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與蛇歡（五）

與蛇歡（五）

周英整個身子的僵硬了，牙齒不由自主咬得咯咯響。

修遙就在她身邊，雖然知道日後周英她們不會有事，但此時還是不禁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周英咬着嘴唇，盡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她不斷在心裏默念：阿瀾還在旁邊……阿瀾還在旁邊……我要保護她……

等她直起腰來時，臉上害怕的神色已經消失不見，只是捏着勺子的手指還是在不由自主地發抖。

“姨姨”忽然看了她一眼，帶着了然的神色。

周英被這一眼看得毛骨悚然，她低下頭，不敢再看。

周瀾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吃得可香，肚皮圓圓。

出乎周英的意料，這個“姨姨”并沒有對她們姐妹倆做什麽不好的事情。

看着她們倆吃飽了飯食，女人留下足夠的糧食和柴火就走了。

修遙看着這一切。接下來就是場景快速的閃爍。

每次周英她們遇到困難，女人都會出手相助。她極少出現在人前，只是默默地将錢財、糧食和衣物放在家門口。她和周英之間有着一種獨特的默契。

慢慢地，周英開始信任她。在這個“姨姨”的幫助下，姐妹倆平平安安地長大了。

有時候，這個叫“陰”的女人會深夜前來。她和周英坐在一起聊天，有點兒亦師亦友的味道。

一次意外，周英看到了陰龐大可怖的真身。陰直接就跑掉了。

周英追到了密林裏，望着靜悄悄的樹木，她大喊陰的名字，可是沒有人回答。

修遙就在一旁看着她，看着這個眉目英氣的少女流着眼淚，重複呢喃着一個名字。

最後，陰還是現身了。

她擦去周英的淚水，嘆了口氣，告訴了周英一個久遠的故事。

那個故事和修遙在宮玄那裏聽到的大差不差。

曾經發生的故事被歷史的塵埃掩蓋，但卻有先人記載，口口相傳，成為孩童的睡前童話。

周英從此也正式成為了佘山村的祭司，她見到的是真真正正、活生生的龍母娘娘。

修遙一直津津有味地看着這一切，随着劇情發展，他的情緒不斷起伏。

等到周英成功舉行祭典的那一刻，修遙預感這個夢境就要結束了。

果然，眼前的一切漸漸模糊，不論是歡慶的人群、盛大的祭典，還是那個煥發新生的小山村都離他遠去。修遙耳邊開始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一開始聽不太清，後來逐漸清晰起來：“遙遙，遙遙！”

是宮玄的聲音。

修遙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了宮玄焦急的臉。

他感覺這一幕好像似曾相識，但又想不起來。

“阿玄！”修遙一醒來就迫不及待地開口，“我已經知道你大姨婆和龍母娘娘是什麽關系了！”

他喋喋不休地把自己在夢中看到的景象都說了出來，完全沒有注意到宮玄的臉色。

等到他一口氣說完，口水都要幹了，才發現宮玄的臉陰沉得可怕。

“你……你怎麽了嘛？”修遙聲音弱弱的，他都不太敢看宮玄的臉了，“我沒事啊，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他支支吾吾着，低着頭。

宮玄無聲地嘆了口氣，他把修遙抱在懷裏，低低地說：“我都快吓死了……”

他剛才急死了，本來好好的入夢術，結果修遙不見了！等退出來以後，修遙好端端的，但是一直昏睡着。

宮玄去過周英的房裏看過，事急從權，他也顧不得了。

周英睡得很沉，脖子上那片鱗片閃着光。

白浪兒說修遙是被那龍母娘娘留給周英的東西給困住了。他猜測那傳說中的龍母大概也有類似入夢的能力，而且龍母法力高強。兩者相沖，白浪兒落了下風，于是修遙就被困住了。

但是，那片鱗片只是龍母遺留給周英的保護符一樣的東西，并不是龍母本人。因此，白浪兒一直在努力嘗試把修遙給撈出來。

宮玄決定靜觀其變，等白浪兒的操作。但是，前提是天亮前必須得把修遙給救出來。

不然，就算是被村民世世代代供奉的龍母，他也得上山鬥上一鬥了。

修遙窩在宮玄懷裏，又扒拉上他的胸前。小狗好會撒嬌呀，聲音又甜又嗲，說了一堆好話。

眼見宮玄臉色好轉了，修遙美滋滋的。

宮玄把額頭抵在修遙的額頭上，聲音飽含愧疚，“對不起……遙遙，我不應該給你臉色看的。明明被困住的是你，我反而還要你來安慰……”

修遙搖搖頭，他跟宮玄蹭了蹭臉，“沒關系呀，這不是你的錯。而且我也沒受到什麽傷害。”

“我是氣我自己……”宮玄聲音低落，“每次都是你來保護我，保護大家。明明你還那麽小……我真是太沒用了……”

這是他最難受的事情。這是他們開願望店以來遇到的第二次棘手的事件了。

上次噬人魔有栖霞元君幫助，這次呢，誰能來幫他們？靠那個不知道長什麽樣的龍母娘娘嗎？那下次、下下次呢？

此時天已經微微發亮了，過不多會兒就傳來了公雞打鳴的聲音。修遙看到宮玄眼下的青黑，心知他肯定是一晚沒睡，守在自己身邊。

他推推宮玄：“你快睡會兒吧，要不等下沒精神。”

宮玄點了點頭：“你也睡。”

他躺在床上，把修遙抱在懷裏。很快，室內就只剩下清淺的呼吸聲。

他們沒能休息多久，就被周瀾叫醒了。祭典要開始了。

祭祀的地方靠近山林，一間古樸大氣的廟宇。祭司們換上了華麗繁重的祭服，在衆目睽睽之下擺放牲品，跳起了祭舞。

氣氛一片肅穆，所有人臉上都帶着莊重的表情。

斯霖也在人群中，跟自己的老師和同學們站在一起。

一開始大家還在竊竊私語，但很快，就被周圍人的情緒感染。他們目不轉睛地盯着祭祀的儀式。

“小霖，”邵教授突然小聲開口，他咳嗽了一聲，“幫我個忙。我藥落在房間裏了，你幫我拿過來。”

斯霖趕緊應下，他接過邵教授遞過來的鑰匙，又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臺上的祭舞，這才轉身小跑着去了。

一邊走，斯霖還不忘打開手機看了一下裏面的讀書軟件，随即失望地嘆了一口氣。唉，他追的那部《武林風雲》又沒更新。

大家都集中去了龍母娘娘廟看祭祀了。村子內部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斯霖上了樓，找到邵教授的房間。他剛把鑰匙插進去孔洞裏，忽然感覺耳朵後面有人輕輕地沖他吹氣。

他全身雞皮疙瘩都出來了，手一抖，鑰匙立刻掉在地上。斯霖驚恐地轉頭，卻發現身後站着一個人，而且那人的面容看起來有幾分眼熟。

“你……你是那天的那個女孩……”斯霖想起來了。那天酒席上，他去上廁所迷路了，碰到了一個女孩子。

但是，那個女孩子後來又消失了。想到這裏，他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還悄悄瞄了一眼女孩的腳下。

幸好，女孩的腳下确實有影子。斯霖頓時松了一口氣。他安慰自己，至少這人不是鬼。

“帥哥，我觀察你好久了。”女孩微笑着說，“我很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說着她一步步朝斯霖走近。

斯霖有些羞澀。要知道，他活了二十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被女孩子告白呢。

然而随着女孩一步步走近他，斯霖突然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陽光下，女孩的皮膚蒼白。她的嘴巴開開合合，不管說什麽話，臉上的笑容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斯霖寒毛直豎，他不停地吞咽口口水，感覺額頭一陣陣冒汗。“那個……我、我還有事。”他絞盡腦汁想找借口，“我……我就先走了……”

話還沒說完，他忽然看見女孩嘴巴張開，吐出了粉色的煙霧。

正常人會從嘴巴裏面吐出這種東西嗎？

斯霖還沒想明白這個問題，那煙霧已經到了他眼前，并且被他吸入了鼻腔。他頓時感覺頭腦一陣暈暈乎乎的，眼前女孩的影像也開始模糊。

女孩撿起了被他失手掉在地上的鑰匙，打開了門。她牽着斯霖的手，微笑着把斯霖牽了進去，而斯霖也乖乖地跟着她。

門被緩緩地關上了。

女孩一步步牽着斯霖來到了床邊，她把斯霖推倒在床，壓了上去。斯霖一絲反抗都沒有，臉上呆乎乎的。

女孩微笑着，她突然把手放到自己的頭頂上，毫不猶豫，指甲就深深地紮了進去。

“呲啦”一聲，她的頭皮直接被雙手從兩邊撕開了，然後就像是脫衣服一樣，把身上的皮囊給剝了下來。

一個黝黑的蛇頭冒了出來，眼睛冒着紅光，“嘶嘶”吐着蛇信。等到整副皮囊被撕開後，一條黑色巨蟒盤旋在床鋪上，把斯霖牢牢圈在了蛇身中間。

而此時，斯霖仍然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眼神渙散，全身無力，神志不清醒。他眼中清楚地倒映着黑蛇的模樣，眼角緩緩流出了一行淚水。

黑蛇貪婪地看着他，蛇頭湊了上去。

它張開大嘴，嘴巴不停地張大，利齒泛着寒光，直到能夠把斯霖的整個頭顱都吞下去的地步。此時它離斯霖只有一寸之遙。

如果斯霖還清醒着，就能清楚地聞到黑蛇嘴巴泛出來的血腥味。一滴滴的涎水落到了斯霖的衣服上，衣服頓時有了幾個帶着硝煙味的小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