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貓大仙（一）

貓大仙（一）

雪風嶺，是位于國家極北部的一座山脈，山腳下有一座小鎮，名叫雪風鎮。這一日，鵝毛大雪紛飛，雪風鎮迎來了一群客人。

“真冷啊。”宮玄緩緩吐出一口氣。這裏的溫度已經下降到零下二十幾度，可以滴水成冰。

這次來雪風嶺是宮肅的主意，主要是來看望他的親妹妹，也就是宮玄的姑媽。

對于修遙來說，也相當于走親戚了。他的一個弟弟，當初就被送給了這個姑媽。

天氣太冷了，連修遙也被周瀾裹上了一層小棉衣服，雖然他不需要。

姑媽家就在雪風鎮上，靠近雪風嶺。

道路上又積了好多大雪，還沒來得及清掃。汽車艱難地開到了姑媽家門前，姑媽早就等在門口了。

好大一個農家小院，院子裏還有地窖。門邊兒上挂了蒜瓣兒，辣椒，玉米棒子，還有臘腸等物，上面結了霜。

姑媽見到他們可高興了，她老伴去年就沒了，家裏就她和二兒子兩個人，還有一條小狗。

屋檐下倒垂着冰棱子，姑媽看到罵了一聲：“老二這混小子，叫他把冰棱子給敲掉，他不敲，整日玩手機！”

進門後，熊熊的熱氣呼了出來，仿佛一下子從冰天雪地中來到了溫暖的春天。一只小狗搖搖尾巴，開心地迎了出來，是修遙的弟弟！

兩兄弟相見，眼淚汪汪——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修遙一巴掌就把弟弟給壓住了，小小的粉色肉墊卻有着尋常小狗不可抵擋之力。直到弟弟嗚咽了兩聲，表示臣服之後，修遙才把它放開。

“遙遙可真兇！”姑媽看得驚奇。雖然早知道哥哥家這條小狗不同于它狗，但沒想到居然這麽厲害，一下子就把她家的小狗給壓住了。

來到姑媽家的第一站自然是先吃晚飯，小雞炖蘑菇，東北手抓肉。

熱氣騰騰的湯鍋端了上來，東北小土雞加上自家上山采摘曬幹的蘑菇，還有大塊大塊的手抓肉。

煎餅塗上東北大醬，卷着東北大蔥吃。這蔥跟南方吃的蔥不大一樣，有人那麽高，吃起來甜滋滋的。

姑媽拿出一壇子自家釀的酒，裏頭一根粗壯的蛇骨沉沉浮浮。

“怎麽是龍骨酒？”宮肅不滿，“你不是有一壇虎骨酒嗎？”

姑媽眉毛一挑，可不樂意了，“現在哪裏還能拿到虎骨酒？那都是幾十年前我公爹上山打虎得的！那壇子酒要等到我閨女出嫁才能喝。

”

姑媽育有兩兒一女，大兒子生了一女兒，就是當初跟着姑媽來宮家的那個小姑娘，叫溫雲雲。

二兒子不成器，沒考好，進廠打工了。倒是小女兒，在市裏面當了醫生，是個高材生。

“妹妹呢？”宮明珠不見以前跟自己玩的妹妹，有些失望。

“在她外婆家呢。”姑媽說。

大家吃吃喝喝，修遙吃飽了大骨頭，又喝了碗雞湯，便坐不動了，在屋裏面到處轉悠。

這就是個普通的人家屋子，牆上貼着主席像，大炕上能坐上七八個人，屋內的暖氣開得足足的。

修遙繞來繞去，來到了一處供奉神龛的地方。

北邊鄉下常有拜大仙的，狐黃白柳灰，保家仙、出馬仙什麽的。

修遙也不太懂，不過，姑媽家供奉的和別人家的不太一樣。

一開始修遙還以為那是只狐貍，可定睛一看，那神像臉圓圓的，身子肥肥的，分明是只憨态可掬的大橘貓嘛！

還有供奉肥貓的？

都說貓狗是冤家，修遙沒什麽感覺，但也不認為這大肥貓有什麽法力。

電話鈴聲響起來，姑媽去接：“喂，春娟啊，咋的啦？”春娟是她大兒媳婦。

“哦，親家跌傷腿了。不嚴重吧？那雲雲呢？哎呀，那孩子那麽小！”姑媽打着電話，不知道聊到什麽，突然一拍大腿，急了。

挂完電話，她才一臉愁容，跟宮肅說：“哥，你們在屋裏坐着，好好休息，我要去接雲雲。”

“這是什麽回事？”宮肅問，“老妹啊，你別着急，有啥事跟哥說。”

“唉，我那親家跌傷了腿，雲雲她媽在醫院看着呢，雲雲她爸又出差了。”姑媽嘆了口氣，“現在就雲雲一個人在她外婆家，我得去接她呀。”

“這大下雪天的，怎麽接呀？”宮肅急了，“在哪兒？遠不？我來開車。”

“爸，姑媽，你倆別忘了，你們已經喝酒了，開不了車。”宮玄提醒道，“還是我去吧。”

“哎呀！”宮肅一拍大腿，姿勢跟他妹妹一模一樣，“咋把這事給忘了呢？唉，就是沒管住我這嘴。”

他唉聲嘆氣的，又問宮玄，“你行嗎？可別逞能啊！”

“沒問題。”宮玄一口答應了下來。

他都練氣後期了，又沒喝酒，怎麽都比宮肅這個酒鬼好。

“那大侄子，這事就麻煩你了。”姑媽有些不好意思，她把鑰匙給了宮玄，又絮絮叨叨，“雲雲媽也真是的，就這麽放心孩子一個人在家。這當媽的，心忒大！”

宮玄坐上駕駛座，副駕駛上，一個毛茸茸的肉團子也跳了上去。

“外面冷，你不如在家呆着。”宮玄勸道。

修遙搖了搖頭，“我才不怕。”

見此，宮玄不再勸說。他打開手機導航，規劃好路線。

姑媽把院門打開了，車子緩緩駛出去，車胎在雪地上留下兩道車轍。

這裏離溫雲雲外婆家還有好幾十公裏的路程，宮玄放了一首舒緩的歌，車前大燈照着路面。

溫雲雲外婆家在雪風嶺的另一邊，要開車翻過幾座山頭才到。

夜晚的北方鄉村寧靜極了，走上好久都沒有一戶人家。

開到半路，車窗外刮起了狂風。呼呼的風聲，好像鬼哭狼嚎，凄厲極了，簡直像幽冥地獄裏面發出來的聲音。

前方一片漆黑，只有車燈兩道黃色光柱。遠處是黑色的山峰，仿佛要擇人欲噬。

路旁是陰森森的林木，有時候驚鴻一瞥間，能望見一些野獸綠色的眼睛。要是大晚上一個人在這條道上開車，那真是要具備異于常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開着開着車子，修遙有點困了。他閉上眼睛，頭一點一點的。宮玄看到了，把車載音樂給關小了一點。

突然，修遙睜開眼睛。後一秒，車子猛然剎住，輪胎在地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怎麽了？”修遙剛才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剛剛有所預感，所以才睜開眼睛。

“有一道黑影閃過去了。”宮玄神情凝重，他真怕自己碾到什麽，“好像……是一只貓。”

修遙沒有下車，而是用神識感應了一下。然而，車子前面并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剛剛那黑影就像是宮玄的錯覺。

“什麽都沒有。”修遙搖搖頭，心裏也覺得奇怪。方才，好像自己也感覺到了什麽。

既然什麽都沒有，宮玄便重新發動了車子。這種荒郊野外，又天寒地凍的，除非不得已，真是一點都不想下車。

……

溫雲雲聽到院子門口有動靜。

傍晚的時候，姥姥在外面不小心跌了一跤，幸好被好心人送去了醫院。

媽媽打電話過來，叫她好好待在家，不要給陌生人開門，溫雲雲都記住了。

她一開始還等在門口，想着等姥姥回來一起吃晚飯。後來知道姥姥今晚不會回來了，就跑去廚房，自己端飯菜吃。

廚房用的是那種農村的土竈，掀開木制的鍋蓋，一股熱氣冒了出來。鍋裏面熱有飯菜，豬肉、大白菜和粉條一起炖了，香噴噴的，還有幾個饅頭。

“菜稍微有點鹹了，姥姥口味真重。”溫雲雲一邊吃一邊想。

吃完飯，她踩着凳子，給供奉的神龛上了一柱香。神像是只肥嘟嘟的大橘貓，天生一副微笑唇。

從溫雲雲記事起，不管是姥姥家，還是阿婆家，都供奉着這尊貓咪的神像。

“貓娘娘，”溫雲雲小聲地說，“你要保佑姥姥康複，快點回來，雲雲想她了。”

香煙缭繞間，神像的面目模糊不清。

溫雲雲打開電視看了一會又關掉，呆呆地坐在客廳裏。

然後，她就聽到了院子裏傳來的動靜。

“是姥姥回來了嗎？”溫雲雲高興起來，“噔噔噔”地跑去門口。

她剛想開門，突然想到媽媽的叮囑，手又放了下來。

“誰呀？”小女孩脆生生的聲音在院子裏回蕩，“是姥姥嗎？”

門口一時間沒有人回答，等到溫雲雲問了第二遍，才有一個像捏着嗓子說話一樣的聲音發出來。

“是啊，姥姥忘帶鑰匙了，妹妹給姥姥開一下門。”

“這個聲音好奇怪呀，”溫雲雲想，“跟姥姥平時的聲音不太一樣，有點兒尖。”

她一下子就擔心起來，連忙問：“姥姥，你不舒服嗎？”

“姥姥肚子餓啦。”那個聲音說，伴随着她的說話聲，還有一些“擦擦”的聲音，就像是什麽動物的尾巴，掃過雪面一樣，“妹妹，快給姥姥開一下門，姥姥年紀大了，要站不住了。”

“哦！”溫雲雲趕忙應下。她剛想把門闩給放下，院子裏突然響起了一聲貓叫——“喵”。