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試驗意外

試驗意外

2037年，北京，中科院數字生命研究所。

腦機接口實驗室中，科研人員屏息凝神，注視着儀器儀表報數，生怕一個不小心出了差錯，就連汗水滑落，也無暇抹去。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複制人的思維和記憶，卻遠比第一次更激動、更緊張。

因為，現在躺在手術臺上的是他們的“大腦”——中科院數字生命研究所所長馬兆。

複制人腦思維制作“數字化人類”是一項被喻為“神之領域”的科研技術。其難度遠超任何人的想象，目前科研已經推進到第二階段，實現了對虛拟空間、虛拟載體的意識傳輸，第三階段目标“意識穩定”仍難以達成，期間數不清的技術難題，整得科研人員要崩潰，幸而“定海神針”馬兆帶隊在算法疊代和算力提高兩個方向尋找出路。

科研人員常在私下善意地YY馬所長恐怕不止長了一個腦子，也有可能已被外星先知附體，否則如何能破解一個又一個世界級難題。

當然，這也就意味着本次試驗難度非比尋常。

為了複印馬兆的思維和記憶，整個研究所加班加點，研究出好幾套預案。按常理來說，頂多複制失敗，不會有其它意外。

可科研人員仍個個緊張，仿佛已經預料到試驗失敗後，馬所長帶着低氣壓團，走到哪裏，帶一陣雷鳴電閃到哪。

“當！”一聲撞擊聲響起，在這個除了儀器聲和呼吸聲外，不該有異響的氛圍中，撞擊聲各外刺耳，令所有人頭皮一緊。

“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副研究員小周立馬道歉。

這種忙碌的時刻，吓了一到的衆人只能翻了個白眼，繼續緊盯儀器儀表。

“別緊張。”副研究員圖恒宇低聲安慰小周。

小周點了點頭，感激地看了圖恒宇一眼。

圖恒宇卻看着閉眼的馬兆，以他們現有的技術和算力，是能制作出通過算法模拟人思維的思維芯片，可馬兆的腦子太活躍了，量子計算機很難模拟得像，否則只要多多複制馬兆，讓數字馬兆不停地寫代碼，他們這群人都可以提前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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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這一點，圖恒宇既失落又興奮。他從小被人稱作天才，嘴上雖謙虛，可內心還是有點小驕傲小自豪的，直到遇到馬兆才知道什麽叫山外有人，人外有人。他那點小小的成績，壓根不值一提。

既使複制不了馬兆，學到一點皮毛，對量子計算機思維進化也是大大有益。

圖恒宇滿懷希望地看着儀表。突然間，儀表數據出現異常，吓得他心髒猛抽，正要敲鍵盤查看情況時。實驗室的燈閃了閃，滅了。

“糟糕，是不是敵襲。”被吓到的研究員低喊。

話音未落，應急燈已經亮起。

可恐慌的情緒并沒有消失。

“會是誰黑了我們。”

“鎮定點，別瞎說！”在科研團隊恐慌間，馬兆已經起身關停了儀器，叫助手幫他摘下頭上的電極帽，指揮人手查看儀器，讓安保隊去電房檢查。

當電極帽被完全摘下後，馬兆說：“誰去幫我……”話還沒說完，已看到圖恒宇拿着他的筆記本走過來。

拿到筆記本後，馬兆迅速投入工作。

一群人忙了好一陣，才把中科院數字生命研究所的量子計算機、網絡、安保系統，裏裏外外仔仔細細檢查一遍，終于确認沒有人黑入網絡，沒人偷襲研究所。

之所以儀器數據亂飙，突然停電，完全是因為——馬兆腦電波的傳遞的數據量太大，思維過于複雜，造成數據過載宕機，加上安保隊有人違規使用烤箱，造成停電。

……

“哈哈哈，馬老師果然是AI終極大殺器。”

“馬老師一敲門，550A就吓得說，別，爸你別靠近我，你再靠近我……我就宕機了。”

“馬老師我不想學習了，我要放假，放長假。”

食堂裏洋溢着歡快的氣息，虛驚一場的科研人員，帶着自豪吐槽他們尊敬的馬所長。科研人員喜歡會把項目組組長尊稱為老師。馬兆能力強，大家都喜歡叫他老師。

日常花式吹馬老師，成為中科院數字生命研究所研究員們苦中作樂的重要放松方式。像完美機器一樣嚴謹、認真、高效、思維開闊的馬兆，在科研圈子裏有口皆碑。

“就算全宇宙的駭客攻擊我們，我們只要派出馬老師，他們就得吓跪了。”小周跟風吹。

小蔡冷笑一聲：“馬老師宇宙無敵，不需要別人在試驗中敲鑼打鼓助威。”

衆人跟着笑起來。

“是我錯，是我錯。”小周立馬賠禮道歉，“大家要怎麽罰我都行。假日，我就請大家聚餐怎麽日。”

“不用，不用。你以後小心點就是。”

“不如叫你堂哥多批點經費給我們。”

小周苦笑：“你們怎麽就不信，周喆直先生真的不是我堂哥。”

衆人沉默一會兒，開始聊其它話題。

圖恒宇看着小周。

小周雖處處與人為善，可只是普通大學畢業，在研究所裏沒做出什麽成績，偏偏被馬兆安排保管重要鑰匙。

所裏的人說些閑言碎語是在所難免。

圖恒宇相信馬老師的安排自有道理。小周的科研能力雖不過硬，但人品和政治立場是值得信任的。

“小宇，今晚繼續嗎。”一旁的小周突然挨近圖恒宇。

“當然。”圖恒宇點了點頭。他一直覺得安保隊的軍犬笨笨很有靈性，想把笨笨作為試驗對象，複制一只數字狗，在機器裏疊代。

他的項目進行了一半就被緊急叫停。可他不想停止研究。好在保管實驗室鑰匙、負責夜間巡查的小周好說話，會在晚間偷偷地幫他開門，讓他繼續鑽研自己熱愛的科研項目。

當晚，進了實驗室後，小周問：“怎麽樣，進度如何。”

“已經搭建百分之五十的神經元，需再掃描确定。”

小周苦笑：“把笨笨帶進來可沒那麽容易。”

圖恒宇滿懷自信地說：“所以我研發的遠程傳信腦電波掃描儀，只要它戴上我的儀器，就可以完成淺層掃描，通過網絡傳來數據，再加入行為模拟參數，我就能虛構一個數字笨笨。”

“是麽，給我看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二人背後響起。

他倆就算變成鬼了也忘不了這個低沉冷靜，如同報幕機器人般聲音，那是他們的敬愛的所長大人馬兆。

馬所長在平時還算平易近人，可一旦有人違規操作或試驗不認真，他就會嚴厲地擺事實、列數據，指出錯誤，令人無地自容，恨不得原地投胎。

夜間違規進入實驗室做試驗被抓的後果，是無法想象的。

兩人吓得全身僵硬，像僵屍一樣緩緩地轉過身，面色慘白地對馬兆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打招呼：“所長好。”

馬兆一臉認真地說：“晚上好。圖恒宇你剛才說的遠程傳信腦電波掃描儀在哪裏，給我看看。”

“好……”圖恒宇吓得滿頭大汗，手忙腳亂地拿出儀器交給馬兆，馬兆查看了儀器的源代碼後，又要查看他複制的笨笨。

他哪裏敢拒絕，立馬把成果展示給馬兆看。

看到馬兆的眉頭時而擰緊，時而舒展，他的小心髒也跟着提起、放下，再提起、再放下，緊張得汗流浃背，呼吸都不順暢。

雖說他是世界頂尖的人工智能專家，參與過多個全球性重要項目，放到哪裏都炙手可熱的科研人員，若是惹馬老師不高興，随時可以向上級提議開除他。

“經過多次交流學習，你的眼界和思路都變得開闊了。”沉默了許久的馬兆終于給出一句好評。

圖恒宇覺得自己又能正常呼吸，正常說話了，立馬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的研究思路。

小周覺得自己不該多聽，早早退出了。

馬兆聽完圖恒宇的闡述後，問了幾個技術問題。

圖恒宇一時答不上來，好在馬兆了提點了一下，瞬間豁然開朗。新想法如潮水般湧出，他不假思索，抓過鍵盤，邊敲代碼邊興致勃勃地講述自己的全新構想。

見馬兆時不時點頭，圖恒宇興致更加高昂，甚至開始暢想未來，“這是生命的進化，我們總有一天可以不受物質、時空、知識、階級的束縛，去追尋生命的真正意義，讓我們的文明不斷進化，永生的我們可以有無窮無盡的時間去學習。”

馬兆卻說：“你的想法很有趣。可當人類真的擁有無窮無盡的時間，真的會去探索生命的意義嗎。既然已經擁有了永恒，就沒有必要思考意義和進化了。”

圖恒宇楞住了。他知道，追求進步，探索意義的動力源于生命的時限。正因為生命是有限的，人類才會不斷追問活着的意義，才會抓緊時間去做有價值的事。

如果所有人都進化成數字生命，擁有無窮無盡的時間後，文明是否會因此停滞不前？圖恒宇從沒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擡頭看向自己提問馬兆。

馬老師正低着頭敲代碼，眼鏡片反射出屏幕上的內容，圖恒宇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