵巡邏,這裏遍布着成片簡易搭建的棚屋,大風吹過時搖搖欲墜。偶爾有身形枯槁的男女在屋間穿行,但更多的
楠碸
人趴在門邊,對行駛而過的越野車投以詭異的打量目光。
五米高的鐵絲網将基地內外圍分隔開,僅留下幾個出入關口,也就是在這裏,終于有守衛兵攔下了他們。
這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穿着勉強稱得上是制服的衣裝,但是已經能明顯看出破舊,讓阿凍聯想到自己從前所住小區的保安。
實際上這人的動作也同樣是慢吞吞的,臉上寫滿了例行公事的敷衍。他甩了張紙給唐意填寫信息,又舉着個儀器對整輛越野車進行掃描。
掃描到中段的時候,儀器突然發出刺耳聲響。
老頭挑了挑眉,說道:“你帶着污染物?”
唐意:“賣的。”
老頭透過車窗看去,不到兩個拳頭大的小貓躺在車後座上,圓溜溜的眼珠子盯着自己。
“這種小東西可賣不到什麽好價錢,現在的行情沒以前那麽好了。”老頭接過唐意遞給自己的紙張,掃了一眼,“你那麽大老遠跑過來,就只是為了賣一只貓?”
唐意并不想搭理他,催促道:“快點。”
老頭反而不慌不忙,靠靠着鐵絲網點了支煙,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我沒猜錯,你也是為了神仙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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