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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唐意瞥了他一眼:“開門。”
老頭呼出一口雲霧缭繞的煙氣,慢悠悠道:“被我猜對了吧?這幾天多的是像你這樣的人,都是為了來打聽神仙果在什麽地方。”
唐意有些不耐煩了:“你想怎麽樣?”
老頭龇牙一笑,露出滿嘴黃黑色的牙齒,說道:“我有小道消息,你聽不聽?”
唐意:“價格。”
他的直接了當讓老頭十分滿意,努努下巴道:“要不就那只貓吧,也不收你太多了,咱們當交個朋友。”
阿爾多基地的通用貨幣為卡拉,但由于僞造技術泛濫,又缺乏足夠有力的監管手段,人們更推崇以物易物的形式。
唐意:“不行。”
“別那麽快拒絕,再好好想想。”
老頭夾着煙吞雲吐霧,表情隐藏在一片朦胧之中,唯有聲音不緊不慢傳來,“你這只骨刺貓明顯發育不良,也不一定能賣得出去,用來換我的消息絕對是賺了。”
阿凍并不相信好心人會将自己賣了,但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情願,他還是一躍跳到了副駕駛座,沖着窗外的老頭兇狠地喵喵幾聲。
老頭頓時樂了:“這叫的什麽玩意兒?綿軟無力,跟撓癢癢似的,真不是個兒童玩具?”
阿凍:“……”
老頭啧啧搖頭,将吸剩的煙頭扔到地上踩了一腳,大闊步走到副駕駛座的窗邊,似乎想要直接伸手進去将小貓提起來。
結果才剛伸了一半,他就被駕駛座上的沉默青年猛然扣住了腕部。
唐意的手指白皙修長,看着沒什麽力量,但在此刻卻仿佛變成了難以撼動的精鋼鐵鉗,讓老頭的手臂無法再前進哪怕半寸。
老頭想要抽手,結果也抽不出,正要發怒大罵時,卻驟然對上唐意那雙冷淡的眼眸,感到一陣莫名心悸。
“……我不過是想看看這東西有什麽毛病,要是毛病太多就不跟你交換了。”他讪讪道,“你瞎激動什麽?”
唐意:“不要亂動我的貓。”
老頭:“不亂動就不亂動,我待會兒跟你談好了再動……哎哎哎,你突然用力幹什麽?不是都答應你了嗎……對一個老人家這樣,你有沒有點尊老愛幼的公德心!?”
說到最後時,他的有些咬牙切齒,顯然是真的吃痛。
唐意:“貓不會給你。”
“不給就不給,還當誰稀罕……喂,可以放手了吧!”老頭氣急敗壞,大聲嚷嚷道,“要是膽敢襲擊守門人,你就別想在阿爾多基地待下去了!”
唐意很清楚對方是在吓唬自己。
他不是第一次到阿爾多來,這個地方魚龍混雜,基地裏有好幾股不同的勢力盤踞,但是誰都不服誰,各自的武裝力量會在各自的片區巡邏,而所謂的守門人已經形如擺設,基本只剩下一個開門的作用。
不過他還是松開了手,若有所思地看着老頭:“你說你有小道消息。”
老頭剛才有一瞬間以為自己的手骨會被捏碎,這會兒揉着還在隐隐生疼的部位,已經不想再同這個怪力青年多說一句。
他壓抑着怒氣轉身回到控制室,按下鐵門開啓鍵,用下巴示意唐意快滾。
唐意卻沒有急着踩油門。
“我可以用二十包能量方塊換你這個消息。”他開口道。
老頭愣了愣:“你說什麽!?”
唐意:“我說用十包能量方塊換你消息。”
老頭:“不對不對不對,你剛剛明明說的是二十包!”
唐意:“五包。”
老頭:“成交!”
他答應得幹脆利落,仿佛先前的不愉快都是過眼雲煙。
阿凍在邊上聽得目瞪口呆,看向唐意的眼神不自覺帶上了幾分欽佩。
唐意感受到阿凍的視線,卻不太理解其中的意味,當他是有些不安,便将小家夥提起來放入懷中。
然後他下車繞到後備箱,取出五包能量方塊,交到老頭手中。
老頭也是個信守承諾的——當然更主要的原因還是懼怕唐意的武力——壓低聲音對他說道:“你要找的人住在唐克街209號。”
唐意:“……”
老頭見他沉默不言,以為沒有聽懂,便補充了一句:“就是那個知道神仙果下落的人。”
唐意問道:“你對多少人說過這樣的話?”
老頭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脫口而出一句“關你屁事”,緊接着便意識到什麽,神色變得有些尴尬,眼神飄向別處。
唐意:“如果他已經不住那裏,我該去哪裏尋他?”
老頭:“……這我怎麽知道?”
唐意:“嗯?”
老頭:“……”
盡管活了這麽大歲數,算是見過各種風浪,老頭發現自己還是被對方的一聲“嗯”給吓得心裏咯噔一下,真是非常丢人。
明明這小子語氣平淡,面上也不見任何狠戾之色,他卻莫名有種危險預感,仿佛被無形中的利刃抵住了脖頸。
他并不知道唐意袖口中所藏的手術刀可以像切豆腐一樣切開他的身體,但是強烈的直覺讓他選擇了妥協:“那我再告訴你一個地方,那家夥偶爾也會去。”
唐意:“說。”
老頭:“萊頓酒館,唐克街13號,他的老情人在那裏,是最漂亮的美女酒保。”
阿凍的眼睛頓時亮了。
酒館!那必然是有吃也有喝,天知道他已經有超過一百年的時間沒喝過酒了!
他在唐意懷裏動了動,仰頭看向青年線條優美的下颌,拖長音調道:“喵~~”語氣裏是滿滿的雀躍和期待。
唐意對這樣的叫聲算是十分熟悉了,也就知道小家夥在期待什麽,他有些好笑,伸手揉了揉雲朵一樣的貓貓頭:“不着急。”
阿凍:“喵!”我覺得可以急一急!
老頭在旁邊看着一人一貓的互動,甚至隐隐透着幾分外人無法幹預的融洽,眼神越發古怪,心想這他娘的是什麽詭異的人獸和諧?
他回憶起最開始見到阿凍時,被青年聲稱要帶來賣掉的貓形污染物也是随意躺在車座上,并非關在籠子裏。當時的他還沒有想太多,眼下卻逐漸意識到了不對勁。
“你壓根就是把這東西當寵物吧?”他說道,“當寵物就算了,居然敢散養,你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長?真不怕它突然下嘴,給你咬掉半截指頭……”
唐意看了他一眼。
老頭登時閉上了嘴。
唐意再也沒有任何與他對話的興致,得到了情報,他抱着阿凍轉身向車門走去。
越野車穿行通過早已打開的鐵門,沿着兩車寬的道路前進,很快消失在了幾棟樓房的轉角之間。
老頭回到控制室,躺回到了熟悉的椅子上,卻怎麽坐都不舒坦。
他想起先前瞥見唐意後備存放的物資,又想到自己那少得可憐的幾包能量方塊,越琢磨越不服氣,越不服氣越惱火,覺得自己是被那個臭小子的氣勢唬住了,沒有拿到理所應當的回報。
老頭從來都不是願意吃虧的性子,何況唐意不僅讓他吃虧,還讓他吃痛。他決定給那個不懂禮貌的晚輩一個教訓,于是從口袋掏出終
喃諷
端,輸入號碼進行呼叫。
不到兩秒,電話接通,那邊傳來略顯沉重的呼吸聲,以及一道有些嘶啞的男低音:“什麽事?”
老頭立刻道:“有只羊進去了,很肥!”
“怎麽認?很好認,就一個男的,挺冷漠,帶着一只發育不良的F級貓……有武器,而且那家夥力氣很大,你們多帶點夥計……對了 ,先前說過要三七分的事情……很好!”
挂斷通話,老頭的郁結一掃而空,嘴角彎着愉快的弧度。
他也只是試探着提出分成的事情,原本想着不答應也就算了,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麽爽快,看來自己接下來幾個月的口糧都有着落了,今天可真是幸運的日子。
老頭哼着小曲兒,斜斜靠回到椅子上,這下是渾身上下沒有哪一處不舒坦。他翹着二郎腿,再次點燃一支煙,慢悠悠吸了起來。
*****
唐意驅車去往唐克街,先是到了老頭所說的住所,那裏果不其然大門緊鎖,窗戶全都拉上了厚實的簾子,屋檐下的臺階落滿灰塵,仿佛屋主已經有很長時間都沒回來過。
他随意打量着周圍,很快發現有不下于三撥人正在監控着這裏,其中一個在附近蹲點的年輕人,甚至主動過來找他攀談。
唐意并未理會,直接回到車上,沿着街道一路往前,最終停在萊頓酒館門前。
阿凍整只貓都精神了。
他用前爪扒在窗邊,幾乎要把貓臉怼到玻璃上,嘴裏喵喵叫着,連綿不斷,聽着像是某種激情澎湃的進行曲。
然而片刻後。
“對不起,本店禁止寵物入內。”
阿凍:!!!
店員臉上帶着腼腆的笑容,聲音也細細柔柔的,然而态度卻很堅決,甚至是直接攔在了唐意與阿凍的面前。
唐意看了眼懷裏的小貓咪,發現後者似乎已然這個不幸的消息打擊到了,變成一動不動的石化雕像,好半晌才緩緩扭頭,朝他發出一聲凄慘的呼喚:“喵……”
“既然是規定,也沒辦法。”唐意話音未落,便發現懷裏的小家夥使勁抱住了他的手臂,仿佛要充當一個甩不掉的黏皮糖。
“……”他沉默數秒,無奈道,“我給你帶點吃的回來。”
阿凍:關鍵不是吃的,是酒啊酒!
他正想着該如何表達,就聽旁邊的店員姐姐說:“畢竟小貓咪不好沾酒,要是進去以後誤飲,可就麻煩大了。”
這讓阿凍猛然意識到一個事實,那就是即便他成功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唐意也未必會願意給他帶酒,畢竟在好心人看來,自己就是一只普通的小貓咪!
這無異于雙重打擊,他連喵都不喵了,無精打采,全身都散發着頹然氣息。
唐意:?
這在唐意的意料之外,他本以為只要提起吃的東西,小家夥多少會表現出興趣。
但眼下并沒有閑工夫去思考對方的喜怒哀樂,他把阿凍放回越野車上,開啓內外循環保障空氣流通,然後就進了萊頓酒館。
阿凍繼續扒着玻璃窗,心裏羨慕極了。
要是我也是人的話……等等,我為什麽不能是人?
他發現自己在唐意家當貓當久了,居然都忘記一些最基本的事情,比如他最開始想變成的就是人。
別的不說,他從那個地方逃出來的時候,不也是用自己原來的模樣嗎!既然當初能變,現在為什麽不能變呢!?
阿凍真想給自己不怎麽活絡的腦袋瓜子彈上兩記,苦于貓爪無法屈指而作罷。
他立刻行動起來,順着曾經跑進車裏的縫隙又跑了出去,在附近巷子的陰影處變成了過去還是人時的模樣,信步走向酒館。
店員沒有做任何阻攔。
阿凍心花怒放。
*****
守門的老頭說那個雇傭兵的老情人是萊頓酒館最漂亮的美女酒保,唐意以為這應該會足夠好找。
但是他進來以後才發現,酒館裏原來清一色都是女性酒保,并且在他眼裏長得都沒什麽區別,分辨不出誰最漂亮。
他叫了杯威士忌,思考着是要用快刀斬亂麻的方式直接問話,還是從旁敲側擊開始,免得打草驚蛇。
就在這時,風鈴輕響,又一人走了進來。
周圍客人們并沒有太在意,唐意也是這樣,直到那人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他都沒有看一眼。
反倒是吧臺對面的卷發酒保眼裏閃過驚異之色。
好漂亮的男生。
就是看着有些拘謹,似乎是沒有到這樣的場所來過。
她忽然起了調戲的心思,随手調了一杯淡青色的雞尾酒,送到男生面前。
“群青印象,姐姐請你喝。”她笑眯眯道。
男生眼睛一亮:“真的?”
卷發酒保:“當然,誰讓你長得這麽好看呢?你想喝多少,只要能喝得下,我都請你。”
男生有些不好意思:“這樣不太好吧?”
卷發酒保:“有什麽不好的?這是我的店,自然由我說了算。”
旁邊的唐意眸光微動,酒保的這句話似乎代表了對方的身份。
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旁邊的青年就已經将那杯群青印象一飲而盡,用飽含期待的語氣問道:“還有嗎?”
卷發酒保:“有,等我給你調杯更棒的。”
一個小時後。
卷發酒保看着面前密密麻麻堆放的玻璃酒杯,陷入了徹底的驚愕與沉默。
而一旁的唐意,居然覺得這種風卷殘雲的架勢隐隐有些似曾相識。
他的視線終于落在了那名男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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